钱首财?
这名字蓝子青在脑子里搜索了两三次,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这个钱首财与这身皮囊的原主人暂时没什么交集。
“邢党长,你确定那王六进了钱首财的宅子吗?”
“邢某十分肯定。虽然前几日都未曾见到贤侄所说的外村人,但李大虎和李二虎两兄弟听闻是贤侄交待下来的事情,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放亮了招子,在村口的官道上守着,今日见那王六前脚出了咱村后脚便朝钱家村去了,两人便偷偷地跟着,一直见他进了钱家的宅子才回来。多日守候,直至今日才终于有所收获,也算没有辜负贤侄所托!”
“辛苦啊,邢党长记得帮我向两位李家大哥道声谢!”
“嗬,贤侄怎么说这客气话,要说谢,那也得等邢某先道过谢,再替全村的村民给贤侄再道谢了才行!邢某和李二虎的闺女都是你救下的呢,要不然估计早夭折了。贤侄,你这次当真是造福乡里啊!”
蓝子青谦恭地一笑,道:“也不全是我一已之功,我也只是站在古辈先贤的肩膀上,恰逢其时而已。再者此次抗击秋疫,邢党长和两位卢先生也出力甚多,我就是制了点盐水,哪敢居功。”
“贤侄莫要自谦,卢先生与邢某只是做好份内之事罢了,若无贤侄盐水相助,枫麓村哪能躲过如此大劫。”
蓝子青又是一番推让,被夸得多么隆重,真是不太习惯,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邢党长,那这钱首财又是什么人?”
一提起这钱首财,邢党长一张老脸顿时沉了下来,牙齿咬得直响,恨恨地道:“这钱首财不是什么好东西!掉进钱眼的人,能是什么像样的货色!”
蓝子青连连追问,邢党长这才打开话匣子。原来这钱首财是邻村的大富户,见钱眼开,守财如命,人称“钱守财”。这钱家是县中望族,聚族为村,族中兄弟众多,个个都是经商的好料子。
士农工商嘛,商人虽然有钱,但没什么地位,被上层社会瞧不起,所以钱首财北周时就砸了大把银钱,将原来族中的老党长赶下台,自己上位当了党长,一直做到现在。
“钱家家大业大,方圆几十里之内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家财再多,也换不来百姓们的尊敬。”邢党长一脸的鄙夷神色,显然对钱首财非常的瞧不起。
“为什么?”
“这其中缘由真的太多!总而言之,邢某觉得可以归结为八个字:利字当头,为富不仁!”
邢党长开始滔滔不绝地罗列钱首财的罪状,初时还好,慢慢的,蓝子青也听得心头起火。
远的不说了,眼前这场秋疫需要大量的药材,有几味药不常见,钱家经营的药材铺便囤积居奇,待价而沽,价格比平日里硬生生地提高了整整一倍,这种令人发指的恶劣行径真的触到了蓝子青的逆鳞!
枫麓村是这附近出了名的贫困村。村中土地贫瘠,民风淳朴,经商者少,村民们十有八|九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微薄的农收,家里多生个崽就是多张嘴,更何况还要缴纳官府的各种税赋。
村民们每年最大的心愿无非是两个,一是祈求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二便是一家老小无病无灾。一旦家里有个谁生个大病什么的,几年的存粮那便是打了水漂,运气差点的,先给弄个倾家荡产,最后还要家破人亡。
这一点蓝子青是深有体会,要不是自己整出个生理盐水来,弟弟的小命早保不住了。虽然现在自己家里还没到倾家荡产的田地,但为了给弟弟治病,家里早就花光了最后一点积蓄,这不,这几天光啃咸菜了,半点油星子没见着,现在蓝子青嘴里还是满嘴的咸菜味。
在瘟疫横行的时节,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从村民身上榨光最后一滴血水,想想这个,蓝子青就火不打一处来,这是人渣啊!
“瘟疫财也发,这钱首财当真可恶至极!怪不得我天天啃咸菜,原来便是钱首财这厮的功劳!”
“唉,钱首财别的本事没有,唯独深谙这发财一道。哪里有发财的机会,哪里便有他的踪影!如果死人能卖钱,邢某估计他早把这几个村的坟全挖光了,”顿了顿,邢党长又补上一刀,“等到最后没坟可挖之时,老夫敢打包票,他一定会把自家祖坟也刨了!”
怪不得啊!
听了邢党长一番话,蓝子青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第一天夜里就派人来偷制精盐的器具,没得手忍了这么些天,现在又派王六来收购精盐,这种人不狠狠地教训一下,真对不起这些天啃的咸菜了还。
这可是尾大鱼啊,别给跑了!
“贤侄,钱首财现在打你的主意,你可得小心应付了,这种人离得远远的便是了,莫与他纠缠!”
“邢党长放心吧,还不知道是谁打谁的主意,我会小心应付的!”
邢党长见蓝子青目光坚毅、话里有话,倒不免替这年轻人担心起来。
“子青哥哥,子青哥哥……”
银铃般好听的声音。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院子里一边喊着蓝子青的名字一边三蹦两跳,话音刚落,便蹦到蓝子青跟前。
头上梳着一对可爱的发髻,腮边一双浅浅的酒窝,眉目清秀,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女孩子家的,怎么这般走路,没了规矩,身子还没大好呢!”邢党长嘴上虽是责备之语,语气中却半分责备也听不出来,反而是满满的宠爱。
“爹,我早好了,子青哥哥的神水这般厉害,你瞧我!”说着灵巧地原地转了一圈,一脸得意。
“九妹,你还没好好谢谢子青呢,若非他的盐水,你搞不好小命都没了!”邢党长想起当日的情境仍余悸在心,自己最宠这宝贝女儿,也正因如此,对救她的蓝子青好感度才会迅速提升。
“才不,我跟子青哥哥这么熟了,说谢谢多见外,子青哥哥,你说是不是?”邢九妹说着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蓝子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的是的,邢党长莫要再谈谢字。要不是九妹时常将家中书籍借我翻阅,我也不会知晓盐水的制法。也算九妹种得善因,结得善果了!九妹,我这样说,你可还满意?”
“还是子青哥哥好,走,子青哥哥,我们去玩,不跟我爹这老骨董待一块!”说着抓起蓝子青的手便要往外跑。
“胡闹,这都天黑了,一个女孩子还往外跑,越来越没规矩了!”
“是啊九妹,今日晚了,改日吧!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叨扰,先告辞了!”
见蓝子青执意要离去,邢九妹努了努樱桃小嘴,充满恨意地看着邢党长,邢党长摊了摊手,这宝贝女儿,真拿她没办法。
邢九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连忙拉住蓝子青说道:“对了子青哥哥,你先别急着走,等我一会儿,我送你两把新鲜玩意!”
“什么新鲜玩意?”
“这东西可好了,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村里都卖疯了,他们都管它叫——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