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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沙漠玫瑰

「教主!教主留步!」远方忽然有三骑美丽女子奔驰来到,同时翻身下马拜倒在地,群雄见她们英气娇艳,各有姿韵,都是绝色佳人,不禁想起圆缺虽是高僧,更是恶名昭彰、享尽艳福的巫祆圣子,心中都甚感怪异。

孤焰见昊星三人竟追了过来,心中虽觉得尴尬,也只能装做若无其事的示意三姝起身,昊星连忙呈报上紧急军情,竟是魇主趁魔军离开射天关后,居然突袭西漠!

魇魅不去云深竹隐抢夺阴泉,反而全力攻打巫祆,的确出乎孤焰意料之外。

路潇遥一听西漠遭危,圆缺分身乏术,如何还能处理风小刀的事?忙拭了泪水道:「魇主能读人意识,用弱点去逼迫敌手,又能把人困入幻境之中,我们在南疆的那一场大战,许多盟军因此都倒戈相向,可是当我砍了喜爱命树的蘼魂花后,他们就能恢复神智。」

孤焰道:「魇魅一事需要无邪术法相助,我会将魇主拖延在西漠里,请路门主趁机潜入南疆,砍下蘼魂花,好救回受害人的魂魄。」

路潇遥道:「这是行不通的!只要魇主在外不断吸收人马,蘼魂花就会不断生长,砍了一片,又绽放一片,根本之道只能毁去妖树,但那树根十分诡异,上回我和大哥试过,薄冰这样的宝刀都砍不伤,三昧真火也烧不了!」

路无常急想带路潇遥离去,拱手道:「毁妖树的事交给我无邪,其他大事就劳烦神僧,路某告辞了!」

路潇遥向孤焰深深合十躬礼,道:「神僧,大哥的事就拜托你了。」

孤焰温言道:「妳放心,我一定会设法救醒他,但妳不可再做傻事,否则他清醒后要如何承受?」

路潇遥点头答应,父女俩正要离去,却见绿衫军副将伏骥从远方策骑奔来,他浑身血衣,要行礼时几乎是跌下马来,孤焰忙接住他,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伏骥激动道:「教主!我军死伤惨重……」路无常忽然以「无所遁形符」射往伏骥背心,化气钻入。伏骥一个站立不稳,向前仆跌,愕叫道:「路门主,你做什么!」

原来路无常怕伏骥受了魇魅控制,见他并无异状,才拱手道:「伏英雄,得罪了!如今魇魅细作处处,路某不得不小心点。」

伏骥息了怒色,点头道:「魇魅诡计多端,是应该留心些。」

待中州群雄离去后,孤焰等人也快马赶回巫祆,伏骥一路上说起当时情况:「胡兹带了大队妖兵前来叫阵,我们未得教主命令,不敢随意出战,就紧闭城门,谁知他从前一副清高守德的模样,其实是狼心狗肺的贼子!竟派人在城门口燃起一列列大镬,焚煮掳来的百姓,我军首气不过,就派绿衫军出城救人……」

孤焰蹙眉道:「卓穆罕如此冲动,必是中计了。」

伏骥一抹脸上血汗,激愤道:「教主神算!当时圣夜军首也曾反对,但教民都哭天喊地,军首就带着我们趁夜突袭……」

孤焰问道:「你是逃了出来?」

伏骥道:「当时我领了一队兄弟要从后方突袭,却见到军首和弟兄们一下子全昏倒,才知道大镬里其实燃煮了迷烟,我们原本要冲上去救人,妖兵却大批杀来,暗夜之中,毒烟弥漫又敌众我寡,属下只好教兄弟们拼命抢回军首,先行撤退……」他瞄了孤焰一眼,想教主会不会怪罪自己弃战而逃,孤焰却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情况不明,不应该轻易牺牲。」

伏骥悲痛道:「军首至今卧伤在床,二万兵马全被掳走,我绿衫兄弟只余城内七千了……后来魇主又故意散布消息引我们去救人……」

孤焰道:「那是派影军去了。」

伏骥点头道:「不错,圣夜军首得了消息便立刻拨一队影军前去,谁知魇主竟在俘虏的绿衫军身上全绑了火药,影军现身救人的剎那,双方都被炸得死伤惨重,如今影军也剩不到三百……」说到此,他一个历经千战的铁汉也不禁哽咽,想是情况十分惨烈。

孤焰又问道:「圣夜呢?他也受了伤?」

伏骥道:「不,当时圣夜军首以为影军无影无踪,去救人已经足够,他自己就坐镇城中,后来魇妖天天送来战帖,尽讥笑辱骂说他不敢接战,只会派属下送死,但军首只紧闭城门不予理会。」

孤焰想道:「幸好罔两十分沉得住气,否则巫祆再折一栋梁,就要邦毁城破。」又问道:「城中百姓如何了?」

伏骥答道:「城中有圣夜军首主持,还算平静,但胡兹对圣城十分熟悉,派大军将各路明道、暗道全堵塞起来,围成一座孤城,往年我们都会用矿产去向外地换些粮草和衣物进来,以备过冬,但此刻东西运不进来,再过不久就是寸草不生的寒冬,到时候百姓肯定支撑不下去。」

孤焰道:「魇主选在这时候攻城,是故意让巫祆过不了寒冬,逼百姓饿死、冻死。」

伏骥忍不住破口大骂:「那狗娘养的胡兹真不是东西!竟连合外邦妖邪来欺侮自己族民,说什么大家背叛了他,他要讨回应得的东西,要……要……」他忽然把话硬吞了回去。

孤焰道:「要我让出教主之位。」

伏骥不敢直应,只点点头,道:「他做这等恶事,谁也不会服气他!」

孤焰五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巫祆城脚,果然见到前方密密麻麻满布着魇魅大军,从形貌、服色分别,可看出他们分为两军,一路是中州帮派投降魇魅所组成的联军,约有五千人,分布把守城外各要道,以防巫祆城民从其中一道遁逃,他们个个身怀绝艺,极难对付,其中更不乏绝顶高手,影语几度率影军冲杀,都锻羽而归。

另一路兵马,青面碧发、目光邪绿、呲牙尖利,浑身满布绿色青苔,形貌十分邪异,正是魇魅妖兵,约有五万之众防堵着城门,他们双臂如长藤,十指如叉戟,看来都悍猛如虎,极为难缠。

大军表面上由胡兹调度,但不知魇主藏匿何方,是否暗中指挥,孤焰见再往前靠近,就要露出行藏,于是寻了一座荒废的营账暂时歇息,好拟定计策。

何丽丝见玄焱一路上只听战情,未有半点指示,想他从前只吃喝玩乐,怎能担此大局?急道:「教主,这回绿衫和影军都损失惨重,独我红衫军尚有八千兵马无恙,但此刻被困城中,只有设法进城才能领兵作战。」

孤焰道:「那是巫祆最后的底子,不能贸然出战,得派在刀口上。如今魇军把所有通道都围起来,妳又怎么进城?」

何丽丝道:「红衫军虽是负责城中安危,却有二千名军兵例行巡守城池外方十里之地,此刻城外敌军浩大,他们应该是潜伏在暗处,我可以召集他们出来相护,从这里到城门口不过短短半里路,应该有希望突围进城。」

孤焰沉吟道:「那二千弟兄心性如何?能否誓死相护?」

何丽丝道:「全是忠肝义胆的好兄弟,为了教主和百姓,生死都不皱一下眉头!」

孤焰点点头,却道:「我们冲进去,也只是一起坐困愁城,何况我已答应中州各大帮派,要从魇魅手中救回他们的弟子,以弥补风岛主造下的血仇,这把守要道的五千名中州军,应该就是他们迷失心智的弟子,所以只能擒、不能杀。」

伏骥急道:「只能擒、不能杀?他们有五千人,个个武功高强,我们只有二千军兵,要打胜仗都不可能了,还只能擒、不能杀?我们都自身难保,哪管得上他们的性命?何况当初他们残杀我教军民,可是半分都不手软!」

孤焰道:「中州帮众是受了魇主控制,才会与巫祆为敌,实是身不由己。」

何丽丝道:「我明白教主一言九鼎,想对武林同道有交代,但战场上杀敌容易,擒敌却是困难百倍,以我方如此劣势,属下以为,不能为风岛主一人赔上我巫祆千千万万人。」

孤焰忽问画儿道:「妳以为呢?」

画儿一愕,看了看这些圣使,又望了孤焰,见他神色中透着鼓励,才提起勇气说道:「画儿人微言轻,只是小小侍者,怎有资格在教主和圣使大人面前说什么?我不知大事应该怎么做,我只知道从前我家公子无论多么困难,从来不会放弃百姓和兄弟,最后也总能只手翻天。」

何丽丝想玄焱是宠幸画儿才去问一个小姑娘,当真色性不改,就道:「圣光最善机变,不如听听她的意见。」

昊星尚未回答,孤焰就已站起身,道:「我知道你们心中认定我不适任教主,那巫祆就交给仙司吧。」他拿出二张信笺连同祆火令牌,放在桌上推予昊星,道:「我写了一条退兵之计,不知能不能成,仙司看了之后便知道。」说罢即转身出去。

何丽丝忍不住叫道:「你想临阵脱逃嚒?巫祆是你的子民,你怎可如此?」

昊星急得冲口道:「小和尚,你别走!」

何丽丝和画儿心中一愕:「原来他就是小和尚?」看着玄焱一身灰缁,忽然觉得这事再明白不过。昊星见孤焰不肯回来,顾不得两人惊异的眼光,竟运劲将第一封信笺化成齑粉,其余人都暗自诧舌,想道:「圣光就算动怒,也不该如此大胆,就这么毁了教主密令!」

孤焰只得停步回身,冷然相望。昊星却拆了第二封信笺,只见信里写道:「第一封信的计策不可用,请圣光使另想方法。」她晶眸灼灼瞪视着孤焰,道:「我想到的法子与你第一封信笺里所写的计策完全一样,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倘若你真要我接位,我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你回来想出第二条退敌计,而我……就去面对魇主!」她又转对何丽丝道:「圣火,请将调动二千红衫军的密令给我!」

何丽丝、伏骥和画儿都不明白二人弄什么玄虚,何丽丝急道:「你们究竟想怎么做?巫祆只剩我们几人撑持,难道还要彼此猜疑?」孤焰和昊星却沉默下来,不发一言。

何丽丝怒道:「玄焱!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我会去调动二千红衫军,是生是死,我也和巫祆共存亡!」

昊星摇头道:「圣火,魇主武功高强、善于伪装又能读人意识,只要她设法与妳打个照面,就能识破妳心中所有战略,这仗还如何打?二千红衫军是送死,要是城门一开,更是把战火烧进城里,百姓要受更大伤害!」

何丽丝心中一寒,道:「这样说来,无论我们事先设想得多周密,战略多出奇,都会被魇主识破,那岂不是半点胜算也没有,就只能束手就戮?」

画儿忍不住道:「要是公子在就好了,他肯定有法子。」

昊星道:「你家公子也不是万能,魇主能读人心思,再厉害的心机谋划都没有用。」她望了孤焰一眼,又道:「教主打算去拖延魇主,他为免在对战时一旦挂念我们,会让魇主识出我方战略,就写下他心中计谋,叫我不可使用,又命我另想法子解决这场兵祸,但不可让他知道,所以才必需先行离去。」

孤焰插口道:「我武功最高,可拖延魇主的时刻最久,你们就有较多的时间准备。」

何丽丝发觉自己错怪了人,尴尬道:「教主既然设想周全,为何不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清楚?」

昊星一抿唇,道:「可是这法子是行不通的!」

何丽丝三人原本觉得这计策已经十分高明,谁知昊星竟一语否定,只见她避开孤焰目光,垂首道:「对不住!我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既能救回被擒的绿衫军,又保住中州帮派,还可解巫祆城危,你心中所想已是最好,你去对付魇主,计划必然被知悉……」

孤焰打断她道:「妳别再说了!」

何丽丝忽地身子一颤,脸色霎白,道:「我明白了!你不能去对付魇主,圣光也不能,因为……」她深深地望着孤焰,道:「这天下间的女子只有她……能跟得上你心中所思,你们彼此相知、谋略相同,无论谁去对付魇主都会被看穿,所以,」她凄然一笑,道:「我去!我猜不到你们的计划,在魇主面前就不会被识破。」

她见两人眼中同时浮上一抹遗憾,已经明白在这场计划里,自己和那二千弟兄是有去无回,所以孤焰才会问那些红衫军是否为死忠之士,她深吸一口气,毅然道:「教主放心!圣火必会带领弟兄们尽力拖延时间!你们商量什么,再不必让我知道!」说着头也不回地出帐而去,四人望着她决然无畏的身影,都感伤无语。

伏骥和画儿在孤焰示意下也悄然退出营账,昊星怔怔思想何丽丝最后的话语,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伤,哽咽道:「你可知我和圣火从来都盼着能将对方击倒,想不到……最后……我果然做了这事……」

孤焰道:「不是妳的错,她和妳一样,为的是巫祆子民。」

昊星轻咬朱唇,微然激动道:「可是她不知道我们的计谋,怎能这样把自己和弟兄的性命全交出来?」

孤焰道:「她心中坦荡,相信妳是好姐妹,更相信妳会为巫祆子民做最好的打算。」

昊星知道自己绝不会盲目相信数年为敌之人,更感到羞惭与无比的沉重,忆及前日与何丽丝同醉共饮、互吐心曲,忍不住潸然泪下:「你说得不错,我们其实都一样,都是为巫祆子民在努力,本来应该是相扶相挺的好姐妹,却居然争斗了这么多年,如今……我还亲口将她推向死地……」

孤焰安慰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她。」

昊星点点头,怅然道:「她家族向来战功彪炳、军位世袭,可偏偏她父亲始终没有子嗣,只有一堆女儿,她父亲镇日怪罪家中妻妾,暴怒动粗,十多年后虽然得到一名幼儿,他自己却战死沙场。教中许多人早就想摘掉她家族军位,当年她不过十五岁,独自上朝面谒教主,在骑、射、搏击各项比试中都胜过众副使,才保住这军首之位,打败了觊觎军位的对手之后,还得面对红衫军弟兄的挑衅,每次上战场她总是第一个冲进、最后一个出来,从来都是伤痕累累,到后来,再没有人不服气她……」

孤焰想起何丽丝始终坚毅明亮,未曾怨天尤人,不禁由衷感佩,道:「一个女子要保住军位已万分不易,何况是在巫祆这特别轻视女子的地方。」

昊星道:「那日喝酒时,她曾说再过几年,待弟弟接回军位,她就能放心的去中州寻找一位文人公子,她知道那公子心中已有别人,她也不求什么,只想去看看那人是否安好……我不明白她拼命保住的军首之位,为什么可以轻易让出?更不明白她身为女子,为何不加入我们,却要扶持胡兹?她为什么不去争取那个公子,只要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

孤焰道:「有一种人总是把责任扛在肩上,总是为周遭人着想!她拼命保住军位,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家族、为了巫祆,她知道自己扛得下,就挺身而出;她不愿让巫祆女子受到内乱争斗的死伤,就扶持温和的胡兹;还有,」他微吸一口气,轻声道:「她不想打扰那位文人公子。」

昊星拭了泪水,抬起水眸凝望着他,道:「其实,你比我更了解她,我早该猜到你……就是她心中那个人!也是月画的公子!」

孤焰见她直接戳破自己的身份,再度递出祆火令牌,歉仄道:「我并非存心占据教主之位。」

昊星摇头道:「我不接。」

孤焰愕然想道:「这不是她拼命争取的嚒?我免费奉送,她怎么不受?」

昊星道:「无论你是谁,你既然身为教主,巫祆子民便是你的责任!」

孤焰当初伪装玄焱只是为了方便窃取火种,功成就要离开,却不意当了教主,他对巫祆虽有义助之心,却从不认定他们是子民,只有魔界子民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牵挂,昊星这番话却触动了他,只得又道:「魇主狡獝难测,未必在城外督战,我去寻找失踪的绿衫军,说不定会遇上她,所以妳得拿着令牌。」

昊星听这话意思是他极可能遇上魇主,而且是生死难卜,所以才要交托主位,她心中忐忑,道:「我只帮忙保管,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见孤焰点头,这才伸手接过。

孤焰又吩咐道:「妳手中有一些密军广布城外,是我和圣火都不了解,就算我们真遇上魇主,也不会泄露她们的情况,妳正好可以善加运用。」

昊星听他提及自己私练密军,尴尬一笑,道:「我明白!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孤焰犹不放心问道:「这事妳可有把握?」

昊星自信道:「戈壁里要起风暴,连老天都挡不住!只要红衫军能撑至申时,就是天时地利了,你就放心去寻找绿衫军吧!」

商议既定,昊星暗中去召集白衫密军,孤焰因画儿身小纤盈,又有天盗一族的易容术、飞檐走壁、钻墙开锁等夜探妙法,极易蒙骗耳目,就命她潜进城去通知罔两如何接应。

在这场战争中,为免被魇主识破,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并不知整盘计划和背后目的,而孤焰和昊星也不能现身战场指挥应援。

何丽丝点齐二千兵马后,策骑来报,请示教主是否要夜袭敌营。

孤焰道:「不,两军交战已有一段时日,夜防必紧,军心最松懈者,该是清晓时分,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那时军兵已防守一整夜,却未见半点敌影,又临交班,身既疲累,精神也开始舒懒,才是攻城最好的时机。距寅时还有一个时辰,不如妳陪我走走。」

苍夜寒漠里,两人并辔缓骑,孤焰沉吟道:「妳曾辅助胡兹,如今他是敌方统帅,对红衫军行军布阵再熟悉不过,如果我们仍依着旧法打,定会惨败……」

何丽丝道:「一切但凭教主吩咐。」

孤焰沉默半晌,终是下定决心,道:「我们绝不能让魇军进城,只能牺牲二千红衫军在城外任其杀戮,无论情况多惨烈,城门都不会开启。」

何丽丝道:「我明白,兄弟们也已经明白,我们是孤军、是死士。」孤焰点点头,不再言语,两人默默并行一段路,何丽丝忽然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圣光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为何还要去面对魇主?如果魇主知道了你的计划,巫祆再没有指望。」

孤焰道:「或许我真能解决她。」

何丽丝听出他其实没有把握,鼓了勇气低声问道:「你……是为了不让我去冒险?」

孤焰坦承道:「我是男子,武功又高得多,没有理由要妳去送死。」

何丽丝道:「不错,我是女子,你可知道西漠女子最好的归宿是什么?」

孤焰一愕,心想玄焱会怎么回答?何丽丝微然瞄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期待他的答案,转而目眺那广阔无际的草原,幽幽说道:「巫祆女子向来地位卑微,不可能成就什么大事业,就连一个好归宿也是奢望,如果能遇上一个真心人,与他一生一世逍遥的驰骋在草原上,那已经是最美好的福份了!」

她回过头来,目光坚定地望着孤焰道:「可是我不只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个将军,将军是要保疆卫民,不是受人保护!将军荣耀于战场、埋骨于沙场,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孤焰道:「是我错了,你家族将以妳为荣,你父亲在天之灵会知道他的女儿更胜过男子百倍!」

何丽丝心尖一颤,眼底不禁浮了泪光,道:「你怎会知道我家中的事?你不是玄……你不应该知道,是圣光说的?」

孤焰点点头,道:「我能为妳做什么?」

何丽丝别过头、掩去眼中湿润,遥指远方的山坡,道:「弟兄们在那儿等着,不如我们比比看谁最先到那棵胡桐树?」她长啸一声就径自策马疾奔,孤焰也跟了上去,两人咨意驰骋在天高地阔的苍茫旷野里,若不是诀别在即,的确十分酣畅快意,心中都盼望这长路无尽,从此再没有腥风血雨……

前方下坡处忽然出现一个碧蓝小湖,「喝!」何丽丝未拉缰绳,马儿害怕坠湖,前腿急忙抵住,身躯却是一个回甩,竟然将何丽丝直接抛落湖心。

「糟!」孤焰看她骑术精湛,未料到她会失控坠马,想她不会泅水,连忙纵身一跃、跳入湖里,伸臂揽住那娇躯,这一亲近,宛如昔日深湖情景重现,何丽丝轻轻贴在他怀里,心口怦怦而跳,呼吸却是平顺,孤焰恍然明白她是自己投水入湖,也蓦然体会了她隐藏在刚朗的外表下,那一番缠绵悱恻的情意。

自从两人在剑阁湖畔分别后,何丽丝回到西漠,始终情愁难遣,忍不住就寻找了这个碧蓝小湖,每当她思念那个遥不可得的人时,总会潜入湖里,借着水浪的拥抱,幻想着他依然温柔的抚慰自己、亲吻自己,漫漫无尽的思念、无数次的入水,她竟因此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如今已是游如滑鱼。

孤焰既然知道她并没有危险,便松开了手,何丽丝顿时感到湖水寒透似冰,冷入心坎里,这个人即使近在呎尺,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即使在生离死别、只这么短短一刻,他也不肯给一个同情的拥抱、施舍一点爱怜。这个男子总是如此果决、如此残忍,却也是给予她最真诚的尊重,没有半点欺骗。

她苦涩而潇洒的窜出了曾经温暖的怀抱,直向湖畔游去,一个轻巧回身,已坐上岸边,晶莹水珠洒染在她柔美的发丝上、衣衫上,衬得那一身红艳就像沙漠玫瑰般热情绽放,实是说不出的美丽动人。①

她蓝瞳灿似天星、俏颜晕似瑰霞,对着犹在湖里的孤焰,笑道:「你可知道玄焱根本不会泅水?」

孤焰无奈苦笑,往岸边缓缓游去,何丽丝未等他上岸,一声轻啸,两人的马儿绕过小湖奔了过来,何丽丝足尖一点,轻掠上马,策骑出去,又喊道:「我们还未分出胜负!」孤焰也跟着飞身上马,追近前去。

夜漠寒风在两人耳畔放肆的呼啸,何丽丝大喊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教主,你答应我,绝不可以放弃巫祆子民!」

孤焰也大声道:「妳是巫祆栋梁,无论多么困难,一定要活着回来!」

两人奔驰了一段,互有先后,眼见胡桐树就在前方,何丽丝又道:「我曾经在中州遇见一个人……他答应为巫祆退去魔军,我以为他失约,自己看错了人……可是我从圣光口中知道……是你……令魔军退去!」她声音飘在凛冽寒风中,越说越低、时断时续,孤焰一字一句听得清晰,却沉默未答。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了胡桐树,远方露出清晨第一线曙光,照得何丽丝一身戎装艳如红云,宛如孤焰在云深竹隐初见她一般,依然那么英气、那么骄丽,她的眼神也一如当时,灿亮之中柔情徐徐:「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孤焰知道她要问什么,温言道:「可以。」

何丽丝从那诚挚不舍的眼瞳里已经寻着答案,她终于确认那个人是平安,是记着他们之间的承诺,且令她感受了与心上人共驰草原是何等幸福快意,而自己在他面前也始终勇敢坚毅,没有愧对一个将军的身份,没有辜负西漠子民的期望,那就足够了!

她挽起长发、戴上军帽,微笑而骄傲地转过身去,一扬手中军令,大喝一声:「兄弟们!出发!」

曙光薄熙,照耀得荒沙大野熠熠金黄,宛如映衬着西漠勇士为族民奉献的高贵战魂,孤焰目送这一片红衫热血青年舍命入虎口,心中感动慨然,即使史册不会记点任何小兵,但战场上每一条大无畏的灵魂都是真正的勇士!

(注①:「沙漠玫瑰」又名「天宝花」,生长于非洲沙漠边缘,花色繁多,艳丽如玫瑰,绽放时灿烂似锦、热情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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