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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里花落:秦二世的亡国梦

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沉四白马。

——《史记·秦始皇本纪》

入选理由:反映了一代强秦的灰飞烟灭

一群士兵在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带领下,迅速攻占了望夷宫,对着皇帝所坐的龙床胡乱放箭。皇帝被吓得六神无主,勉强端出皇帝的架子,对将军说:“阎乐,我待你和你的岳父赵高丞相不薄,把你封为咸阳令,你今天意欲何为?”

阎乐回答:“无道昏君胡亥!你骄横放纵,随意诛杀无辜,天下人都背叛了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如今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自知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二世胡亥无语,沉默片刻,哀求道:“赵高丞相可得见否?”阎乐傲然说:“不可!”胡亥又说:“我愿放弃帝位,只愿得一郡为王,这可以了吧?”阎乐说:“不行!”胡亥又说:“那我愿为万户侯。”阎乐也不许。胡亥只得哀求说:“愿与妻子为平头百姓,与我的其他兄弟一样,这样应该可以了把?”阎乐发怒道:“我受丞相之命,今天是来为天下人要你命的,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无奈之下,胡亥只有自杀以谢天下。

至此,秦朝基本灭亡。谁会想到,千古一帝秦始皇历尽艰辛才得到的江山一统,轻易就被二世胡亥玩完?当年秦始皇顾盼自雄、睥睨天下英雄,以为有关中之固、金城千里,想象着子孙“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历史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大耳光。这个二世就亡的惨痛历史教训,无疑是极具讽刺意味的“黑色幽默”。

历史上,对极其强大的秦帝国为什么会在极短的时间里灰飞烟灭,已经探讨和争论了上千年,其中贾谊《过秦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无疑是最有见地的。不知事变时移,采取正确的做法修生养息,依然实行战时的残酷暴政、严刑峻法、赋税沉重、大兴徭役,失去天下的民心,是激起各方起义最终导致秦迅速灭亡的主要原因。

可有谁知道,秦的灭亡过程中秦始皇和秦二世都做过与此密切相关的奇梦呢?

秦始皇的“海神”梦

秦代人们还是很信梦的,包括秦始皇本人。

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君临天下,志得意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尽管如此,但有一样东西对任何人,不管他是帝王将相还是乞丐盗贼都是平等的——那就是时间,即使贵为超越了“三皇五帝”的始皇帝,也一样无法控制时间的流逝。对秦始皇而言,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希求万岁,虽说这是古今帝王的通病,但数秦始皇最盛。

从气势磅礴的兵马俑和始皇陵以及《史记》里面的 “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等记载看,秦始皇对长生不老具有无限的期盼。落实到行动上,就有封禅、寻神仙、求仙药的事情,所以才会有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和百工劳民伤财、东渡大海到虚无缥缈的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为了表达诚心诚意,秦始皇甚至还说:“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可神仙终究是没有的,他所信任的韩终、侯生、卢生、徐福等都没有给他带来翘首以盼的好消息,有的甚至是“黄鹤一去不复返”,让他大为失望。

徐福(徐巿)第一次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因花费很多,恐被秦始皇谴责,就称:“蓬莱药可得,但常常被大鲛鱼所拦,所以不得至,愿请神箭手与我一起去,见它就以连弩射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秦始皇就做了一个奇梦:

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史记·秦始皇本纪》)这是秦始皇于他即位后的第三十七年,也就是最后一年巡行天下,从海上到达琅邪时的事情。他请博士占梦,博士回答:“水神是人不可见到的,它以大鱼和蛟龙为出没的征候。如今陛下祭祀、祝祷都十分虔诚,而有此恶神,应当除去,之后善神才可来。”

古人有三敬:敬天、敬地、敬鬼神。在古代,人们认为鬼神是人和天地之间的“联络员”,是敬而畏之的对象,是不可以挑战的。不过秦始皇应该是不大信鬼神的,因为他曾经在碑文中说:“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秦始皇自恃其力,梦中梦见与海神交战,这似乎暗示着秦始皇的不吉,毕竟,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梦是有着预兆功能的。但此时的秦始皇为了长生不老已经神迷心窍,不辨东西,他就下令入海者都要带着捕巨鱼的工具,而自己也以连弩等待大鱼一出就射杀它。但是自琅玡山北至荣成山都没有见到大鱼。到了之罘,终于看见巨鱼,始皇射死了一条鱼,接着又沿着海的西岸前行。

早在秦始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就有人在一块石头上刻了“始皇帝死而地分”几个大字。秦始皇听说后大怒,就把此石旁居住的人全部诛杀,还销毁了这块“疯狂的石头”。他当时就极不高兴,叫博士作“仙真人诗”,命随从一路东巡一路唱。同年,有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时,有人拦住使者,叫他带回秦始皇九年前渡江时为避风浪而沉的玉璧,还捎口信说:“今年祖龙死。”始皇听完使者的话后默然良久,嘴硬地说:“山鬼只不过知一年的事而已。”后又说:“祖龙是指人之祖先。”

不料刚至平原津,秦始皇就一病不起。他平日最讨厌说“死”,因此群臣此时也都不敢说死事。秦始皇自知难过鬼门关,就写诏书给公子扶苏叫他快回咸阳继位。书已封,但、却被中车府令赵高,一个历史上极其著名的丧心病狂的宦官压住不发。七月丙寅,秦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于是就发生了丞相李斯在赵高的胁迫下狼狈为奸的“沙丘之谋”,他们秘不发丧,并诈诏赐死公子扶苏、大将蒙恬,由胡亥袭位,即为秦二世。“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本来就有累卵之危的一代巨无霸帝国,就这样形势急转直下,迅速亡国。

秦二世的“白虎”梦

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时,方士卢生出海而还,以鬼神事上了一册神秘的图书奏说:“亡秦者胡也”。秦始皇就派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人,抢掠夺取了黄河以南之地,以为再无“胡”之后患,殊不料这个亡秦的“胡”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胡亥!

胡亥无疑是历史上最恶搞的帝王之一,他只花了短短十五年的时间就把一个强大无比的秦帝国糟蹋得一干二净,没有点恶搞的功夫还真不行。胡亥从小就是一个“恶搞王”:有一次,秦始皇设宴招待群臣,宴会结束后,胡亥看见殿门外整齐地排列着群臣的鞋子,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借着酒劲,把鞋子踢得横七竖八。小处可以见大,后来胡亥治理天下,不仅是把国家“踢”得乱七八糟,最后把自己的性命给也“踢”飞了。对他的胡作非为,当时就已经是“诸侯闻之,莫不太息”(《贾谊新书》)。

胡亥的智商也成问题。有人说胡亥“人头畜鸣”,就是说他白长了一个人的模样,思维却如同畜生般愚钝。看看胡亥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不愧于这个“称号”。《史记·滑稽列传》里记载了他异想天开“欲漆城墙”的故事:胡亥想将偌大的咸阳城墙全部刷上油漆、胡亥身边的一个侏儒优旃就故意对他说:“好啊。漆城虽然对于百姓来说忧愁其费用,但是效果很好啊!漆城油光水滑的,敌人即使来攻城也不能爬上来。但涂漆虽然是很容易的,难办的是要找到一所足够大的房子,才能把漆过的城墙阴干。”于是胡亥笑了起来,这才取消了这个计划。

胡亥一上台,就大开杀戒,尽杀自己的兄弟姐妹,彻底消除了帝位的威胁,接着又杀了丞相李斯,任命赵高为相。“木匠做枷,自作自受”,李斯的命运也颇具有“黑色幽默”的味道,他从仓鼠和厕鼠现象受到启发,立志追求功名利禄,最终却也是死于这种贪欲。在去刑场的路上,李斯含着热泪对他的儿子后悔哀叹说:“我还能再和你出上蔡东门牵黄犬逐狡兔吗?”

尽管当上了皇帝,“娱乐至死”的胡亥可不会像秦始皇一样每天看竹简做的奏章达一百二十斤以上,他整天想着就是如何极尽娱乐,不虚度好时光。赵高就骗他说,您刚即位,怎么能和公卿一起在朝廷上决断事情呢?一旦您的决断错了,不就是在大臣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吗?胡亥深以为然,于是就听赵高的话长期深居宫中,任由赵高胡作非为。得,一个傻子,一个疯子,就把大秦“搅得周天彻寒”。

面对秦的腐败统治,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之后各地更是纷纷起事,特别是由根本不读书的刘邦、项羽的崛起,秦军无能为力,名将章邯连吃败仗,连连告急,但奏章被赵高挡下,所以胡亥依然高枕无忧,在宫中是夜夜笙歌,全然不知危险已至。

指鹿为马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时:二世三年(公元207年)八月十二日,赵高为了试探大臣之心,就牵了一头鹿献给二世说:“这是一匹马。”二世再蠢还是认得马的,就笑着说:“丞相怕是搞错了吧?这明明是鹿。”赵高就问大臣们,大臣们有的说是鹿,有的附和说是马,有的明白是赵高的奸计,就干脆装聋作哑。不久凡是说马的大臣,全都被赵高找理由投入了监狱,从此,满朝文武都惧怕阴险的赵高。

就在这时,二世胡亥做了一个奇梦,他梦见有一只吊睛白额虎咬了他车架左边的马,他就杀了那只白虎。白虎是古代军旗或者战事的象征,也特指迷信传说中的凶神。这样看来,秦朝的结局岂不是大大不妙了。胡亥越想心里越害怕,就问占梦博士。博士说:“这是泾水之神在作怪。”于是二世赶紧在望夷宫斋戒,他为了祭祀泾水之神,还沉了四匹白马。

烽火已经逼近了函谷关,胡亥虽愚昧,此时也知道大事不妙,就派人去责问赵高。赵高怕胡亥发怒怪罪而诛杀自己,就托病不去上朝,暗中却密谋杀了胡亥立公子婴。

不久赵高就和女婿阎乐、弟弟赵成设计,以郎中令为内应,发兵活捉了胡亥,此时,胡亥身边只有一个宦官。胡亥责怪这个宦官说:“你何不早告我?乃至于此!”宦官战战兢兢地回答:“臣不敢言,故得保全至今。假使臣早言,早就遭到无妄之灾被杀了,安得等到今天?”

说到底,二世的噩梦,也只是一种不祥的预兆罢了。即使他做的是吉梦,也依然改变不了秦朝灭亡的命运。毕竟,不得好死是自古不顾人民死活的残虐无道统治者的必然下场。

子婴梦秦始皇

赵高的结局也出乎他自己的预料。函谷关外的形势他虽然无法控制,但赵高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控制朝廷。他杀了胡亥后,迎立二世哥哥的儿子公子婴继位。此时秦的领土已经远比统一前小,所以赵高让子婴只称秦王。

晋《王子年拾遗记》中记载了子婴此时的一个梦:

秦王子婴立,凡百日,郎中令赵高谋杀之。子婴寝于望夷之宫,夜梦有人身长十丈,须鬓绝青,纳玉舄而乘丹车,驾朱马而至宫门,云欲见秦王子婴,阍者许进焉。子婴乃与言。谓子婴曰:“余是天使也,以沙丘来。天下将乱,当有同姓欲相诛暴。”翌日乃起。子婴则疑赵高,囚高于咸阳狱。

子婴梦中这个“身长十丈”的人就是秦始皇。他穿的“玉舄”,据说是仙人安期生送给他的。他又说是从沙丘来的,而沙丘正是秦始皇的死地。秦始皇是在赵国出生的,母亲是赵人,而《史记·蒙恬列传》说“赵高者,诸赵疏远属也”,所以有“当有同姓欲相诛暴”之说。

而据《史记》记载,赵高让子婴斋戒后到秦始皇庙里接受王印,但子婴并不甘心当傀儡,他对两个儿子说:“赵高在望夷宫杀了二世皇帝,他是怕群臣诛杀他才假装正义立我为王的。我听说赵高与楚军有约,要灭秦的宗室而称王关中。现在他让我斋戒后去宗庙,必是要在庙里杀我。如果我称病不去,他必自来,来则杀之”。

赵高派人去请子婴,都被子婴推辞了。赵高只得亲自去请,被子婴在斋宫里杀了。子婴不仅灭了赵高三族,还把这个祸国殃民的大贼的尸体挂在咸阳城里示众。

但这已经无济于事了。刘邦已经进入关中了。刘邦的军队到达霸上后,无奈的子婴只好用绳反绑住自己,并携御用的玉玺和兵符等,亲自到刘邦军投降。虽然刘邦没有处死子婴,但不久,项羽亦率领大军到达关中,进入咸阳城后,对秦有着刻骨仇恨的项羽立刻杀死子婴,血洗咸阳,焚烧宫室。一代强秦,就此灰飞烟灭,给后人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怜叹。从公元前891年西周孝王封嬴非子于秦邑(今甘肃省天水县)始建秦国,到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秦国辛辛苦苦花了670年统一,却在15年之内轻轻松松弃如破履,不能不令人感叹“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注:应该有点对历史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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