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你自己救了自己!你将水箱里的水放完,让机身轻了很多,从而使飞机能迅速提升,冲出火海。非常聪明的举措!”
这是那日醒来,陆教官对她说的话。
笑笑拍拍自己慌神的脸,一切都古怪极了,让她想想,她还是在别-200型水陆两用飞机上的那个她吗?她还以为她能记得一点不同之处,但若她已不是她,接下去的疑问是她到底是谁?
我该进神经科,而不是外科,她想。
落地窗外的阳光肆意,千呼万唤的春*色使大地红妆素裹,整个世界一时间千娇百媚起来。
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笑笑百无聊赖,顺手翻开身边的当日报纸,有一篇报道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关于在大火中迸发出爱情的浪漫故事,内容大致说:大火时,一预备役军人参与了疏导人员,因山体突然滑坡被压在石头下。幸好,一个护士,及时医救治了他,虽断臂却得以活命。而两人却因此相知相恋,成为一对佳偶。
笑笑摇头轻笑,早在表彰大会前,她就有幸得知了这个故事,因为这爱情罗曼史的男主人就是曹渊。果然,这世界比前生有趣多了。
视线上移,突然,心猛跳了下。她的眼神再次凝在了报上的某一处,黑色粗体的标题:“企业新贵--林森,失踪。”
报道指出:林森被公司解雇驱逐,他的爷爷也相继出世,悲痛欲绝的他带着他的狗离家多日,至今下落不明。撰写此稿的记者甚至揣测他年轻气盛受不了打击已经轻生了!
怎么会这样?
她耳旁轰轰的响声却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中奔腾而出。
她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笑笑目光涣散,面容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她不自觉地换上了便衣,推开病房的门,奔了出去。
辗转多日,通过林森司机--王虎的帮助,笑笑在一间破旧的车库里找到了他。
寂寥的车库,凌乱荼蘼,浓烈的酒气挥发在空气里,闻着就已经让人迷醉,让心变得麻木。
林森穿着破旧的牛仔裤、凌乱无章的头发,面目的灰尘,半点没有往日的优雅,硬撑在满是酒渍的地上,他变得简直糟糕透了。唯一没变的是他透着暮寒之光的眼睛在看见她时暖了起来。
他修长的手,抓起地上一瓶酒,仰头,酒从嘴角流出来,溢了一身,酒瓶脱手,滚落至脚下,他轻轻地笑,“你来做什么?来可怜我吗?”他黑眸中的温度渐渐冷却,“上一个试图拯救我的人,已经弃我而去了!”
曾经的他,惊艳了她的时光,温柔了她的岁月。笑笑望着他,望了又望,两生两世,全心全意,她最爱的就是他,他可以失败、可以颓废、可以堕落,怎样都可以。但她只望他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她上前扶他起来,手指触摸到他冰冷的指尖,他轻轻缩一下,马上挪开身子。笑笑执意去抱他,他的身体冷的像冰,她说:“跟我回家。”
他摆手,表情决裂地说:“你不用管我!”
她又问他说:“有没有一丝希望,你会跟我走?”
他看着她,没有犹豫,“没有。”
笑笑的眼角有泪,没有溢出。她陪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说:“那好,我留下来。”
接下去的日子里,她住了下来,像个贤惠的妻子,为他洗澡、打扫烧饭。
可她却不会说些鼓舞人心的大话,例如:说她看好他,他有潜质,劝他重新发愤图强。
他就这么远远地注视着她,无论是在车库里佯装着看报,还是握着笔在楼上的写字桌旁,他的心总为她的一举一动而欣喜癫狂。又暗暗退去,他的心颤动着,却沉默不语。
他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可以对面如此的我,还能心平气和,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笑了笑,静静地说:“我爱的是你,本尊的你,不是企业家、不是亿万富翁、更不是帅哥林少。你不是必然要比我聪明、勇敢、勤劳和富有。你懂吗?我不在乎那些……”
“你爱我?”深沉优雅的林森眼睛里巨大炽热的潮汐,疯狂涌动,他喃喃自语,不断退后,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笑笑向他迈了一大步,双手用力地按住他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无比坚定地说:“是的,我爱你。”
“他们都抛弃了我,”他突然小孩子气般地说 :“同伴抛弃了我,爷爷抛弃了我,就连黑皮也抛弃了我,我只剩下你了,我怕我输不起,如果连你……我会死掉的。”他恐惧地连说出那些字来都不敢。
“我不会。”笑笑揽他入怀,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就像妈妈在哄小宝贝入眠一般,一下一下,轻柔温和。
空气中弥漫着迷失的味道,即使人恐惧,又发人深窥。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徐徐开口,仿佛是在和个陌生人倾诉一般,他说:“我一直认为自己很走运,年轻时就知道自己爱的什么人,爱做什么事。初中时,我跟喜欢的人表白,她拒绝了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喜欢她,默默地看着她,在她的身边,努力做到像个影子一般不给她带来困恼。高中时,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当时的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出国前期她却对我说她要分手,我一度以为自己的生活就这么完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好在,爷爷跟我说,等我长大后,我就会明白,爱情其实只占我生命中很小的比例。我的工作将填满我的一大块人生,唯一获得真正满足的方式,就是做我相信是伟大的工作,而唯一做伟大工作的方法是爱我所做的事。我听了他的话,和室友瓜瓜一起拼命工作,近十年间,从一间只有两个小伙子的公司扩张成了一家员工超过2000人,市价13亿美金的公司,在那之前一年推出了我们最棒的作品--钻石芯片,而我才刚迈入人生的第26个年头,然后被炒鱿鱼,我被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炒了鱿鱼。要怎么让自创办的公司烧自己鱿鱼?……”
他轻笑了起来,馥郁的气息打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她抱着他,静静地听他讲:
“……好吧,公司成长后,我请了一个我以为他在经营公司上很有才干的家伙来,他在头几年也确实干得不错。可是我们对未来的愿景不同,最后只好分道扬镳,瓜瓜和董事会站在他那边,炒了我鱿鱼,公开把我请了出去。有几个月,我实在不知道要干什么好。我觉得我令企业界的前辈们失望-我把他们交给我的接力棒弄丢了。我去拜见我的恩师,史蒂芬乔布什,跟他们说我很抱歉把事情搞砸得很厉害了。我成了公众非常负面的示范,我甚至逃回了家里,足不出户。然后,老天爷像是在报复我一般,在这个严冬,连爷爷因脑淤血突然逝世,三天后黑皮不吃不喝,也跟着他走了。曾经是我整个成年生活重心的所有的东西不见了,令我不知所措。后来,有个女人企图拯救我,可没有多少时日,她便逃跑了。”他望着她,“而你,却在这个时候说爱我。”一瞬间,那个坚强的他仿佛又回来了,只是眼眸深处藏着脆弱。
笑笑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林爷爷生前总对我们说,有时候,人生会用砖头打你的头,不要丧失信心。你要坚信,你爱你所做的事情,你被否定了,可是,你还是爱做这些事对吗?”
他想了想,点头不语,心意却转侧缱绻。
“那你就该从头来过!”眼泪从笑笑的睫毛滚落下来,沧海明珠般剔透,跌碎在地上,是最斑斓的悲伤。
他一阵心痛,将手偎上她的脸,抹掉了她的泪花。眼里有抹不去的爱怜横溢。
他想给她幸福,他不想再让她流泪。为了她,他也该积极地正面自己。
成功的沉重被从头来过的轻松所取代,每件事情都不那么确定,林森自由地进入这辈子最有创意的年代。他没有停顿,全力与赴,开了新的公司。
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纷争,唱断所有悲伤的来路,只留幸福。
蒲公英睡着了,萤火虫休息了。某人要上班了,可是……
“林森,醒醒。”
健壮的身躯翻了个角度,更加用力地扣着怀里的香软娇躯,继续沉睡。
“林森,快松开,我要起床。”绵软的声音如深情的呻吟,伴着不痛不痒地轻摇。那柔如锦缎的手触摸在光裸地胸膛上,舒服得让人更不想醒来了。
“不要……”林森仍闭着眼,孩子般浮出一个隐隐的笑容,鼻子开始在怀中人沁着香气的颈项间游走。
“林森,别闹了,我快迟到了!”笑笑的耐心快用完了,“你也要上班的!”
林森一阵轻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垂撒娇说:“别去上班了,留下来陪我。”
“林森!”笑笑大怒,用力拍打他的胸口,“我爱我现在所做的事,就像你爱你的工作一样。”
林森的块头是她的两倍,他若是不肯起来,还真奈何不了他。
“现在所做的事,嗯?”
他嘴角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扬起漂亮的坏笑,“与我的工作相比,我也更爱我现在做的事。”他开始舔吻笑笑的俏脸,惹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吻像坛醇酒,一直醉到她的心里,又像******,吻着吻着就会上瘾。所以笑笑拼命躲避着他的吻,她的小手在床头间摸索了一阵子,摸到了一罐补水喷雾,立刻对着他的脸乱喷一通。
“你想谋杀亲夫?”
笑笑终于脱身,飞快地捞起地上的衣服穿好,然后匆匆准备早餐。
床上的林森只得忧郁地抱着她刚睡过的枕头,闻了又闻,上面沾满了她清馨的香气。
“林森,还没起床吗?”笑笑的声音如夏日的小溪,潺潺滑过他的心底。
翻开被子,一个跃身走进了浴室。
“我今天飞香港,后天回来,”笑笑将刚炸的春卷放到餐桌上,对浴室里的人说,“你记得要到机场接来我哦。”
浴室里没有声音,估计是在刷牙。笑笑没多想,一刻钟后,她已将一切打理完毕,出门前她又对着浴室的门说:“我走咯!”
还是没有反应,难倒他真得生气了?不管他了,小气的男人,上班最大!
可当她走到楼下时,一辆崭新的斯科特停在她的面前,驾驶座上的帅哥正朝她微笑,“笑笑,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笑笑看了下表,坐进副驾的位置,“你买车了,却不告诉我?”
林森眯着眼睛,抓了抓滑亮的黑发,“想给你个惊喜。”
哼,越来越没个正型!
笑笑阖上眼睫,不再睬他。一路上很堵,没几分钟就一个红灯。
斑马线前,林森将车停下,拉上手刹,他侧脸看着笑笑苦恼地说:“我后悔买手排的车了,下部车一定买自拍排!”
笑笑说“手排的省油,你干嘛想要买自排的?”
他又笑了笑,身子倾斜,凑在她耳边说:“这样,我就能一边开车,一边握着你的手了。”
笑笑甜在心里,却冷在脸上,她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脑袋,故意淡漠地说:“你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林森这厮却还是厚颜无耻地笑着,“人家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是正常规律。”
“那是说‘老年痴呆症’患者,”她不禁失笑,然后又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差不多了。”
“说我得‘老年痴呆症’,嗯?”林森解开了保险带,大幅度向她侵来。
见他色*欲攻心,张牙舞爪的样子,笑笑大惊,这是在大马路上!她紧张地喊道:“绿灯亮了!”
林森看着面前这头被吓坏的小驯鹿,这才尔雅地笑着,头一偏,轻轻吻在她的嘴角上。
藏在她嘴角的亲吻,是最甜蜜的酒精巧克力。马戏团的小丑一定向她兜售了许多,让他熏得眩惑,让他短暂的失神。
林森想不出任何比喻能形容这一刻她的美丽,只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这样,也许他的心跳不会这么的狂野。
都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可笑笑仍止不住的脸红。她别过脸去,佯装望向窗外的风景,可那些花花草草哪有身边的风景好看,她又转头望向始作俑者,小声地娇嗔道:“专心开车!”
林森仍专注地看着她,后面的车辆不时闪大灯、按喇叭,眼看路口的交警也走了过来,林森才放下手刹,开车继续上路。
接下去的五年内,浩峰考上了北京大学,却退学,入伍当了一名空军。成萍去了阿富汗。孔灵并没有跟双胞胎其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而是和马永图结婚,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富贵在笑笑和林森的婚礼上出现过一次,还吵着要当笑笑的伴娘,这离经叛道的建议当场被否决掉。
林森新的公司被老公司收购,他又重新回到了老公司,发展的技术成了老公司后来复兴的核心。
博鳌青年富翁峰会上。
林森意气风发地站在百万人面前,以成功商人的身份演讲:
“……我也有了个美妙的家庭。我很确定,如果当年老公司没开除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这帖药很苦口!”
他慷慨激昂地演讲完毕,离开幕前。瓜瓜来电话说他要结婚了,向领导请示请婚嫁。林森玩心大起,假装说最近项目太多,建议他延后蜜月。瓜瓜火了,威胁他,要将他们之间的惊天秘密告诉嫂子听。林森对着手机冷哼,恶狠狠地说:“你不要让我找借口将你这个唯一知道秘密的人除掉!”
一长段带F的话语从手机那头蹦了出来,林森坏笑着挂了电话,在黑漆漆的人海中寻找了什么。然后,他看见了静静坐在场外长凳上的她,快步走向她。
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先前还是恍惚的她,扭过头来,当看到走廊里的人影是他时,清水蓝天般浅浅一笑,脸上的甜蜜的苹果肌,让他着迷。
她对他伸出手,恬淡谧静说:“走吧,老公,我们回家。”
他望着她,他深爱的女子,是她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