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姚二怀起了床,刷牙、洗脸、换衣服,等他拾缀完也快到上班时间了。他背上包拿上钥匙就下了楼。到了楼下一看,不知啥时候竟下起了雨。他一路小跑跑到车前,打开门飞快地钻进车里。
没买车时他上班就坐公交,很少打车,一是打车打不着,二是也为省些钱。坐公交上班时晃晃悠悠地觉得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可自从买了车,就被路上的各种堵给弄得堵心窝火的,今天下了雨堵得更历害了。
他跟着前面的车队走走停停的,旁边偶有打着雨伞的行人匆匆超过他越走越远。虽然车速很慢,但姚二怀似乎并不着急,他听着收音机里的歌,嘴里也没闲着,在那晃着脑袋跟着哼。好像这雨天和堵车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心情。
人都说“早上下雨一天晴”,但此时这雨却根本没有停的意思,却是下得一阵比一阵紧了,车窗上的雨刷不得不开到中档,在那左一下右一下地飞快地刮着。
这时,正在哼歌的姚二怀却突然发现路边有一对母子似乎正准备打车。他一看,见那位母亲打着把雨伞,却难以掩盖两个人的身体,雨水已经把母亲的肩膀等处都淋湿了。再看那个孩子,背着个书包,戴着红领巾。他明白了,这是在送孩子上学。
姚二怀往前后看了看,车队排得老长,根本没有空的出租车经过,看着那对母子,他灵机一动,就把车窗摇下来喊道:“大姐,雨这么大,你跟孩子上来吧,俺捎你们一段!”
那位母亲听见了喊声,四处一看,这才发现是姚二怀这辆车。她往车里狐疑地看了一眼,见姚二怀正笑呵呵地看着呢。
姚二怀本以为,这位大姐一定会边说谢谢边上车呢,可那位孩子妈却冲他笑了笑,说:“不用了,谢谢!”
听她这么一说,姚二怀也没辙了,人家好言拒绝,还能说什么?这时,后面的车催他,他才边挂档边往身上看了看,自语道:“俺像坏人吗?”
车就动了几米又停住了。姚二怀从车窗里往后面看那对母子,见她们还在那招手呢,却没有出租车停下来。
他心想,这年头连做点好事都这么难吗?人与人之间就这么缺乏信任?还真就不信了!想到这儿,他的犟劲又上来了。
车又往前移动,在一个候车亭,三三两两的人们都在那等车,一辆公交车自公交车道开了过来,人们争相上车。公交开走的时候,姚二怀发现站台上竟然还有个女孩儿没有上车,可能是因为人太多吧。看那女孩约莫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打了把折叠伞却难承风雨。
车又往前动的时候,姚二怀的车正好停在她的旁边。拉起手刹后,姚二怀打开左侧的车窗冲她喊道:“喂,雨这么大打不着车的!要不然俺捎你一段吧!”
他喊完却没有反应,他就又喊了一遍。
那女孩儿好像听见了叫声,就摘下耳机冲他笑了笑,接着又把耳机塞进了耳朵。
姚二怀有点急了,他怕后面的车催,就又大声喊道:“上来呀!俺不是坏人!”
却不料那女孩儿把头扭向了一边,不看他了。
姚二怀正着急呢,就见女孩儿招了一下手,然后向他车的后方跑去。他回头一看,女孩儿上了从后面上来的一辆车。他这才明白,人家是在等人呢。
前面好像有些顺畅了,车都拉开了距离往前开。后面那辆车“呼”的一下子就冲了上来,路过姚二怀的时候,那女孩儿按下车窗冲他喊了一句:“二货!”然后就笑着缩回头去,那辆车呼啸而去。
听完那女孩儿说的那句话,姚二怀顿时傻眼了。他突然想到,这女孩儿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呢?尤其是她的声音,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想了半天,姚二怀想起来了,女孩儿正是自己那天在车管所上牌照时队伍里的那个美女。像她这样的美女又怎么敢上自己的车呢!想到这儿,他不禁哑言失笑。又一想,或许是自己选人选的不对。于是,他就又在路边观察那些等车的人。
这时,路边一个手里拿着个公事包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想,看上去这人不是公务员就是个知识分子,反正看他戴个眼镜应该是个有知识的人。他就把车开到那人跟前停下,然后摇下车窗说道:“大哥,俺捎你一段吧,车不好打!”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姚二怀又说:“俺捎你一段吧,免费!”
那人冲他一瞪眼,说道:“有车了不起呀!”
正说话间,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那人匆匆忙忙地就往车上挤。姚二怀看见,有个扛着个丝袋子的民工就在那人的旁边也在往上挤,那人的体格却怎么挤得过民工呢,挤来挤去,那人还是没挤上车。就听司机喊道:“别挤了!等下趟吧!”说完,就关门开走了。再看那人,弯腰拍了拍裤角上的泥,又冲已经远去的公交车喊道:“该死的民工!”
姚二怀一听,心想,民工怎么就该死了,没有农民,你吃啥?没有农民,你喝啥?没有农民,你还在这里臭美啥?民工咋了民工,没有民工,你能住上高楼大厦?没有民工,你能走在宽阔的街上?没有民工,城里就是一堆垃圾!
那人回过头,发现姚二怀正看着他,气急败坏地又喊道:“看什么看!”
姚二怀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车开走了。心说,现在你就是求俺捎你给俺钱俺也不捎!什么东西?
此时,姚二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收音机里响着摇滚乐,震得他心烦,他就伸手把收音机关了。
车路过一个街边早市的时候,一个农村妇女挎了个篮子在街边东张西望地。姚二怀本来都已经放弃了,不打算再找人搭什么顺风车了。可是他见那是位农村大婶,估计是早市时来卖菜的,也没打伞,雨已经把她的头发都淋湿了,脸上淌着雨水。他就动了恻隐之心。
“大婶,这是要去哪呀?俺捎你一段吧,这大雨天的!”他又摇下车窗冲那妇女喊道。
那位大婶看了他一眼,又前后看看,见实在是没什么车,就说:“行啊!”说着,就跑了过来。
姚二怀这个高兴啊,心说,总算没有白费心,终于碰到了个信任自己的人。
他乐呵呵地帮着打开门。那位大婶上了车,还说呢:“早上出来时也没下呀,该死的小三儿自己先跑了,我说等我一会儿卖完再走卖完再走,偏不听,回去不也是个浇?”
姚二怀听着她在那唠叨倍感亲切,就笑了笑,问道:“大婶,您打算去哪呀?”
大婶不唠叨了,说道:“那可远了!你就把我放到三道街那就行!顺路不?”
姚二怀一听,额地娘唉!南辕北辙不说,那边到处是单行线,稍不留神就得中招!但他还是爽快地答道:“俺也去那附近,您放心吧,一会儿就到!”说完,他赶紧掉头。
那大婶在车上还说呢:“这该死的小三儿!对象来个电话就跑了,害得老娘浇得呱呱透!结婚的钱还不得一点点攒?”
姚二怀听着,暗暗地笑。
好不容易开到三道街口,那大婶说:“到了,就那儿!那药店门口!”
姚二怀顺着她指的方向把车开到了药店门口,停在了一辆农用三轮车旁。
那大婶在怀里不知翻着什么,翻了半天翻出五块钱来递给姚二怀:“就给你五块吧!”
姚二怀赶紧说:“不用不用!俺不收钱!”
大婶却说:“哪有白让你捎的!拿人手短!”说着,把钱放在后座上就下了车。
姚二怀咧了咧嘴,心想,这大婶还是不信任他呀!他正想掉头往回走,却听见那大婶说道:“这不是我家车嘛!”正说着呢,就见有个青年和个姑娘从药店里走了出来。
“妈!我不是让你在市场等嘛!咋自己来了?给!这是给您买的治腿疼的药。”那青年说。
大婶一时不知说什么了,接过药,又看了看那女孩儿。那女孩儿说:“婶……这是给您买的水果!”
大婶降低了嗓门说:“花钱干啥?以后过日子可不能乱花钱……”说着,还是笑呵呵地接过那袋水果。
看着这一幕,姚二怀笑了。刚才,他还在为那个把自己娘扔下跑去见对象的“小三”忿忿不已呢,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为了省时间先跑来买药了。因为过了九点农用车就不让走了。
他把手伸到后座上,好不容易才够到那五块钱,然后,他把钱从车窗扔出去,又冲那青年喊道:“嗨,哥们!你钱掉了!”说完,开车就走。从后视镜里,他看见那青年从地上捡起了那五块钱,那大婶接过钱冲着车的方向喊着什么。
等姚二怀到单位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迟到是肯定的了。
他上了楼,蹑手蹑脚地往自己座位走,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姚二怀!怎么又迟到!”
他回头一看,是黄大发。
“老……老大,堵车……”
黄大发把一份文件交给一个文员,冲他说道:“你先别在这儿堵车堵啥地了,我这有件堵心的事呢!你过来一下吧!”
姚二怀见黄大发转身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他冲一旁的同事吐了吐舌头,就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