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茜去了御子洲的房间,心里一阵不安,很久很久以前,她坐在床上等了他整整一夜,然后是一个星期,然后是一个月,然后是一年,然后是三年,然后就是不知道多久。
等的时间长了,赵小茜都不记得自己在等些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要等的人究竟是校园林荫小路上口口声声说要呵护她一辈子的御子洲,还是说好结婚,但是却偷着离开的对自己冷淡万分不忠不义的丈夫。
赵小茜是可怜的,尽管她自己并不想承认,她想要当一个幸福的女人,想要有个深爱她的丈夫,想要一对可爱的儿女,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可是很好笑,显示总是事与愿违,佛家讲,人生有八苦,唯求不得最苦。
赵小茜现在的处境,大概就是求不得吧。
早先希望得到温存,无奈求而不得,现在希望挣脱束缚,还是求而不得。既然她的婚姻注定是两个人的痛苦,那么她都想挣脱了,御子洲讨厌他至此,难道还不想逃开?
赵小茜死死抵住御子洲,不想让他靠近,只是这样的动作落在御子洲眼睛里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他从赵小茜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看到了抗拒,甚至看到了绝望和不爱。这样的赵小茜他很陌生,他知道这样的改变来自于他刻意的凉薄,直到很多年后,御子洲依然记得赵小茜现在的神情,只要一想,心尖上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不习惯这样的赵小茜,在御子洲的记忆里,赵小茜永远都是那个拿着课本站在梧桐树下,静静等着他一起去图书馆的姑娘,是那个看着他眼神可以滴出水的姑娘。
想到这里,御子洲抓着赵小茜的手又紧了紧,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一放手,赵小茜就会离开他,一并带走他那段最为美好的回忆,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刺啦——”赵小茜感觉胸前一凉,御子洲已经撕开了赵小茜礼服的前襟,真丝的礼服顺着赵小茜的皮肤滑落到肩头,御子洲眸子一暗。
赵小茜想要把滑到肩头的衣服穿好,无奈双手被御子洲紧紧攥住,一动都不能动,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挣扎的力度也大了起来。
“赵小茜,你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御子洲冷冷出声,不再是平常的温润,而是带着一种嗜血的可怖,就像瀑布滑向天际,拥有冷冽的破坏力。
“你要做什么?”赵小茜忍不住发抖,御子洲不回答,只是用带着婚戒的中指从赵小茜的下巴滑到锁骨,刺眼的婚戒时不时触碰到赵小茜,金属的触感冰凉的让赵小茜战栗。赵小茜不傻,她知道御子洲想要做什么。
“你这是强迫我,我可以告你的。”赵小茜知道只句话也许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还是在为自己寻找出路。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激怒了御子洲,刚才类似挑逗的动作一下子变得粗暴起来,赵小茜万万没想到,御子洲的双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掐上了她的脖子,而且有慢慢收紧的趋势。
赵小茜不知道濒临死亡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她感受到进入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尽管他很想看见眼前的人,可是她的目光越来越涣散。
忽然,一种金属按在皮肉上的触觉,让赵小茜回了点神,不用看她也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她的过去,是她眷恋的所有美好。
这是御子洲曾经送给她的项链,是一只海豚的珀金坠子。
在古希腊神话中,海豚是爱情的承载,天神之子违反神界禁忌恋上凡人,天涯海角,从此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是一条海豚,在他们收到诅咒即将化成泡沫的时候,帮助他们度过苦海,成全了这段饱受争议的感情。
赵小茜现在还忘不掉当时御子洲的模样,青涩,懵懂,阳光下的角度棱角分明,看着她的时候会让她觉得这样的人把世界给她她也不换,白衬衣,淡淡的青草香味。
她记得很清楚,御子洲送这条挂坠给她的时候是夏天,他把挂坠冻在冰里,然后用链子把冰坠在颈上,她刚下课,一出门就看见气喘吁吁的御子洲。
这也是古希腊神话里的故事,被封存在冰块里的东西,是永垂不朽的,是没有办法被时间消磨的,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的,代表的是专一,代表的是至死不渝。
那天,赵小茜就看着御子洲,看着他把冰块放在自己的心口,看着融化的冰块在他胸前的衣服上融化,殷出的水渍打湿了前襟,他也浑然不觉。当时的时光很慢,慢到赵小茜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慢到她以为可以把幸福全部装进背包里,就算有一天泪流满面了,也可以拿出来一点,只用一点,就足够赶走她所有的不安。
当御子洲将带着海豚的挂坠挂在赵小茜的脖子上时,赵小茜知道,这是她一辈子的劫,度爱的使者,一旦带上,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旦摘下,这段姻缘必将万劫不复。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赵小茜觉得出不了声,也吸不进新鲜空气,她仿佛看见挥着翅膀的天使,看见天使头上闪耀的光芒。
御子洲没有了理智,一味只顾掐着赵小茜的脖子,他恨,她就是讨厌她这副孤高圣洁惺惺作态的样子。可是愤怒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管不顾,御子洲看到了赵小茜粗重的呼吸,看到了赵小茜憋红的脸颊,看到了赵小茜濒临死亡的绝望,瞬间放开了手。
颈间铁钳一样的手松开的一刹那,大量的新鲜空气灌进赵小茜的呼吸道,赵小茜坐起来,狼狈的喘着粗气,赵小茜皮肉嫩,刚才御子洲掐的用力,现在浮上了一圈红色,目测明天还会往黑色的趋势发展。
回过神来,赵小茜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她靠在床头上,安安静静,不紧不慢的取下了御子洲送的项链,就像是取下了这么多年的牵绊。
赵小茜觉得一身的轻松,就像是把一种负累从身上卸下,如果御子洲还是以前的御子洲,她也许还会这样守着这个坠子,守着他们的爱情,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爱情,她也并不想去深究。
在他一声不吭就离开她的时候,在他嫌弃她给他的未来带来不了什么的时候,赵小茜就决定离开这段感情。她是爱御子洲,但她爱的不卑微,不代表她可以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白费心力。
就像经营了那么多年的爱情,换来的是一句没有你,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就像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换来的是所谓的你配不上我。
她不是圣人,她没有释加牟尼的宽宏大量,如果爱的很痛,她就会离开。今天她才明白,有些人能够在一起,或许不是爱的太深,而是爱得不够痛。
从此,将这个男人从心里连根拔起,也许,就不会痛了,也许,她晦暗莫测的生活就有了许多阳光了吧。
看见赵小茜就这样毫不在乎的摘下了他送的项链,御子洲正要发火,却不料对上了赵小茜死水一般的眸子。御子洲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那装满水的眸子,只要直直盯着他看一会儿,他一定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而现在,赵小茜就这样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一样。御子洲没来由的心慌起来,他吃不准赵小茜在想什么,他最有把握的,就是赵小茜爱他,他知道,那是渗入骨髓的爱,可是现在呢,再也没有潋滟的情波。
叹了一口气,御子洲终究让步:“我不强迫你,我不对你做什么,我们就好好的聊聊天,这么久没有见过,我很想你,小茜,我们需要机会。”
赵小茜并不做声,找了个鸭绒的首饰盒,将那个挂坠收了起来,递给御子洲,见御子洲没有伸手去接,赵小茜才开口。
“送给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吧,海豚从来不会帮助没有爱的人到达幸福的彼岸。”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障碍了。”
御子洲好像在阐述事实,又好像在解释,但赵小茜除了有些惊讶却也不为所动。如果在她认识陆庭深之前的时候,他这样说,他们之间还是有余地的,只是现在,他以为他们中间隔得,仅仅就是一个陆庭深吗?
说实话,赵小茜平心而论,御子洲比不上陆庭深的万分之一,陆庭深懂她,爱她,迁就她,知道怎么把自己变成赵小茜的一种习惯,她和陆庭深在一起的时候是舒服的,开心的,更有一点,她发现她是爱上了陆庭深,这样的爱,比起给御子洲的,更加炙热。
她不是乞丐,不该她拥有的东西,她不会乞求,不小心被她拿错的东西,现在,她就如数奉还。
“我们还是不要继续了。”
赵小茜说出这句话后,房间里面一片死寂。
“我不是和你保证过……”
“与这件事情无关?”没有等御子洲说完话,赵小茜就打断了他,抬起头只是御子洲的眼睛,赵小茜冷冷开口:“我可以接受我的爱情里没有爱,但我不能接受我的生活里全是利用、欺骗和背叛这些肮脏的东西,你看到了,曾经就因为我对你的未来带来不了什么,你就那么对我,而你也并不爱我,我们没有继续的必要,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又何必让两个人都不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