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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匈奴人弄一个假的安泰公主是什么用意?他们是用了什么办法,令皇兄相信他们的?既然主动叫到祈胤出兵,那定然是有过周密的计划,如今两兵合力,应该是能胜过原来在京城见过的,那个色迷迷的老头子……但是,那之后呢?

在别人的国家作战,首先要应付水土不服,然后还要保证长长的补给线不能中断,这已经是很惹人烦的事情了。再加上如今天气渐渐转凉,若战事这么拖延下去,到了冬天,祈胤的将士在遥远的北方,将要经历从未有过的的严寒。

如果这种时候,他们再被匈奴人暗算一把……

往后的事,司徒槿真的不敢想象,她只知道,不妙,很不妙!

不行……不能再让皇兄被一个假公主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让祈胤的士兵们就这样继续地白死在遥远的匈奴国土之上!

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要通知皇兄她司徒槿在这里的事实,让皇兄有了撤兵的理由,免除了祈胤的战事之祸,也不再受制于人,然后……派人来救她。

司徒槿好容易平息了自己忐忑又激动的情绪,这才一张若无其事的脸,转过头来问:“万掌柜,您准备何时回京城去呢?”。

万商人怔了怔:“小人离了这赤谷城,往东经鲜卑和楼兰,再沿途做月余两月的生意,便能抵达京城了。”

司徒槿沉吟一会儿,便说:“万掌柜,下一次你再到西域来,是什么时候?还会带着这么好的货物,再到乌孙来吗?”

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挑拣起衣服裙衫来,一件件放到旁边家奴的手中。

“这……计划在京城停留数日,便返回家中修养至春芽渐长,顺便收集天下珍奇,然后再往西边来。冬天不是长途跋涉的好时间,小人也正好在家中侍奉高堂,承欢膝下。”万商人犹豫地答道。

“原来是这样,万掌柜的东西,精品如云,令人爱不释手,我还想着能什么时候能再从万掌柜的手里,再能见到更新更好的货物呢。看来这等待是要漫长的了。”

司徒槿本来在皇宫的时候是不挑剔衣服的,而且公主的裙装素来与普通女子的不同,然而平日到如意坊的时候,也见过姑娘们艳丽入时的衣装,她并不是一窍不通。如今这样挑拣起来,竟是有条有理,并不见得就被人蒙蔽了去。

“这……谢谢夫人厚爱,小人若再途径了乌孙,定然将精品中的精品,再拿来献给夫人赏用。”

一旁的万商人看她对绫罗绸缎,时兴样式都非常了解,也不由得心里暗暗讶异,但又猜不出来这个稚嫩的少女,究竟是哪里出身的女子。

看她的样子,容仪端正,礼貌周全,眉眼间一股灵动的风流,说话做事都透出大家风范,不是出身富贵家庭,也定然是书香门第。

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孤身流落到这么遥远的西域来,侍奉乌孙的皇子,本身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再看她身边,并没有服侍的丫鬟钗眷,看来虽然被人宠幸着确是事实,但地位权位也不会太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否则可能祸从口出,于是只巧言应了司徒槿的话,并不多事。

司徒槿挑了一堆东西,除了头饰,项链手镯之类的也拣了几样,都叫家奴收拾起来,这才对万商人说:“下一次万掌柜再来的时候,请务必带几样在京城如意阁里流行的脂粉来,若是能求到掌柜自创又密不外传的那种名为‘朝开暮落’的粉红胭脂,那就是最好最好的了。”

这如意阁可是京城的第一大青楼,万商人是不会不知的,眼前这名妙龄女子居然要他去青楼打听流行的胭脂水粉,他便猜她是要用来取悦她侍奉着的这位主子。然而可能这话不好明说,于是她只提了如意阁三个字,旁边立着的人也听不太懂,却要他会意。

他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但转念一想,话是那么说,可……从来没听说过如意阁的老板靠山王金家有发明什么粉红胭脂啊。

忙又补问了句说:“没问题,但这‘朝开暮落’的粉红胭脂,就只能跟掌柜本人打听了么?”对他来说,要见到金家的人并不是不可能,看今天最后能赚的利润,如果真的有利可图,那么费点功夫也不算什么强人所难的事。

司徒槿淡然一笑,突然伸了手,扶住万商人的手:“传说的确如此。但能不能要得到,这就是万掌柜的本事了。报酬这一点,绝不会少了万掌柜的。”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万商人只感觉有个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手心,差一点儿没惊得心脏停止,却不敢慌张,不动声色地攥了那个东西,离了司徒槿的手,就将手藏入袖子中,拜倒了说:“小人会尽力而为。”

他到这时终于确定眼前这一位女子的确有什么隐情,也许她托他的事,她塞给他的东西,就是道破天机的关键。

然而,他此刻心中想的并不是要怎样行使道义之事,而是……这件事万一被乌孙的皇子知道了,他这一行商旅,会变成什么样?为眼前这一位宠姬传个信到京城看似事小,不过她既然要做得这么不落痕迹,自然是那一位作风强悍的星夜靡不会容许的事情,而他不容许的事情……后果就可大可小了。

他不由得额角冒汗,但周围的人若要看到或者听到司徒槿行动的异样,也早就看见,听见了。自己已经被人逼着上了虎背,要再下来,却是没有十全的把握,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定。

司徒槿面上的笑容沉稳不变,眼角偷偷地扫了一下四周的人,都没看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心里才稍微镇定了些。这些人都是惯常在殿内把守的,她已经都见得眼熟,他们按照终点换班,应该也不是星夜靡的什么心腹。廊下的那几个家奴地位就更低,星夜靡才不会跟奴隶打什么交道。

今天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接下来,就只好相信这一位商人的侠义之心,还有运气了。她给他的只是她扯下来的一小捋长发,如意坊其实也没有什么‘朝开暮落’的粉红胭脂,只是一些暗示,关键是要商人回去之后,带着她的发,对金碧辉说出“乌孙皇子的宫殿里的中原女子”这个情报。如果那一位皇嫂足够聪明,再有她给的这些暗示,就该能猜得到那是她……

总之,如果他真的能将话传到,金碧辉解出其中意味,就一定会重重地赏他。这也是他的一条财路了。

她不由得又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万商人,心中有一点飘摇。

这一次,也许还是想的太理想了。

但,一线希望毕竟是一线希望。

星夜靡跟那个名叫沙耶的人似乎就此在会客大堂里聊了很久,之后又陆续来了各色的人。

司徒槿看着不同的人出出进进,猜想里面是在处理着什么大的事务,沙耶是个总管式的人物,别的人轮到自己的份内了,就进来一同商议。这看来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和安排,所以这些人来来去去,都是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就走的样子,也自然有人已经在殿门口等待,有条不紊。

除了达龙之外,司徒槿不认识其他人,但是她猜所有人都跟达龙那样,是星夜靡重要的幕僚。于是,她在台阶上故作慵懒无聊之态,看似靠着台阶在晒太阳发呆,一双水汽满满的透亮眸子,却在暗暗地打量着所有出入过的人物。

她粉黛不施,身上穿了早上选下的中原服饰,粉红色的薄纱裙带在风中飘着,恍似一朵娇俏的粉色玉莲。头发不会挽就还是一头直发绑条麻花辫子,红头绳缠紧了,落在身后。

她这样独自坐在星夜靡宫殿的廊下,引得来往的人,都注目在她的身上,疑惑惊讶的眼神不断,正如两天前的秋猎时分,身边众人看着她的那般,然而她也不在乎。

这种忙碌的样子一直持续到了日落西山,直到放风的女奴们都已经入了房间,直到司徒槿已经坐在台阶上在啃着家奴送来的晚饭,屁股下都垫上了她自己从星夜靡的房间抱来的厚厚的毛毯,才看到沙耶一身纯白的长袍,颈上挂一串深沉的黑曜石项链,缓缓地从长廊内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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