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摸了摸脖子,不用说肯定又是两道红痕。
寽鹤冷了下来:“丫头,你可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慕容靖冷哼一声:“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师父又何必太过高看于她!”
流离笑了两声:“你自然是要杀我的,只是不会这样轻易地让他把我掐死。”
寽鹤双目一凝:“不是掐死,那是怎么个死法?”
流离嘻嘻笑道:“你想要什么死法?”
寽鹤目如毒蛇:“老夫一向心善,对于死法还是让死人自己来选比较恰当。”
流离微微一笑:“不知门主可否知道,天生灵体适合什么样的死法?”
“天生灵体!”慕容靖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你……”
寽鹤神色稍缓,似是了然:“你是来谈条件的?”
“天生灵体即是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生物,其形体多样,变化无穷,且无死无伤,是修仙之人的一大补品,食之即可成仙。若老夫没看错的话,你就是天地间第一个人形灵体!”
慕容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师父你确定她是?这女人狡诈得很,别被她骗了才好!”
流离微微一笑:“是不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流离捡起匕首,再次飞快地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让人清醒却又让人迷醉。
寽鹤近乎痴狂地看着这道伤口渐渐复原,末了恍入梦中,呓语道:“是,是,我寽鹤,成仙有望了……”
慕容靖不无惊诧。
流离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反正你想要的不就是成仙吗?有了我,你就不需要再伤害他们了,不是吗?”
寽鹤抬起头来,眼里有未褪的狂热:“当然,当然。”
“不过,你就这么甘愿,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流离但笑不语。
很久很久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只是命运喜欢和她开玩笑,把她一个修仙废材丢在一群修仙狂魔当中。她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误入迷阵,受伤昏迷,醒来后却发现身上毫发无损,且平安无事地走回了住处。那时的她毫无疑问是欣喜若狂的,她以为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以为自己原来是可以修仙的,但是在诸多功法面前,她却仍然是一个一无所获的笨蛋。
她翻阅典籍无数,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个词,“天生灵体”。出于好奇,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下去,并突然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诸多事情可不就是和这上面所说的一致吗?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人。
她怀着这个秘密淌过千山万水,历经万千磨难,她以为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毕竟那只是个遥远而古老的传说,没有人记得它,也没有人理会它。但寽鹤却是个例外。
他想成仙,想了几百年,他翻阅无数前人留下的成仙秘籍,知道许多可能通往仙界的路径,但却没有一个方法是可以帮他达成的。他想攻破灵山,也不过是为了找到成仙的路径,可这中途,却叫他发现了一个天生灵体,这如何不叫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呢?
流离向来敏感,又如何不知在寽鹤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那狂热的喜悦从何而来?他看着她,不是在看一个熟识的人,而是在看一件梦寐以求的物品。
寽鹤布置了好几天,终于设立了一个毫无破绽的法场。而这个法场就设在丞相府后院的一处山洞之中。
慕容靖对此怒不可遏,但此时他的意见对寽鹤来说可谓是隔靴搔痒毫无用处。寽鹤嫌他碍事一怒之下把他囚禁起来,自此专心致志地布置起法阵来。
流离见了失笑:“你们不是师徒吗?”
寽鹤也是笑,不过是怪笑:“师徒?老夫一生收徒无数,又有哪一个是真正可以跟着老夫一辈子的?不过是一群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凡人,老夫想让他跳,他就使劲儿地跳,老夫想让他摔断腿,他也只能摔了腿向我哀嚎!”
说着,他单手一抓,一名煞渎门的弟子就破了头颅,当场咽气。
流离看得心惊。
寽鹤又道:“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多,傻的人却是一抓一大把。”他叫人把慕容靖带来,只半天光景,他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变作一个一身颓唐的阶下囚。
寽鹤轻蔑地看着他:“你以为慕容烟真是被她腹中的孩子害死的吗?”
慕容靖猛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寽鹤啧啧怪笑:“凡人虽是卑微,但她体内蕴藏的灵气却是干净而醇厚的,只是没能修仙,激发不出来罢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风月帮助老夫。”
“……”慕容靖疯了一般挣扎起来,只是被人按着,趴在地上像只狗般乱吠。
寽鹤继续道:“早在五年前,慕容烟初回京城那会,她就已经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知道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都不会容忍这个孩子存活下来,所以苦心哀求,让老夫帮她制一粒隐胎丸。这样绝好的机会,老夫岂能错过?于是就给了她一颗暗含蛊虫的药丸。那药丸日以继夜地吸尽她体内的灵气,把她榨成一副人干的模样。可纵是如此,也没能把她腹中的孩子扼杀。真是怪哉,怪哉……”
“我要杀了你!”慕容靖青筋暴突,面目扭曲:“是你,是你害了她!我要杀了你!”
他连寽鹤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仍是奋力地叫嚣着。
寽鹤近乎怜悯地看着他:“凡人总是愚钝。你总爱把错归在他人身上,岂知自己才是那罪魁祸首!五年前,若不是你贪一时之欢,她又怎会远走他乡……”
“住口!你住口!”慕容靖叫破了嗓子,沙哑道:“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你父亲?”寽鹤哑然失笑:“这府中哪里还有你父亲的位置?你竟当真以为你父亲慕容峰会在这样的时期外出治病吗?”
他随手掷出一物,竟赫然是一窜玉珠。珠身光滑锃亮,想来应是被人长久抚摸所致。慕容靖面如死灰,呢喃道:“父亲,父亲……”
“你杀了他?”流离问道。
寽鹤并不作声,却从袖中摸出一物覆于脸上,顿时变作另一副模样。
慕容靖呆呆地看着他:“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