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城并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改变了它一贯的死气沉沉,而与哈尔滨隔江相望的太阳岛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双基别墅外彩旗飘舞,鼓乐齐鸣,双基别墅三楼楼顶挂着的那条“中日棋王大赛”巨型条幅格外显眼。中日棋王大赛的赛场就设在这座别墅的院子里。院子里放着二十张方桌,每张桌子上放着一套棋具。别墅正门的台阶上摆放着一张精美的八仙桌,桌后摆放着两把宽大的太师椅,这里便是裁判的坐席。担任裁判的是极乐寺的慧缘大师与大和棋馆的石元寿一。从满洲国各地赶来比赛的中日围棋高手都已经聚集到此。各国驻哈尔滨的新闻记者也都已到齐。不少哈尔滨的百姓也都专程赶来凑热闹,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一万银元究竟会花落谁家。
“听说这次中日棋王大赛是皇帝下的令,据说获胜者可以得到一万银元的奖励!”说话人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那一万银元全塞在了他的眼睛里。
一个车夫突然拧着眉头,愤愤地骂道:“皇帝下的令,我看是日本人搞的鬼。皇帝听谁的?奶奶地,日本人才不会那么好心呢!如果这次大赛中国人不能获胜的话,那就是彻底输了!”
“此话不假!日本人既然这么主动,就说明他们早有准备,此赛凶险无比啊!”一位教书先生手捋着山羊胡子连连摇头。
一个屠夫模样的中年汉子咧着嘴骂道:“日本人厉害个**?陈天元出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费吹灰之力,一万大洋到手了!”
众人一阵哄笑,“你可拉倒吧,你以为是比杀猪啊!你能把猪杀死,陈天元能把猪杀活了!”
“咋地?我要是去了小鬼子准害怕!”中年汉子得意地晃着脑袋。
“只怕你的杀猪刀没有日本人的刺刀长!”一旁有人冷冷地说。
“不过!陈天元确实挺厉害,这么多年谁听到陈天元败过棋?而且据说棋坛三杰也都来了!”一个挑担子的中年人得意地说。
“听说那个日本头子山本一木也不简单,是什么围棋七段?是日本的一个什么房里出来的,谁知道什么是围棋七段啊?”人群中有人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所谓的七段就是断七,”中年汉子娓娓道来,“这和杀猪的大卸八块差不多,也就是说日本人要是输了要被剁成七段。这是日本人的规矩,咱中国不兴这个,咱的规矩是大卸八块!”中年汉子伸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众人一阵哄笑:“你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大家别听他瞎白话!山本一木决不可能是七段!”车夫突然正色道。
“怎么不可能?”中年汉子瞪着眼睛一脸的质疑。
“你们见过山本一木吗?”车夫神秘地看了看众人。
众人纷纷摇头。
“还是吗!”车夫突然向后一靠,站在了踏板上,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得意:“这个山本一木身高不足三尺,膀大腰圆,胖头胖脑,倒在地上不知周哪头,如果非要切成七段的话,恐怕得切成片了!所以我说他不可能是七段,而应该是七片!”
众人哄笑不已。
“说真的,你们猜谁会赢?”挑担子的中年人向双基别墅里望了望。
“这还用问,日本乃蛮夷之帮,弹丸之国,怎么能和堂堂中华相比?中华大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物产丰富,想当年尧造围棋,以教丹朱,围棋之道更源远流长,围棋实是中华文化之瑰宝!日本人之举实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啊!”教书先生摇头晃脑,显出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
“如果陈天元能来就好了!”人群里有人感叹。
……
此时双棋别墅内的激战早已开始。棋手们不分国籍地分成了四组,每一组五套棋具,组内的棋手不分对像随意对战,能守着一块棋盘坐到最后的人可进入第二天的复赛。
而此时包房里的山本一木看着参赛者的名单眉头紧锁,因为这张名单上竟然有十二个人叫温广普,有十个人叫姜尚云,有七个人叫胡三清。这三个人都与当年的盛京弈局有关。如果抓到他们,对于解开“黄龙真局”将有很大的帮助。山本一木突然冷冷一笑,他已经猜出了其中的玄机。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温广谱与姜上云呢?山本一木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动用军队将这些棋手全部抓到司令部去一一排查,因为各国的记者都在这里。日本占领中国的东北本来就是吃了一桌独食,如果让这些人抓到把柄,将给大日本帝国带来极大的国际影响。山本一木看着院中的众多棋手有了主意。
院中的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不少棋手一一败下阵来。突然人群里有人用蹩脚的中国话大吼道:“别下了,中国棋手地馏肝杂碎地干活,不佩称棋手,更不佩来比赛,简直是污辱了围棋的圣洁!”说话的是大东亚棋馆的馆长左腾英夫。左腾英夫身着和服,中等身材,青白脸色,一双包子眼,大蒜头鼻子下留着一撮文明胡,满脸的傲慢。
下棋的中国棋手听了日本人的话,气愤万分,纷纷停手,要求与他对弈。
只见左腾英夫猛然向前走了两步,一口气将中国棋手的四块棋盘掀翻在地。“你们中国地棋道,垃圾地干活!”日本人狂傲至极。
院中一片混乱,大家都强压着胸中的怒火。
裁判席上的慧缘大师双眼微闭,似乎没看到眼前的一切。石元寿到是看得很有兴致,不住地用手有节奏地拍打着桌面。
“难道非让我逐一指出,你们才知道自己地愚蠢?”左腾英夫说着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棋盘扔在桌子上,抓起壶中的棋子快速将第一盘棋恢复了原样。众人无不吃惊!日本人用蹩脚的中文分别指出了两名棋手的的拙劣之处,直将两名棋手骂得无地自容。围观的中国人都觉得这名日本人不像棋手,更像泼妇,说话刁钻刻薄,看来他的中文学得真是很到位。
接下来左腾英夫又恢复了剩下的三盘棋,依然是一子不差。其它十四名棋手又都被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双基别墅院内早已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这名日本人在那里大放绝词。众人无不为这个日本人的强记能力与过人的棋力吃惊!这场比赛似乎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哈哈哈哈!大师傅有何想法?”石元寿一一脸挑衅地问道。
慧缘大师微微一笑,说:“不知山本先生可否听说过一句关东谚语叫‘装满了的坛子敲不响’?我想做为一名棋手,石元先生不会做出如此有违棋道的举动吧?”
石元寿一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就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人,躬身笑道:“这位先生可否对弈一局?”此人名叫崔云海,是新京天下棋馆的馆主,据说经常进宫陪溥仪下棋。
“你?”左腾英夫极为傲慢地看了看面前的崔云海,“你地什么名字?”
“崔云海。”崔云海不失身份地微微点了点头。
“和我对弈地有条件地干活!”左腾英夫满眼挑衅地看着崔云海。
“什么条件?”
“如果你地输了,爬出去地干活!”左腾英夫说着一指院门,“如果你地不敢,现在就混出去,哈哈哈哈!”左腾英夫狂笑不已。
崔云海呆在了那里,几百双眼睛都盯在了崔云海的身上,因为这个条件简直是无理至极。就在此时,人群里突然有人说:“和他比,好好教训一下这条日本疯狗,替咱中国人出口气!”
“哈哈哈哈!中国人地,只会嘴上功夫!”左腾英夫傲慢地一指众人。
崔云海点了点头,“好吧,就如左腾先生所说,要是左腾先生输了也用同样的方法出这个院子吗?”
“当然!”左腾英夫一脸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