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他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杯,她话总是能挑起他想知道的欲望。
她转而又去倒另一杯,“当今太子当然是很好,他从来不跟父皇作对,但是,您有想过要立隆兴为太子吗?”
“朕现在不是要你说这些!”他听到她竟又是这般无谓的言语,不禁觉得自己确实是以前太宠着她了,“朕是想听听怎样才能保住太子的皇位!”不过此刻的他又怎么能想到,儿媳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即使他不让,她也要帮着儿子抢到这个皇位。
向雪睨着父皇已经老去的满是皱纹的容颜,兴许他真是是老了,自己说这话的意思竟都听不出来了,她暂且微微一笑,“父皇禅让皇位给太子,再立孙子为太子,这就定下了之后三代的王权继承,然后再任命握有军权的将军为顾命大臣,这样就可以打垮别的皇子!”
这是她想过的皇帝之道,但是,“不过肯定过不了五年,就会是另外一种景象了,那就是天下大乱,皇子之间为了争夺皇位而大战,国之根基也就随之会被动摇,难道父皇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她反问道。
“此番的情况不一样吧,在朕之下,现在没有成年的王子!”他还在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这一切不会发生在自己的下代身上。
向雪可不能容他这样片面去想,她必须把他的思维拉到自己这边来,“儿媳听说太子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退一步讲,就算太子的身体没有问题,不过人有旦夕祸福……”
皇上被她此番话说得愤怒异常,端着的茶水杯往桌上猛然一震,震住向雪接下来要说的话,“看来朕越是惯着你,你就越放肆了!”实在由不得她乱咒自己的儿子。
“父皇,您想要的是成子登上皇位吗,还是……”她顿了顿语气,丝毫没有要畏惧他的神态,“如果您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的荣华富贵,那儿媳就无话可说了!”
他心里纠结得难受至极,自己到底该要如何是好呢,真不知道到底要听谁的才是正确的,毕竟在他以后的事,又有谁能真正预测到呢?
看进他心里已经在动摇,向雪趁火打铁,“其实父皇最怕的也就是刚才儿媳所说的,而且是历史上也有过的事迹,先皇太子从坟里出来,走进宗庙,父皇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压了皇权的逆贼!”
他被儿媳尽得几乎无言以对,只能干着急,干痛心,因为他之前确实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当然是害怕一切真会有报应的那一天。
此刻的向雪更是要火上浇油,“父皇,不用,都不用等太久,您可以让史曹的人进来见您,看看这些史官是怎么记录父亲您的……”
“你回去吧!”他抬手在空中挥着,不想再听下去,再听下去,他只恐怕自己真要崩溃。
“父皇!”她不肯走,她的话还未完,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机会了。
皇上疯了似的冲着她狂吼,“我现在很可能连你也杀掉,你还是退下吧!”怒声响起在整个太和殿的上空,久久都未散去。
向雪惊恐万分,没有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竟会有一天对自己这般大发脾气,她强着脾气不肯走,只是睁大双眸直直的盯住父皇的眼睛,凝视她,更是痛恨他。
“还不快给我退下!”怒吼声再次响起,他再也不想看到她,不想听她说任何违背和忤逆他的话。
她仍然没有被吓住,还是杏眼圆瞪的直视着他,但就是在这样和父皇的怒眼对视下,父皇的气却渐渐的消退了去,刚才紧锁的横眉的也在慢慢的舒展开来,然后便又是拿手去抓身上的痒处。
越抓越痒,越抓越难忍,越抓越痛苦,“朕这毒疮为何越来越严重?”却又无可奈何,“孩子,朕如今浑身长满毒疮,有时浑身冒出疮脓,别说疼了,就是这气味就让人窒息,开得朕难受无比!”边抓边道。
待他抓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虽然还是抓,却也没先前抓得那么严重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朕最近夜不能寐,每次闭上眼睛,就会做恶梦,真是不敢睡觉,有事就算是躺在这里,朕也能看到被朕杀之夺其位的侄儿打开房门进来,他两眼流出血泪……”
“父皇……”
“以后朕的坟肯定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如果我的孩子保不住这个皇位,那些人就会掘了朕的坟墓,把朕的名字写在乱臣贼子的行列里!”他又大力放肆的朝着自己的大腿抓了起来,抓得皮肤嘶嘶作响,令人毛骨悚然,心惊不已。
向雪只能仍旧这么看着她,凝视他,审读他,看着他在这垂死一刻的落魄与心寒,她的心很痛很痛,她从来只想着自己所要的,但却未发现父皇正在自己索要的岁月中渐渐老去,到如今已只剩下残躯一副。
离宫回府时,天色已是漆黑一片,她的一位曾是很好的友人,也就是如今掌握重要兵权的人,林听雨来找她了。
“您此番进宫,事情还顺利吗?”他坐下便问。
向雪眼神稍显呆滞,没有光彩,“我有很多东西都想要跟父皇索要,我怕父皇禅让皇位之后,就再也得不到这些了,不过,我此番什么也得不到了,我突然觉得父皇好比被凉风吹的瑟瑟发抖的树木,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他说这些!”
眼中渐渐又泌满泪水,抚摸着身下坐着的靠椅,很是伤心,“我曾跟躺坐在睡椅中的父皇,说过很多的事情,有哪个公公对待儿媳妇会好像他一样有如己出,想起父皇对我的慈爱,真是有些惭愧,我,我今天让父皇伤心了,我今天,不是人!”
泪水如泉涌般争相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她捂住唇沿失声痛哭,自责于自己的自私。
林听雨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心中也更是有不忍,“夫人出宫之后,我到太和殿见过皇上了,皇上下旨了……”他吞吐着不敢往下说,生怕再次触痛她的心。
“皇上下旨禅让皇位了是吗?”向雪已经想到了,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的,娘娘!”林听雨顿了一下语气,“不过,我要退下的时候,皇上又把我叫到跟前,给了我一张白纸。”他从衣袖中掏出那张白纸放到桌子上。
白纸上显然印着玉玺的红章,向雪很是惊讶,抬眼望着林听雨,等待着听他拉接下来要讲的是何话,或者告诉她这是何用意。
“我真是想不到皇上这是何意,想要问皇上,不过又感觉这样有失礼节,就退了下来!”他到现也弄不懂皇上给他这张白纸到底是什么意思,期待的眼神望向她,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确切解释。
听了他这番叙述后,向雪泪眼转为笑眼,很似欣慰的冲他点了点头,“你做得好!”
“娘娘您知道这是何意吗?”林听雨看她的神色已经像是知道此白纸的用意了,不禁认真问道。
向雪伸手拿起那张印有玉玺的白纸,“留给我吧,紧要关头我会用到的!”心里的思路则是更加清晰了。
“娘娘,难道皇上真的只是让我交给娘娘白纸一张吗?”他显然很是费解,什么都不给,就给白纸一张,这又是何道理呢,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不过在向雪看来,父皇的心意再明显不过了,“父皇这是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她可以铁定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丝毫不会差。
“那么,就把隆兴的名字写上面如何?”林听雨一听大为兴奋,这不正是向雪想了许久的愿望吗,这不正好。
但向雪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复。
“那又怎样,试试又何妨!”他可是很想让向雪早日实现她的愿望,然后就可以让她轻松的过接下来的生活了。
向雪却是不以为然,“政治哪有什么本钱,听雨你可要继续研读了!”说完便开怀一笑。
两个月后。
“皇上的病果真如此严重吗?”向雪问来府上的林听雨,她可是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宫,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林听雨很是惊讶,“您真的不知道吗?皇上跟他兄长所患之病如出一辙,不久之前还吐血了,我看您还是再入宫一次面见一下皇上吧!”劝说道,毕竟她是皇上曾经最疼爱的儿媳。
“不会这样的!”她忽然万分激动了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涌,“父皇绝不会如此绝情……”
翌日,寒香经由崔尚宫安排来到沈府,刚进夫人的屋里,便朝着她跑拜行礼,“谢谢娘娘,多亏娘娘帮助我这个卑微的宫妇才能举行冠礼,如今才能成为宫里的内人!”
“免礼了,起来吧!”她伸手招呼着寒香到自己身边坐下,“这点事情,我还是要帮你的,你在我府中辛苦了将近十年啊!”
“娘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寒香跟着崔尚宫娘娘一起来问候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变成有女人味的少女了,不过不能嫁人老死在宫里,真是太可惜了!”冬儿在一旁嘻笑道,实则也是想帮着寒香如果能留在夫人身边就好了,那样的话,接近隆基少爷的机会才会多上些。
向雪当然听出了冬儿的话中之意,但却不以为然,故作不知,“这次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她神然突然变得让捕不着方向,先前的笑容很快就淡去,话完便翻开桌上的书来看。
片刻之后,她感觉到寒香还依然杵在原地没有动,“你有话要说吧?”故问道,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桌上的书本,特意无视她,绝对不能让她心存幻想。
“呃,没有!”寒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是什么地方说错话惹恼娘娘了吗,为何刚还笑容可掬的她现下却变得如此这般的冷漠无比了呢,正费神之际,冬儿凑近到她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