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醇在学校里,偶尔地会到班级辅导老师梁亮老师那里去玩。她只是觉得梁老师看起来很亲切,给她们说话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他的年龄也是那麽年轻,看起来好像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感觉就像他们的大哥哥一样。雪醇刚一进校的时候,在班上开班仪式上,她敏锐地观察到梁老师站在教室里给他们讲话的时候,好像还有点慌乱,但他似乎很快就刻意掩饰住了自己的慌乱,站在讲台上给他们一本正经地讲话。她察觉这一点后就忍不住地暗暗地有些掩饰不住地想笑,她突然觉得这个好像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老师真可爱!于是就有些想暗暗地恶作剧一番:她拿起笔,写了一张纸条:“老师,您真可爱!”然后在老师收画稿的时候,大摇大摆地把纸条交到老师手里。“哈哈······这一下老师可要高兴一下了!学生这样夸奖自己的老师······”她把纸条交上去后,偷偷观察老师看了纸条后的表情,她惊奇地看到梁老师看了纸条后并没有高兴起来,脸上的表情竟一下严肃起来,且明显一丝慌乱的表情又一次浮上了梁老师的脸,而且梁老师还好像陷入了一阵沉思,显然在思考着什麽。可是这只占了一小会儿时间,按后梁老师又马上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神情自若,又开始在讲台上对同学们讲起话来。下课后,梁老师很快地走了。
雪醇也几乎马上地就忘了这件事。后来,除了在教室里,有时在画室里,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雪醇才会看到梁老师。老师和学生的生活,毕竟是相隔迥异的两个世界。雪醇有时也会到梁老师那里去玩一会儿。到梁老师那儿,也依然是雪醇一个人。可是到了梁老师那里,梁老师很温和地接待她,给她搬张椅子坐在那里,雪醇却突然觉得尴尬起来,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麽样的话题。只有胡乱地想到什麽就说什麽。然后就慌忙起身告辞了。雪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也就是很普通的拜访,可是自己却感觉自己突然一个人去拜访老师觉得有些唐突,且自己竟是那麽不争气,嘴巴就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在梁老师面前怎麽也不能像在别的场合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气氛是那麽叫人尴尬。说不出话来,雪醇就只好逃啦!
后来梁亮老师不再带雪醇的班级了,也早已不再是雪醇班的辅导员。对别的老师对雪醇的非议,和同学们对雪醇的议论,梁亮老师开始对这一届学生感到失望,他也想起了当时雪醇的那一张纸条。系里再进行人事调整的时候,梁亮老师换走了,去系里担任别的工作,不再带班。
雪醇从画室里出来,穿着湖蓝色的棉袄,围着围巾,抱着画夹。她长长的头发拥住身体。她已经很少笑了。脸色很苍白。雪醇好像变了样子。雪醇抱着画夹,冲进浓浓的雾霾里。她好想去倾诉,去说说自己心里的慌乱和恐惧。梁老师温暖的笑容······雪醇鼓起勇气,走向梁老师的宿舍。
“到底有什麽呢?······有什麽呢?·····”梁亮老师有些生气。雪醇敲开了梁亮老师和另外两个老师合住的一套教师公寓大厅的门后,靠在大厅的门上,看到梁老师,眼泪就流了下来。梁老师望着雪醇,表情严肃起来。“雪醇,给我说说,到底有什麽?我有时感觉自己就像个讲经的教父一样,每次你来,都对你讲一番,可是你到底有什麽?······到底遇到了什么呢?为甚麽却不讲出来?`····”梁老师停顿了有些一会儿,看着雪醇,可是眼泪依然顺着雪醇的面颊流下来,雪醇低着头,垂着眼睛,嘴巴张了张,依然说不出话来。“唉······”梁老师叹口气。
雪醇继续在校园的林**上走过,校园林**的白蜡树依然苍翠,中间种着的两排桂花树细碎金粹的点缀在叶子簇拥中的一小串一小串桂花的静谧香气浓郁地、一缕一缕地缠绕在林**的空气中,时间转瞬又过了一年了。雪醇走着,看着嘴里哈出的白气一点点变淡,又一个春天来临了。
雪醇解开围巾,她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她的以前饱满的眼窝似乎陷了下去,眼角以前略微上扬,呈“凤眼”的样子,可是现在眼角那道上扬的弧线不见了,但是眼睛依然是长长的呈好看的椭圆形,黑漆漆的、雾蒙蒙的,似乎飘着一丝湿润的雾气。她的目光依然是柔和忧郁的,但现在不同的是,似乎更忧郁了。空气中那熟悉的春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天空中布谷鸟已经开始叫了“布谷——布谷——”她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飘的是春天的气味。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雪醇,我以前觉得你留长发最好看了!你是最适合留长发的那种女孩,可是我今天怎麽看你觉得你还是应该换个发型,也许头发短一些更适合你!”
“雪醇,我修改我以前的说法,我现在又觉得你还是留长发最好看!——这是事实,可是,雪醇,我怎麽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样子似的!——但是,我敢说,你怎麽变,我都会永远一眼认出你!因为——你身上有特质,这个特质——,永远都是雪醇!——”
雪醇以前熟悉的世界已经越来越“轰隆隆”远去,一个陌生的、雪醇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完全有一种全新感受的世界已经向雪醇打开了它神秘的大门。雪醇似乎被这个只对她一人敞开的神秘大门里的一股巨大涡流吸引着、拖拽着,身子迅速地向里滑去。里面开始似乎黑乎乎的、雪醇睁大了眼睛,心里装满了无限的恐怖、恐惧,似乎那里面就是深渊、一个噩梦。虽然渐渐地,另一个世界里的亮光开始出现,渐渐也变成了一个清晰的世界展现在雪醇的眼里,但似乎一切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黑的影子、像披上了噩梦的影子。雪醇开始在这个世界里恍恍惚惚地走下去。但是她对这个感受陌生的世界是那麽恐惧和慌乱,以致于她一心想回到原来一切对于她都很熟悉的那个世界。她只想恢复到原来的那个自己和原来的那个世界。于是她开始争取、开始朝这个方向努力。可是,就像站在一个可以向后滑动的跑道上推一堵横在面前的坚硬的墙,你越推,你自己越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滑去、直到滑到哪个深渊去。那时候的雪醇,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从这时起,雪醇的人生开始偏离了以前她熟悉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