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兮若觉得近日自己真的是时运不济,许多烦心事都接二连三的涌来。可是如今并没有契机去解开这些烦心事,除了一件事——一件关于朱光的事。回雪阁内近日难见朱光身影,虽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但总归是不对劲。而不对劲儿,往往都意味着麻烦。只凭着朱光平日里是真心实意的对她,这麻烦还是要替她先解决为好。
“朱光,你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回禀郡主,朱光并没有遇到为难之事。”
“哦?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劳烦郡主担忧朱光了。”
”朱光,你这段时间总是不在府里,我体念你许是难事缠身,从没有过问阻拦于你。“萧兮若看也不看她,只轻轻晃着手中的茶杯。朱光霎时就脸色一变,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萧兮若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你跪下做什么?有话站起来说。“朱光却只是跪着,既不抬头,也不讲话。
萧兮若揉了揉眉心:”朱光,我并不是要怪罪于你。你这段日子总是不在,绿苑除了要做自己的那份差事,就要连你的那份也要担下来。回雪阁虽然不缺你一个丫鬟,但你如此行事……恩?……十分不妥。“朱光一直一言不发的跪着,虽然垂着头也还是能看见她眼角泛着泪光。萧兮若想了想还是不忍心说出更重的话,”朱光,你听好,之后的话我只说一次。我其实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也并不喜欢去操心很多事。但你和绿苑是我进了顾府后,最先来伺候我的,你的性情我也了解一二,绝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人。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也只会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向我说出你的难处,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尽力替你解决;你也可以坚持不说,但擅离职守一事以后绝不可再犯。懂?”
绿苑听到萧兮若说的最后一个”懂“字,心中莫名一颤。因为现在的萧兮若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像极了顾见初极为不耐烦时的模样。她也在朱光身边跪下:“朱光姐姐,你有什么难处就快些告诉郡主吧。郡主一定会帮你的。”朱光听到”品行不端“的时候就已经抬起了头,
“郡主,不是朱光不想说,实在是……实在是朱光不想拖累郡主。”
“朱光,你一日在我回雪阁,我便会护你一日。你不必多想,有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郡主,我还有一个小弟,算起来和郡主的年纪差不多。我们自幼父母双亡,是叔叔和婶婶抚养长大的。婶婶觉得我们兄妹是拖油瓶,一向不喜欢我们。小的时候即便是叔叔在,她对着我们也是动辄打骂。叔叔老实厚道,在婶婶面前一向说不上话,虽然从来不能佑护我们,但好歹能做到不让婶婶赶我们出去。我七岁那年,叔叔做工时不小心伤了腿,家里仅靠着婶婶替别人缝补衣物换钱,根本不够维持生计。我,就是那个时候被卖进顾家的。叔叔一直担心我也觉得愧对我,腿好了之后便会每月来看我一次。
郡主可记得除夕那日的下午我又出去了一次?那日上午叔叔刚来看过我,下午却又来了。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话忘了同我交代,没想到和他一同来的还有我家小弟。那时我家小弟和叔叔俱是一脸惊慌。我当时便知道大事不好,却没有想到……却没有想到,我弟弟那时是死里逃生。叔叔说,民弟,就是叔叔的儿子,他那日醉酒上街失手打伤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他见那孩子衣着华贵,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一下子酒就醒了大半,什么也顾不上,只晓得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去。不料,第二日便有一批官兵找上门,说是民弟伤了安怡公主的女儿,公主发话说将人给她守着,等她到了亲自收拾。顷刻便堵了我叔叔家的门,只许进不许出。“
”等一等,你是说,伤的是安怡公主的孩子?“
”是的,郡主。朱光万万不敢在此事上欺骗郡主。“
”好了,你别紧张,继续说下去。“
”叔叔那日看完我回去,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谁知我婶婶婶她竟然不顾我弟弟的死活,想要让我弟弟替民弟顶了此罪。叔叔自然不想民弟死,但也不肯就这样害了我小弟。趁着婶婶和门外看守的人不注意带着我小弟从后院的狗洞爬了出来。但这件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被我婶婶发现了,她当及对门口的官兵说,伤人的罪魁祸首已经从后门的狗洞逃走了,并且还详细的向官兵描述了我小弟的长相穿着。官兵怎么可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但又害怕她说的是实情。便一面派人继续围着我叔叔家,一面派人在城中寻找我小弟。
我没有能力避过这么官兵将小弟送出横肆,情急之中想起城东有一座破庙,便趁着官兵还未大肆搜捕之前将小弟藏在了那里。我这几日常常出去便是担心小弟的安危,前去探望。”
“哦?竟然有这种事。朱光,你先别哭了,也别害怕。这件事我一定会管的。”
“可是郡主,对方是安怡公主,若是因此牵连到了郡主,朱光万死难辞其咎啊。”
“安怡公主么?我倒是不怕她,只是不知她见到我会不会害怕?不过按理说,这件事发生这么久,安怡公主也应该到了。“萧兮若伸手将朱光和绿苑都扶起来,想了片刻后扭头对着微雨说,”这样吧,微雨你同朱光一同去破庙,先将她小弟接到府中安置。“
微雨和朱光坐着马车一路向着城东的破庙行去。刚刚走到破庙门口,微雨甫一下车,便见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从破庙中走出来,而一路官兵押解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跟在那个女子身后。微雨知道他们必定是来晚了一步。朱光跟在微雨之后下马车,见此情景情急之下惊呼出口,幸好微雨手快即刻捂住了她的嘴,这才让她将惊呼悉数咽进肚子里。
“朱光,你且听我说。瞧那领头女子的打扮,他们必定是安怡公主的人。若是让他们将你的小弟带走,你小弟必死无疑;但这个时间点只怕巡逻的衙役还没有走出多远,我若是硬抢,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由我过去拖着他们,你现在就回府去将此事告知小姐,请小姐想想办法。”
“微雨妹妹,可是……“
”朱光,没什么可是,你快去快回。“
”好,微雨妹妹,我一定尽快赶来。“朱光咬咬牙,答应下来。刚爬进马车里,复又掀开马车帘叫住转身往破庙那方去的微雨,”微雨妹妹,你的情意朱光谨记在心。但若是拖不住,你就及时离开。切莫逞能,定要先保全自己。“
”你放心吧。”微雨还是一副很淡然的表情,似乎她即将要去做的事:不是去拦住安怡公主的人,而仅仅是去聊聊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