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我跟李管家还在客套着,那边就听得一人说是晚饭已经备好了。我一回头,但见一中年男子,微胖,白面无须,长得还真有点像吴孟达。衣着虽不华贵,却也看出定不是一般的庄户。
那人见我忙一施礼,并微微一笑,倒是让人觉得这人挺是和善。
“这位便是宋先生吧,在下李府钱帐房。幸会幸会。”
我也还了个礼:“早就听得淑贞提到您了。今日见得也是三生有幸啊。”
“呵呵,先生言重了,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于是,一场宴席便在团结,友爱,互助的气氛中热烈地进行着。席间自然也少不了酒,但我因下午已经陪老神算喝了些,是才晚上没敢多喝。倒是李钱二人互相敬来敬去的,直闹到半夜才散了席去。各自回了房。
所有的人都回了自己的房,只有淑贞例外。
“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跑我房里作什么?”
“睡不着。来听你唱支歌。”
“毛病,大半夜的别把狼给招来了。”
“你道底唱不唱。”
“靠,真当我是卖唱的啊。”
“呵呵,卖唱的也好,”说着淑贞掏出几个铜子儿丢在桌上,学着纨绔子弟的调调说到,“来,给大爷唱个小曲儿。”
“对不起,本帅哥卖身不卖艺。”
“你下流。”
“哈哈,这就下流了?还有更下流的你要不要试试。”
“你试试就试试,本小姐还怕了你不成?”说完用一副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得,还真拿她没辙,小丫头现在脸皮也比前日里厚实了不少。我只好示弱:“你听我说啊,今天我这嗓子啊,有点那什么,不舒服,唱出来怕是不好听,要不咱再换个项目行不?”
“不行!”
“我给你念首诗吧。”呵呵,这个快。
“不要。”
“那我给你画副画。”哈,给她画个神鸟凤凰小鸡吃米图。
“不行。”
“再不行就给你讲个故事。这总可以了吧。我讲的故事可好听了。保你一听就忘不了。”
“那好吧,就依你一回,不过可说好了,不好听的不作数。”
“成,今天我就给你讲一个,从前啊有座山。山上啊有座庙。庙里有个”
“不听不听,这都听过了。”
不会吧,我只记得这故事是我小时候奶奶哄我睡觉的保留节目,没想到宋代就有这故事了?那我得改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听过的。”
“真听过了,我三岁时我爹就给我说这故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庙里都有谁?”
“庙里有个老和尚呗。”
“还有呢?”
“还有个小和尚。”
“错!”
“那还有谁?”
“庙里有个老和尚,带个小尼姑。”
“要死啊你!连和尚尼姑都敢拿来取笑,小心遭了报应。”
切,和尚又怎么了,电影里不是说了吗?和尚是色中饿鬼。古人都这么胆小,整天神神鬼鬼地,开个小玩笑要是也能遭报应的话,那现代的那些个写剧本的,指不定得死上千儿八百回了。
“报就报吧,我还就不信了。”说着就拉开门指着天大喊道:“有种你就劈死我啊。”
话间刚落,只见得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正劈在我头上。故事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收看,再见。
呵呵,开个玩笑,电影里的事儿还能当真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啊,倒是楼下的小犬听得我的声音,冲出厨房朝我叫了几声。
淑上却忙起身拉了我回来,反手关上了门,敢怯地问道:“你就真的不拍遭报应。”
“怕,我怎么不怕,不过不是已经遭过了吗。”
“什么?”
“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上天,上天竟要派你个小魔女来缠着我。”
“去死,就数你最没正经了。刚那个不算,还得从讲个。”
“不是吧,听完还说不作数。要是改天我和你拜了堂再说不要你了你肯不肯?”
“你敢!”淑贞一急,话便脱口而出,却马上又意识到上当了,小脸红得跟花似地。一个劲地拿小拳头往我身上擂。呵呵,看来学得还不到位啊。脸皮还差那么一点厚度。
“好好好,不算就不算,再给你说一个吧”,我抓住了淑贞那不停捶打我胸口的小玉手,缓缓地道:“从前啊有个皇宫,宫里啊有个太监。”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了下来。
再看淑贞,不愧是大唐李氏的后人,一听到说的是皇宫里的事,眼都直了。我故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淑贞的反应。见我半天没了下文,淑贞急了:“后来呢?”
“什么后来?”
“下面没有了吗?”
“对啊,下面没有了啊。”
“怎么会呢,不才说到个太监吗?”
“那可就对了,太监下面哪会有呢?”
“作死啊。又戏弄我。”
“哈哈,谁让你小丫头整天跟我这儿胡搅蛮缠了。”
“谁胡搅蛮缠了,你说话不作数还欺侮人。不理你了。”淑贞又用上了她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贯招了,但我还就是吃,没辙。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时候。”我把阿飞也搬了出来。
“真的有这种鸟吗?”
“你猜。”
“哼,又在骗我。光是让你说个故事,就那么难。”
“不是说了吗?都说三段了。”
“那也算啊?还不如下楼听听小犬叫唤好玩呢。”
汗,看来这辈子别想让淑贞再拿我和别的生物作比较了。
“好好好,欠你一次吧。今天真的很累了,明天好不。”
“嗯,依你吧。明天再诓我可不饶你。”
“呵呵,明天再说吧。”
送回了淑贞,我回屋也躺下了。
大宋的夜,静悄悄。偶尔会有几声狗叫。可能是小犬在说梦话吧。人是很贱的东西,以往在剧组倒头就睡的我,如今却在这柔软的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莫不是我回到宋朝以后就老了?一般来说人老了睡眠自然也就少了。哎老就老吧,在这里不老又能怎样,还不是混混日子,等着那老去的一天。嘶,我吸了口气不爽。
起身在床下翻出了夜壶,这几日白天还好,就老觉着夜里起来的次数比往日里多了,不是好现象啊。方便完了,人也再不想回床上去。坐会吧。
于是搬一张方凳来到走廊之上,放眼望去,四下里的景色都被这蒙眬的夜色笼照着,颇有些诗情画意。看了看走廊那边淑贞的屋里,灯已然是灭了。
呵呵,小丫头挺可爱的,人长得标致,性格也还算过得去,虽没有固定职业,但家境却是了得,想来他爸一定是个大款吧。最重要是的有房有车啊。马车也是车,是吧。
哎,可惜啊,只可惜年纪太小了。虽然在古代也是到了婚配的年龄,但我却不是古人。为什么我不是古人呢?
呵呵,心中自觉好笑,为什么这几日一想到淑贞心中就会不由地生出一份淡淡的感伤来,按说十几年前就应该过了多愁善感的花季雨季了吧。难到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不成?
掏出支烟来,静静地点上,任思绪随着这袅袅的轻烟漫无边际地飘散去。这几日一直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我,明明自己是喜欢的,却为何要逃避。这不是我的性格。
往日的我遇到这种情形定当勇往直前,而如今呢,我是怕了吗?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难道只是因为我和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吗?她是宋朝的人,那我呢?
有些乱了。我算是哪里人?现代的,宋代的,还是桃花源的?我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不觉指间一热,低头看,那烟也快燃尽了。
好长的一截烟灰,在我的注视下断裂了,坠落了,在长长的走廊上摔得粉身碎骨。又被一阵微风吹散,只留下我手中的一截烟蒂。
可不是吗,人生便是这指间的一截烟灰,随时可以断了去,灰飞烟灭。至少,我的是这样。
“吱呀。”又是这声音,定是淑贞的房门开了。为何每次我睡不着时这小女人都会出现。闪人是来不及了,干脆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我依旧静静地坐着,不去看她。
静,我们都没有出声,但我的心已经乱了,她在看我吗?为何不说话?她在想什么?
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那种轻巧地如小猫一般的脚步,柔柔地,每一步都踏在了我的心上。脚步在我身后停了下来。一双纤纤玉手搭上了我的肩头。“宋哥,我睡不着,你也还没睡呢?”
心中暗叫不好,切不能心事让这小丫头看出来了。于是心念一转,学着星爷的声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淑贞妹妹也睡不着。”末了还冲淑贞露出一脸坏坏的笑。
“嘻嘻,你就装吧你,别人看不出,我还能不知晓?看着你整日里大大咧咧地,好像没心没肺似地,其实心里头装的些个东西可不老少哦。有什么不能跟我说说吗?”
完了,这是真的吗?我怎么也不相信这话是身后的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说出来的。被人看穿的感觉不是很好,但却隐隐有些期待。
我不做声,生怕一开口就再也阻止不了倾诉的欲望。我不想让这个在我眼中还是个孩子的小女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说出来吧,心事憋在肚子里怕是不好受。我想听。”
说吗?告诉她我想家了,我还有太多的事放不下?不,不能,不因为别的,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一个在女人面前的男人的尊严。我承认我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在我看来,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只能是强者,至少在表面上。
“想家了?”淑贞淡淡地问道。又是一语道破,我瘁不及防。
“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心中还有些放不下的东西?”
“没。”我慌了,夜色下的淑贞怎么也看不出平日里天真无知的小女人的一丝身影,此时的她倒似一个小妖精,一个住在我心里很久的小妖精,我的所有心思,哪怕是一点点,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屋里闷得慌,出来透口气,现在已经好多了。啊”我假装打了个哈欠,“又困了,回去睡吧。”说完我提着方凳,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里,匆匆地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