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地奔波
只为一扇窗
当你迷失在路上
能够看见那灯光
不知不觉把他乡
当做了故乡
只是偶尔难过时
不经意遥望远方
……”
“这首歌的曲调好奇怪哦，不过很好听哎。”
柳沁安静地听完，好奇地问道：“哥哥，你的故乡在哪里呢？”
罗钊止住脚步，目光里露出些许惆怅，眺望远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辈子可能都回不去的地方。”
那里的父母都还好吗？罗钊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有那么远的地方吗？听说走到最东边的精灵国度都只需要五年。”柳沁一脸不信地看着罗钊，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罗钊收起悲伤的情绪，好笑地摸了摸柳沁的秀发：“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大多了。”
“世界那么大，我们要去哪呢？”
“去找老马的‘饲料’。”罗钊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老马，意气风发的青色形态早已褪去，比之前更显得衰老，无神的眼眸仿佛随时都会闭上再也睁不开。
“什么饲料？”柳沁想了想，果断排除了普通植物的选项后她想不出其他答案。
“老马的真正形态你也见识到了，划破绝望的闪电——绝望青驹，能补充它本源力量的只有绝望的灵魂。”
罗钊的鼻子忽然动了动，眼神凝重起来，前方浓郁的死亡之气升腾而起，在这偏离宋国驰道数百里的偏僻荒野，遮蔽了天空。
“闻到了吗？空气中慢慢变浓的腐朽的味道。那是灵魂永远被困在狭小的黑暗里，不见希望，不得死亡，不得生还，散发出的绝望的味道……”
柳沁皱起秀气的柳叶眉，虽然她看不出环境的异样，但生机浓郁的她对这么邪恶的气息天生反感。
“希望不会遇到超乎寻常的存在。”罗钊低声自语，一般出现绝望灵魂的地方都是一些低级的邪恶生物作祟。强大的邪神翻手间就能灭杀无数生灵，吸收到无尽生命之力，而它们只能将那些弱小的生灵豢养，细水长流。
走进到腐朽气息的源泉，是一个充满古韵的小村庄。半人高的矮墙将整个村子围绕，墙内栽种着的桃树在寒冬中凋零了叶片，光秃秃地枝条张牙舞爪地指向天空。暗褐色的土地仿佛浸泡在鲜血中，失去了黄土的厚实，冰冷松软。
罗钊牵着柳沁的小手跟在老马的后面踏入了这个小村庄。
冷清，空荡。
就算因为现在还是寒冬，但是临近午时，村中心的青石小道仍然没有一道人影。冰冷的北风吹来，仿佛带着丝丝阴冷。
罗钊没有理会眼前的诡异，带着柳沁径直走向了他感知中死亡之气最浓郁的地方。
王村祠堂。
几名衣着光鲜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罗钊两人眼前一亮。
“今天竟然有外来的客人，快快请进！”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脸上堆出笑脸，请两人进去。
就在这时，慢慢跟在罗钊身边的老马轻微地嘶鸣了一声。
罗钊心领神会，轻轻把柳沁眼睛蒙住：“等我一会儿。”
完全虚幻的死神之镰在手中浮现，收割他们的灵魂，死亡宛如花朵般绽放，一朵，两朵，三朵……
五团死寂的灵魂从罗钊手中飘向老马，不带一丝正常灵魂的波动。
柳沁偷偷睁开眼，地上已经横躺着五具尸体。身上不带一丝伤痕，面色如常，可瞪大的眼睛再也无法闭上。
柳沁突然感到一丝气愤：“为什么直接杀了他们？万一杀错了呢？”
罗钊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进祠堂。一边的老马吸食了五团灵魂之后，安静地站在一边闭起眼睛，像睡着了一般。柳沁生气地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罗钊。
祠堂不大，只有一个礼堂一个天井和大门边的一个小房间。
礼堂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漆黑的灵位，罗钊粗略一数，竟然有将近两百个！
罗钊心中惊讶，看着村子的规模最多不过七八百人，这么多人死亡都不会引起众人怀疑进而反抗吗？
这一路走来，罗钊并没有发现整个村庄被布下了什么禁制让人无法进出，除了空气中腐朽的味道和诡异的冷清，其他的地方都算正常。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罗钊想不出答案。
整个祠堂里死亡之气最浓郁的地方——天井中间的一口枯井，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也没有什么皑皑白骨，只是一些碎石头。
不过最神奇的是，这些死亡之气里并没有什么怨念，几乎连死亡时刻的记忆碎片都没有。
罗钊在柳沁惊讶的目光里跃入井中，在里面盘腿坐下。
柳沁生气地嘟起小嘴。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么恐怖的地方，面前是数不清的灵牌，外面还有五具新鲜热乎的尸体……
罗钊睁开眼，发现自己脑海里的漩涡又凝实了几分，再差一丝就能突破到神奴境中阶。
抬头已经不见阳光了，冬天的太阳总是提前下班，却打不得，也骂不到。然后他看见了柳沁的小屁股半边对着井下，罗钊笑了，之前一点不愉快也消散了。双手扣住井壁缝，双腿微微一用力，罗钊像条壁虎般从井底游了上来。
柳沁双手拖腮睡着了，在这寒冷的冬天这样睡去，让她流下了一根晶莹的鼻涕。罗钊小心地擦去了这玩意，免得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柳沁在罗钊上来的时候已经醒了，却因为生气不想搭理他，只好继续装睡。下一刻，她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擦去自己没察觉到的流下来的鼻涕，顿时羞红了脸。
罗钊看着突然眼皮紧闭，脸蛋通红的柳沁，嘴角露出了坏坏的笑意。他装作不知道她已经醒了，小心地把柳沁背到背上，轻轻地说：“我什么都没看到，等你一觉醒来，保证不会知道这件丢脸的事。”
“哎哟……”
“不许再说了！”
“好好好……”
罗钊感到背上的小手似乎又要用劲，忙不迭地应声。
嬉闹了一会，之前的一点不愉快也被两人扔到了脑后。
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让柳沁想通了不少事情，用她以前生活在相对和平地地方的想法来衡量罗钊的行为肯定是不合适的。在这种混乱的地方，人命贱如稗草，不值得因此破坏了两人间的感情。
入夜的村庄仿佛突然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虽然没有一丝灯光，但是各条青石小道上都有着人影慢慢挪动，背着锄头的，拎着菜篮的，还有追逐的孩子。
但一切都没有声音，宛如默片电影。
罗钊眼里亮起一圈黑色的光晕，伸手在柳沁眼皮上抹过，也给了她一个黑暗视力。
然后，柳沁看见了十分惊悚的一幕，眼前的所有人都闭着眼睛，梦游一般地做着一切正常人白天干的活。就连追逐嬉戏的两个小孩子，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似乎就像两个牵线木偶，扮演着写好的剧本。
这一切都让柳沁感到恐惧。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罗钊感觉到背上到微微颤抖的身躯，坏坏地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柳沁羞愤地回过神，然后他的背就遭殃了，估计留不下一块好肉。
“不过是一只梦神一脉的喽啰罢了，没什么好怕的。”罗钊忍住疼痛向柳沁解释。
“哼，谁……谁害怕了？”背上的小萝莉傲娇起来，小粉拳把罗钊的背一阵猛捶。
“好好好，没人害怕。”
罗钊赶紧转移话题：“我带你去看看一些有趣的东西，怎么样？”
果然，柳沁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翘首以待罗钊所说的有趣的东西。
罗钊走到老马旁边，把它叫醒：“醒醒，你最喜欢的食物来了。”
老马不耐烦地睁开眼，看着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村庄呆了一会儿，在瞬息之内不顾消耗变成绝望青驹形态。等罗钊抱着柳沁在背上坐好，青驹一声长啸，原本只燃烧在脖颈和尾巴的青炎瞬间蔓延到全身。
马背上的两人也被青炎环绕，却没有一丝灼烧的感觉。柳沁好奇地伸手一点，发现手指毫无阻碍地穿过青炎，在外面点出一阵涟漪。下一刻，外面的世界宛如被打碎的镜子，隔着青炎在他们眼前片片凋零。
周围的黑暗扭曲着，难以描述的感觉，像是留不下记忆的梦境前后的空白时光。
青驹开始奔跑，在这种难以言喻的世界里仿佛踏着坚实的大地般奔跑，青色的火焰在它身后拖成长长一串，点点燃烧到极致的火焰，流星般从青驹身上滑落，好似划破黑夜的绚烂烟火。
柳沁紧紧抱着罗钊不敢睁开眼看这绚丽的一幕，这诡异的黑暗有一种强大的失神感，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剥离。直到听见罗钊的轻声呼唤，柳沁才睁开惺忪的眼睛，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梦境。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熟悉的小村庄，一般的青石小道，一般的祠堂，一般的村民，却都在这混沌的天空下，混沌的围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