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眼前的景色,即使这样的诗词也只能形容出万分之一的美。层层叠叠的荷叶,绰约着或是淡雅或是娇艳的荷花。放眼过去,竟是一片绿色海洋,望不见尽头。荷塘中有着些许错杂的细长水道,只是条条不知去向何处。
空蝉欣赏着荷塘美景,却又忍不住发愁,这么多的水道,却要走哪条。她回过眸,看了看陆小凤二人。
花满楼笑而不语,陆小凤抬手抚摸着唇上两撇胡子,黑溜溜的眼眸看着别处。
空蝉一双眼眸看着花满楼,轻声问道:“七哥哥,既如你所说,我们该如何去那青花阁?”
“你看这里荷花曲折交错,我们断然是寻不到的。”
“那怎么办?”
花满楼笑着说道:“青花夫人若当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自然知道我们要找她。”
陆小凤突然笑道:“看,船来了。”
碧波之上,花叶之间,一粉衣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她口中唱着江南特有小调,将船渐渐地靠近奚慕尧的大船,停了下来。
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很是清灵秀气,说话的声音也是极轻极甜。她笑吟吟地看着陆小凤三人说道:“夫人派我来接三位到舍下一坐,请上船吧。”
花满楼微微一笑,轻身一跃,先行上船。他微微回身,没有焦距的眸子看向空蝉。
空蝉莲步翩然,跃上船,在花满楼身旁坐下。
陆小凤纵身跃上船,看着少女,笑道:“多谢姑娘了,还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脸微微一红,笑道:“陆公子折杀我了,我只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公子叫我青露便好。”
“青露,真是个好名字。”
少女的脸又是微微一红,轻声说道:“陆公子还请坐好,却要行船了。”
陆小凤笑着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很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少女手持着双桨,轻巧熟练地掉了头,船儿欢快地前行离去。
两畔荷花的清香,夹杂在水汽中扑面袭来,伴着青露柔软清甜的歌声,好不惬意。
船行不多时,依稀不远处有一亭台水榭坐落于湖中,想必那里便是青花阁了。船稳稳靠了岸,四人步下船来,青露引着陆小凤三人步入青花阁。
阁内设施布局极是清新雅致,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青露将陆小凤三人引入一厅中,笑道:“三位请稍坐片刻,我去请夫人出来。”
说罢,青露转身步入了内室。顷刻,便见一温婉清秀的,一袭青衫款款而来,青露等丫头尾随在后。
“三位远道而来,招呼不周,还望见谅。”她的语气温柔婉转,让人听了心里很是舒畅。
“青花夫人,你太客气了。”陆小凤笑着说道:“我们一到,就有青露姑娘来接,一路伴歌徐行,享受还来不及呢。”
青花夫人微微一笑,在他们对面坐下。
青露近前来提起几上细瓷茶壶斟了清茶,送至几人面前。
青花夫人看着陆小凤三人,眉间间都是温柔,缓缓说道:“陆公子,我早知道你们会来。”
“哦?”
“因为大智大通死了,而你却有太多的疑惑解不开。”
花满楼笑道:“青花夫人真是料事如神,我们的确有很多问题要请教夫人。”
青花夫人笑道:“花公子客气了。”
陆小凤看着青花夫人,说道:“想必夫人知道我们为何事而来?”
青花夫人只是笑了笑,缓缓吐出四个字:“金蝠春兰。”
陆小凤眼中透出一丝惊异,又问道:“那夫人可知司空摘星他们现在何处?”
“在金蝠春兰的故乡。”
闻言,空蝉心里很是诧异,忍不住说道:“金蝠春兰的故乡?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比极乐楼更隐秘更可怕的销金窟。”
“销金窟?”空蝉狡黠的眼眸转了又转,喃喃道:“司空摘星他们去那地方做什么?难道是去那偷宝贝?”
“若是他们真敢去那偷宝贝,怕是离死人不远了。”青花夫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柔,飘进空蝉耳朵里却是多了一丝寒意。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他自然晓得青花夫人的言下之意。
此时,青露近前至青花夫人身旁,俯身在其耳侧轻语几句。青花夫人起身说道:“贵客光临寒舍,至少也该以酒会客,单是饮茶,未免有减陆大侠清兴,酒菜已备好,请三位贵客上座。”
三人随青花夫人入席。饶是陆小凤吃过多少天下美食,闻到那丝丝的香气忍不住食指大动。
席上说的都是些风雅之事。仅仅是一顿饭的功夫,却让人不由感觉风轻云淡,江湖已远。
席闭少时,陆小凤三人便欲告辞。
青花夫人送陆小凤三人至舟上,语道:“三位贵客旅途劳顿,本想请三位在舍下多呆几日,怎奈三位要事在身,我便也不做多留了。”
说罢,她望向已执起船桨的青露,眼神里满是温柔,又道:“青露会送你们去江西,欲查金蝠春兰之事,不妨一路西行。”她顿了顿,柔声说道“若能去探访空翠山庄,也是好的。”
言闭,陆小凤三人辞别青花夫人,青露策舟,悠然向江西行去。
渐行渐远,回首刚刚离别之处,青花阁已转而不见。
策舟徐行,一路都很安静。
花满楼闭目斜靠在舟侧,似乎欲融入这柔暖的微风之中。
空蝉一双眼眸流连四处,欣赏着美景。
陆小凤似乎沉思着什么,很是安静。
忽然,听的青露轻声笑道:“公子,我们快到了。”
陆小凤抬起眼眸,远远望去,已见得岸堤。
舟行至岸,缓缓停靠下来:“陆公子、花公子,空蝉姑娘,岸上便是江西了。”青露嫣然一笑,露出颊上浅浅的梨涡。待三人上岸,她又道:“望三位此番一切顺利。”她面色娇红的望着三人,似有千般不舍,轻轻道:“青露就此别过了。”
说罢,青露轻撑船桨,离了岸缓缓而去。
目送佳人离去,空蝉眨着狡黠的眼眸笑道:“青露姑娘似乎很是不舍呢,也不知是舍不得你们中的哪位哦,小凤凰?”
陆小凤黑溜溜的眼眸看了看空蝉,无奈地摸了摸唇上两撇眉毛,却没有言语。
花满楼微微笑道:“我们走吧。”
三人转身离开,欲前往空翠山庄,没走几步,就听得前面喧闹嘈杂,不知发生何事。
如血残阳,映着滔滔江水东流,恰似一幅烟水画卷。
只是,此时的陆小凤却没有心情欣赏。滔滔江水中漂浮着几块残缺的木板,而陆小凤紧紧地抓住了其中的一端。
花满楼没有焦距的眸子看着陆小凤,面庞有点略微无奈的笑。
“咳咳……”空蝉轻咳了两声,醒了过来。她微微睁开沉重的眼帘,迎上的是花满楼略带笑意的面庞。
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块大木板上,而木板的一端是花满楼温暖的手掌。头微微地疼,空蝉方想起来船沉没江中的那一刹那,自己不偏不倚正巧被一倒落的横梁砸中,昏了过去。
若非花满楼及时拉住了空蝉,她怕是早已沉入了江底填了鱼腹。好在江面上还漂浮着些许残缺的船板,花满楼和陆小凤费了番功夫方将昏迷死死的空蝉挪上了木板,两人轮流护着这木板顺水前行。
空蝉轻抿了下微微发干的嘴唇,无力地白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小凤:果不其然,跟着他准没好事!
花满楼没有焦距的眸子看了看空蝉,轻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样?”
“嗯,还好。”空蝉看着花满楼,脸庞凝着笑意道:“只是被横梁砸了下脑袋,死不了。”
陆小凤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空蝉,笑道:“既然没什么大碍,你不如跳下木板和我们一起游回岸边。”
“呃……”空蝉脸莫由红了一下,随即狠狠白了陆小凤一眼,小声道:“我……我不会游泳……”
陆小凤一时无语,怔然看着空蝉,忽然咧嘴大笑起来:想不到,她居然是只旱鸭子,哈哈!
空蝉无力地白着陆小凤,虚声怒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陆小凤笑道:“我只是在想你一只旱鸭子,为何此次还非要随我们前来?回百花楼岂不是很好。”
“我一个人留在百花楼岂不是太无聊。”
“你不愿呆在百花楼里赏花品茶,却甘愿来这陪我们泡水喂鱼?”
空蝉又狠狠白了陆小凤一眼,抿起了嘴唇懒得再和他说话。天知道,跟着陆小凤会遇到这么悲催的事?天知道,在船沉的那瞬间,自己心里有多么懊悔?天知道,她还能再撑多久?
夜幕渐渐下沉,零散着些许星光。
陆小凤抬头望了望天,又回眸看了看空蝉,她躺在木板上,微闭着双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呵,真想不到这般环境下空蝉丫头还能睡得着。”
花满楼没有焦距的眸子看了看空蝉,微微笑了笑,低声说道:“她许是累了。”
“她累了,花七童,你有没有说错。”陆小凤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花满楼,说道:“泡在水里的人可是我们俩,她好端端地躺在木板上,不用费一丁点力,怎么会累?”
“小凤凰,要知道……”空蝉忽然睁开了微闭的双眼,看着陆小凤:“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也是很累人的。你还是少说点话,留着力气想想法子早回岸上为好。”
陆小凤笑了,有点难看的笑。他陆小凤再怎样厉害,终究是个凡人,或许对付敌人,他能百战百胜,可是如今,他亦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丫头,你该庆幸我们如今是在江中而非海里,虽说这没有食物,不过好在水是缺不了的。”
“水是不缺,可是……”空蝉看着黑沉沉的夜幕,忽然笑了笑。
察觉到些许的异样,陆小凤不由看着空蝉,问道:“怎么了?”
空蝉面朝着黑沉沉的夜幕,脸上的笑容又苦又涩,低声说道:“你看,天像是越来越低,怕是不久就要来场暴风雨了。”
陆小凤抬头望了望天:天果然很低,苍穹阴沉,似已要压在他们头上。只是片刻的功夫,方才的零散星光已翛然无影无踪。陆小凤的眉头紧了紧,道:“果然是要有暴风雨。”
空蝉侧头看着陆小凤,低声问道:“你说,我们挨不挨的过去呢?”
陆小凤沉默了,他望着天空,一双眼睛似乎还闪着光。如今他们只能等,等死亦或者是……
空蝉不再理会陆小凤,将头侧向另边,凝视着花满楼,轻声问道:“七哥哥,你说呢?”
花满楼微微笑了,轻声说道:“放心,我们死不了。”
“为什么?”空蝉凝视着花满楼,问道。只是没等花满楼开口回答,空蝉的眼睛猛然睁得大大的,兴奋地喊出声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黑沉沉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点星光。只是,暴风雨将来临,怎么会有星光?
陆小凤欣喜地笑出声来:“那是灯!”
那盏灯在移动,微弱的光芒似乎是镶嵌在夜幕中的星星。那的确是星星,救星。
陆小凤三人奋力向灯光游了过去,灯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已可闻见船上的人声。
船不是太大,装潢却很不一般。船上每个人的举止都很斯文,穿着很是干净,说话也很是客气。暴风雨虽然就要到来,可船上每个人还是都很镇定、沉着。
陆小凤三人对视一眼。无疑,任谁都可以看出他们受过良好的训练,也就是说,他们的主人绝非一般等闲之辈。
想不到这条船的主人,是位秀气斯文的青年人,他身着虽是华丽,却不过火。有悠扬的琴音入耳来,陆小凤等人远远就已自窗中看到他在抚琴。陆小凤虽是五音不全,不懂琴瑟之人,可是也听惯了花满楼的琴声。如今听来,这船主人的琴技竟不在花满楼之下。
陆小凤三人尚未至舱门外,琴声便戛然而止。
青年已站在门口含笑相迎。他的笑容温柔而亲切,只是一双眼眸中,似是夹杂着说不出的空虚、萧索、寂寥之意,向陆小凤三人长长一揖,微笑道:“不如佳客原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未等陆小凤、花满楼开口,空蝉看着青年人甜甜的一笑,说道:“若不是你的船来的恰是时候,我们怕已被暴风雨卷进江里填鱼腹了。你若是这么多礼,我们都不知怎么是好了。”
青年看着空蝉,微微笑道:“能为诸位略尽绵薄之力,是在下之幸。”
空蝉抿了抿嘴,看着青年人。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种文纠纠的说话,当然,她没有表现出来,面庞依旧是凝着甜甜的笑,只是不再言语。
“方才得闻妙音,如聆仙乐,只恨我等来的不巧,打扰了阁下雅兴。”
青年笑道:“阁下如此说,想必也妙解音律,少时定当领教。”
“在下不才,五音不全,不晓琴瑟。不过在下身旁这位却是妙解音律之人。”
空蝉怔然看着陆小凤和青年你一言我一语地套客气话,既惊讶又无奈。她从未见过陆小凤这般谦和有礼的模样,故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再说,她的肚子空空,已感觉很是饥饿。
没有心情听这般对话,却又不好意思插言,只得小声嘟囔道:“妙极妙极,无奈肚子空空,哪有兴致听琴。”
声音不大,却飘进了青年耳中,他忍不住笑了,说道:“是在下怠慢了佳客,请。”
空蝉一双狡黠的眼眸凝视着舱内桌上摆着的美酒佳肴,开心地笑了,急随青年步进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