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529000000071

第71章 西漠旅巫

朔风夜冷,星霜满天,广袤无垠的黄沙大漠里,漫无人迹,只有跛足的老驴驼着一条肥胖松垮的身躯,颤巍巍地踽踽独行,越过一棱复一棱的沙丘,蹒跚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荒漠尽头,立着数顶被风沙染成烟黄的毡帐,帐前熊熊燃烧的篝火,彷佛是苍茫天地间唯一的温暖。数十名歇宿的行旅挨在营账内,围着盆火席地而坐,豪气地喝酒啖肉,无论识或不识,都能天南地北的闲聊。

帐外呼啸的悲风,从厚厚的毛毡帐门穿挤进来,将火光拨弄得时明时暗,老账房差使一名干瘪的小厮备酒送食、加薪添柴、喂养牲畜,里里外外忙个不亦乐乎。

一神清气朗、器宇轩昂的青年压低毯帽、身着灰裘,在人群中默然饮酒,身旁伏着一头温驯如猫的黑豹,这宿营里形形色色的旅人如过江之鲫,谁也不会留心青年的身份来历,倒是黑豹引来些许目光。

一苍苍老者抖落烟筒上的尘沙,苦着脸道:「咱们西漠苦旱,本就难熬,北祸又起,唉!老天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旁边的红衫兵丁想到圣光祭司教红衫军独自应战魔祸,自己命在旦夕,叹道:「若不是仙司哄得教主不管事,咱们五衫军齐心对付魔界,这一仗也未必会输!那云深竹隐的神僧给西漠下一道天机,说什么……什么『一夕繁华尽虚无』,老兄们说说,这仗还打个屁!」

烟筒老者叹道:「魔界只给咱们一个月时间,看来就快保不住圣火,圣城要灰灭啦!」

一名满脸横肉的行脚商道:「依我看,那和尚肯定是胡说八道。」

红衫兵丁不服气道:「什么胡说八道!那神僧大有本事,我可是亲眼瞧见,连魔君都得礼让三分!」

行脚商依旧不信,摇头道:「无论如何,我只相信胖子,等胖子来了再说!」

许多人初次听闻云深竹隐的天机,心中半信半疑,七嘴八舌地吵嚷:「不错!不错!待胖子一来,咱们仔细问问!」「老账房,等了大半天,胖子怎地还不来?」

老账房送上几坛暖酒,笑盈盈道:「别急!别急!耐点性子,再半个时辰吧。」又吩咐小厮:「你瞧瞧去!」只见那瘦小的身影有如跳猴般,三两下就跃上账顶,放眼眺望。

红衫兵丁哼道:「胖子来了管啥用!他只一人,难道真敌得过千万魔军?你们不如问问我云深竹隐当时的景况……」他跳身而起、口沫横飞兼比手划脚道:「那时魔军阵容浩盛,整整遮了半边天,想来就足够教人脚底发寒,这场仗确是硬烫子!」

行脚商啐道:「胖子不管用,你又等在这儿做啥?」

红衫兵丁讪讪然坐下,狠狠灌一大口酒,驱逐心中寒意,才道:「嘿!大爷我就想知道,一个月后还有没有命娶个美婆娘!」

烟筒老者越发苦愁,道:「我两个女儿半年前被仙司征召入宫做嫇妃,我本想来问问什么时候才可以见着她们,这下圣城要灭了,可怎么是好?」

行脚商做的是往返中州西漠的货物生意,对各地民情都甚熟悉,道:「你们巫祆传统,女子长到十五、六岁时,就会入宫当嫇妃,然后再从嫇妃之中选一人做为祭子,献火祭给祆神,好祈求西漠平顺,女子若能当上祭子,藉由圣火烧尽一生污秽,重返光明天界做光明天女,那是无上光荣,也是生命最圣洁美丽的终点,你女儿应该欢喜得很,你老又犯啥愁?」

老账房缓缓道:「老兄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嫇妃入宫后,需先服侍教主一段时日,再由教主和祭司遴选出最纯圣之人献祭,这原本是一年一祭,需要的女子并不多,而且嫇妃每三个月总能和家人相聚一次。但就在三年前,『圣壁岩』显出一道道壁画,说巫祆会遭大劫,只有圣子能消弭兵灾,教主只有玄焱一个独子,本就万分宠溺,自此以后,玄焱圣子更是以救世主自居,骄奢暴虐、吃人不吐骨头,还大举搜罗女子承欢,那些女子一旦入宫,不是死了就是疯了。更奇怪的是,半年前圣子忽然两腿一伸、回了天界,教主哀伤欲绝、无心管事,就让圣光仙司打理教务,大伙儿本以为可喘口气,谁知她为讨好教主私欲,竟变本加厉地抓人作嫇妃,且不让她们和家人相见!」

红衫兵丁忿忿接口道:「这回魔军来攻,那妖女更是大有借口,逢人便抓,说要祈求祆神保佑,就得多多献祭,连小女娃儿、老婆婆都不放过!」

行脚商见人人脸上忧愁,拱了一坛酒,吆喝道:「来!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胖子一来,定能替大伙儿想出好法子。」许多人回敬了酒,行脚商瞥见黑豹少年,举酒招呼道:「小伙子,我瞧你豹子神气贼灵贼灵,毛色也乌亮乌亮,肯定值个好价钱,卖是不卖?」

黑豹少年回了酒,微笑道:「老商家,若有人买你兄弟,你卖是不卖?」

行脚商一把拽了身旁胖妇、推到前头,哈哈大笑道:「我走南闯北的,只要有好价钱,什么不能卖?连老婆也卖得!」

胖妇忿忿甩开行脚商的手,拧长了他耳朵,唾骂道:「老不死,你当老娘是杂货嚒?」

行脚商不敢吭气、故作乖巧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谁敢买老嫂子,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胖妇啐道:「你们变着法儿骂我是母老虎!」众人只得缩了脖子,笑嘻嘻道:「岂敢?岂敢?」

「你……」红衫兵丁打量着黑豹,但觉少年恁地眼熟,忽拍腿大叫道:「你是无间岛主——风小刀!」

风小刀听了半天谈话后,知道他们都是在等一名唤「胖子」的奇人,即微笑拱手道:「在下路经此地,不过进来歇个腿、解个酒馋罢了,但不知胖子是谁,还请赐告。」

在云深竹隐诸方势力显露后,胡兹深知自己势单力薄,难以成事,见风小刀侠义磊落,便拳拳相邀。但风小刀虽愿意共除魔军,却不想参与巫祆内斗,盛情难却之下,决意先探访西漠民情,再做打算。

这些西漠行旅想不到名震中州的无间岛主竟如此年轻,但见少年眉如英剑、目若朗星,气度谦冲直爽,都生了亲近之心、想热络攀谈。老账房首先道:「说起这胖子,倒是神奇得很,七、八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他莫名地出现在我账房里,说什么大发善心,不要半点酬赏就帮人分忧解难,初时大家都不相信,可后来他答应的事没有一件不灵验,渐渐地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都知道胖子神奇得不得了,还编了曲颂扬这事呢:『胖子胖、圆十丈,身似穹庐教鬼烦,响铃响、传四方,曲如熏风送人暖。』」众人便敲着锅盆欢喜地合唱起来。

行脚商又说道:「这意思是说他虽胖得像咱们的大毡帐,连鬼见了都愁烦,可铃声一响,那就是雪中送炭的活神仙来了,咱们这儿长年吹刮寒飕飕的朔风、胡风,就是不吹半点暖呼呼的熏风,这送礼的活神仙不就像熏风一般难得?」

红衫兵丁接口道:「他只在月圆之日才来,每人又限得一求,今日正是十五,风岛主,你有什么心愿不妨试试。」

风小刀笑道:「天下异士无奇不有,我真好运道,遇上这等妙事,那非试试不可了!」

「嘿!」火光不及的角落里,忽传来一声低笑,那声音极轻极冷,如雪花飘入风里,在一片哗笑声中,竟十分清楚,教众人听得浑身直起寒毛,纷纷回头望去。

但见一条黑衫身影冷漠地坐在众人背后,双目威严邪厉,神色苍阴木然,无气无息地彷佛融在黑暗里,被火光一映照,份外诡异,他掷了酒坛向风小刀,森冷道:「风岛主这等身份还有什么不如意,需要来求胖子?」

风小刀正要伸手去接,忽听见极细微的嗤嗤响声,果然酒坛到面门三分处就要散碎成千百利刃,幸好他耳目灵敏,早已察觉瓮上被施了巧劲,他心中想道:「这人素不相识,一出手就狠辣至极,将酒坛化为厉害暗器取我性命,我岂能不回敬?」当下双掌含气拱住酒坛,将碎片硬生生凝住,再往外推拨,酒水受气劲激化为长柱飞灌入喉,酒坛却反向飞转回去,随着酒坛越飞越远,水柱却越拉越长,且一滴不露尽落入他口中。

众人直是大开眼界,不禁大声鼓掌叫好,风小刀伸袖抹嘴,道:「多谢前辈好酒!」他气劲余势不歇,酒坛直回到对方面前才暴射开来!

黑衫汉子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之中,风小刀见酒坛凌空爆裂,要伤及无辜,连忙掌风一拂,将其扫飞出去。蓦的,黑衫汉子竟又出现,连姿势也未变,冷笑道:「老夫好意请酒,你竟把坛子摔个粉碎,未免不懂礼数!」

风小刀见他隐没、现身速度比眨眼还快,身法奇诡得有如变戏法般,大感惊异:「西漠竟有这等高人,当真动手,胜负未知,但我定要慢了两分!」他知道对方存心作弄,也不争辩,只道:「小刀得罪了,前辈如若不弃,今夜酒水就算在下身上,」就呼喝老账房再添十坛酒,又道:「请问前辈大名?」

「罔两。」黑衫汉子轻幽幽地吐了二字,似口气也能冻煞人。

风小刀见对方始终藏身阴暗中,朦朦胧胧地瞧不真切,忽然一凛:「他旁边明明空无一物,火光该能映照过去,为何是一大片黑暗?罔两……罔两……那是取自道书上『罔两问景』影子中的影子之意,莫非他是圣夜使!」①

倘若这推测无误,罔两身旁的大片黑暗其实是站满了影子军,才会只见阴影、不见其物,影子军能以一敌百,圣夜使竟亲领十数人前来,必有重大情由。风小刀又想起他是西漠第一高手,心中更生提防,问道:「罔两前辈难道也等胖子?」

罔两冷声道:「我等人、抓人、请人。」

众人多是寻常百姓,并不识得影子军首,听他说「抓人」,只怕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忙问道:「黑鬼头,你等谁?抓谁?请谁?」

罔两淡淡地道:「等的人在路上,要抓的人快进来,相请的人……」他阴沉沉地瞧了风小刀一眼,道:「近在眼前!」

风小刀道:「我与前辈并不相识。」

罔两道:「教主圣宫相候。」

风小刀曾狙杀七名影子军,对方若有意加害,如此孤身入巫祆圣宫,实是万分危险,但他不愿错过见巫祆教主的机会,剑眉一扬,爽快回道:「甚好,我也想拜见贵主,有前辈引路,倒省事多了。」

「好胆识!」罔两精光一湛,这才提了风小刀相请的酒大口灌入,直喝到坛底朝天才放下,冷笑道:「若是鼠辈请酒,老夫只怕污了口。」

风小刀心想:「这影子军首虽言语古怪,行止隐秘,倒是性情中人,好恶甚是分明,我若胆小畏缩不肯前去,他连一口酒也不愿喝,这般喝个干净也算瞧得起我了。」

众人不知罔两身份,只觉得他鬼祟冷酷,不是善类,正窃窃议论,忽听得小厮尖声大喊:「来了!来了!」众人都争先恐后地涌出帐外,但见一片黄雾雾的风沙烟尘里,二位俊美公子骑着赭红骏马并辔奔来,风小刀不由得一怔,茫然呆立,心中思潮起伏,眼里却是再看不见其他,慢慢地,才敛了心思避入人群之中。

众人看出来者不是胖子,啐道:「小鬼头罩子打亮点,那不是胖子,这两人加起来,还不够一只胖子!」

那小厮站得高、看得远,不服气地嚷嚷道:「不是!二位公子爷后头还缀了一人呢!」

风小刀被人群挡住,瞧不见第三人,耳听来人踅音,暗想:「这胖子竟能凭着轻功,不近不远地一直吊在马尾三丈处,实是绝顶高手,难怪这么多人等候着他。」

众人闻言忙又伸颈探去,果然见到二骑红马后头跟了一位戴笠帽的灰衣僧者,不由得骂道:「胖子自然要肥胖如猪!怎能清汤似的没有半点油水!」便意兴阑珊地返回帐中。

二位骑士直到听见小厮喊叫,才发现有人缀上自己,但已到了营账前,就翻身下马喊道:「掌柜,劳驾!」小厮赶紧为他们牵马领路,二人这才回首望了后方灰衣人一眼,见不相识,也不甚在意,就随老账房入内歇息。

其中一少年身穿鹅黄锦缎皮袄、头戴貂帽,虽束发作男装打扮,玉面也染了风霜,却是杏脸桃腮、星眸盈盈,为营账增了光色,众人眼睛陡地一亮,心中不由得赞了声:「好靓的娃儿!」

俊美少年边拍打身上黄沙雪尘边咕哝道:「木哥哥,你识得后面那个人嚒?不知跟上咱们作啥?」

那「木哥哥」年纪稍长,正是羌族土司少主木沙夷,他一身绿缎皮袄,腰悬弯刀,甚是英武挺拔、沉稳持重,摇头道:「我也不识,或许是顺路来此歇息,遥儿,咱们有事待办,切记莫惹事生非。」

鹅黄锦衣的俊美少年自然是路潇遥,噘了樱口道:「知道啦!遥儿不惹祸、不生事,一切任凭木哥哥作主,你当我还是从前任性的小姑……」她本要说「小姑娘」,忽然发觉众人都盯着自己,脸上一红,当即闭了口,随木沙夷找了一处空位,围着盆火并肩坐下。

木沙夷道:「出门在外,凡事得想周到些,我答应路伯父要好好照顾妳。」

路潇遥横了他一眼,嗔道:「是啦!都听百多遍了,又不是话多就显得聪明伶俐!」

木沙夷被揶揄也不动气,仍为她添食斟酒,她低头吃了口炒米,却只含在口里不嚼不咽,怔怔痴想,半晌,才回神过来,闷声道:「木哥哥,你莫着恼,我心中不快活才胡乱生气,我其实明白……这些日子多亏了你。」

木沙夷微笑道:「妳这话也说百多遍了,我几时怪过妳?」

风小刀目光始终不离路潇遥,只觉得数月不见,她原本纤弱的身子更清瘦了些,玉容颇是憔悴,听她娇声甜语,不禁心生怜惜:「遥儿不是闭关嚒,为何千里迢迢赶来西漠?我总要把仙歌未杀苏师姐之事说清楚才行……可我怎能相助擒杀君师兄?无论如何,这梁子是解不开了,我不过二个月性命,又何必徒增她烦恼?」他手中捏着孤焰所写菊仙歌非是凶手的书信,思来索去,决定悄悄留信给路潇遥,却不相认。

他拉低毯帽遮住脸面,又藉壁上垂挂的数迭厚重毛皮掩身,闪躲到帐门边的角落,正打算出帐而去,忽然帐门掀开,灰衣僧者走了进来,风小刀这才发现尾随的高手竟是云深竹隐的主持圆缺!

小厮贴心地招呼圆缺坐离众人,免得沾染酒肉熏气,道:「师父见谅,寒伧之地,咱们只能供点酥油茶、干果让你暖暖身子。」圆缺只点点头,默然不语。

风小刀见圆缺居然进了账房也不脱笠帽,实在古怪,暗忖:「圣夜使要请的人是我,等的人是胖子?难道要抓的人是神僧?这儿有十数名影子军,动起手来可不简单。」回首瞥见罔两已隐身为影子,犹可感觉他双目如鹰,牢牢地觑准猎物。

「有意思!」自从圆缺进来后,罔两目光深深被其吸引,再无视旁人,且明白教主为何定要他亲自出马、活擒这小僧。

他年少时身经百役,以笃厚的功力再辅以诡谲的影术,对敌从来不过三招,统领影子军后,武道、地位皆登上高峰,再无人敢搦战,早已目空四海,然而眼前小僧明明随意而坐,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丝破绽,令他生出想窥探对方修为深浅的兴味,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尽管他脑海中已划过千万招雷霆开场,却始终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这样莫测高深的对手,终于令他沉睡已久的战魂觉然苏醒。

正当众人各有所思时,远方终于传来一阵银铃脆响,叮叮咚咚地,十分随兴,杂乱的节奏拼凑成一首荒漠古调,回荡在浩浩旷野里,别有一股喜庆热闹的豪迈味儿。

「来了!来了!这铃声肯定是胖子!」小厮忙奔到帐门口,快手快脚地卷上毡帘,一阵狂风夹着沙砾霜雪吹刮进来,众人欢喜之余忙扯紧皮毛衣,顶着寒风冲涌而出。

老账房见大家乱成一团,声嘶力竭地喊道:「各位爷儿们得分个道儿,好让胖子进来!别抢!别抢!人人都有份,先围坐个圈儿,要乱了序,胖子可不愿进来!」众人只得乖乖听话,退回帐内围着盆火挨次坐下,数十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外边那漫漫无垠的黑暗天地。

终于,天边现出了身影,一坨七彩的肥胖身躯瘫垮在老驴背上,那驴子似不堪负荷,一步一顿,走得极慢,好容易到门口,胖子圆球似的身子呼噜噜滚下地来,十分吃力地负起大包袱,摇摇晃晃地挤过略窄的门框,才得以进到毡帐内,小厮又赶忙将门帐垂放下来,免得风沙吹熄了盆火。

众人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时才知胖子是个丑陋的奇装老妪,松皱的大肥脸涂着五彩缤纷的胭脂,蓬松的大卷发上缠绕着流苏丝巾,双耳垂坠着丁东环佩,粗腿般的手臂箍着一圈又一圈的七彩大镯子,花花绿绿的衣饰上挂着铃铃啷啷的铜币和无数的金银项链。

胖子放下包袱、拭着汗,埋怨道:「老账房,你怎将门口给缩窄了?」

老账房看着险些被挤弯的门框,心疼喊道:「冤枉啊!我前日才移开几根支架,让门口更宽大些,谁知还赶不上妳胖的速度。」

胖子爽朗地哈哈大笑,这一笑,令满室生了温暖,人也显得不那么丑了。胖子并不忌胖,径自抓了一把干果放进嘴里、配着酥油茶滋滋大嚼,等吃喝够了才打开包袱,胖乎乎的手脚倒是利落,三两下就唰啦啦地升起一顶径长三尺、高丈许的圆形小布篷,然后盘膝坐在一张长方小桌几前,圆滚滚的手臂一挥,桌上立刻出现一条由二十二张方牌连成的银龙,那牌约莫掌心大小、薄如纸片、银光闪闪,上面镌刻着各式奇形怪状的符号,与白衫军首圣光使那副小银盾牌上的图画相同,只是这副银牌有些磨损和污渍,显然已有多年历史。

胖子清了清喉头,拉开嗓门大声道:「大伙儿都是求祆神指引的红尘苦海人,依照老规矩,求问之人先回答二道问题,再诚心选张银牌,就能得偿心愿。」她环目四顾,众人既紧张又兴奋,都盼胖子能先点名自己,却见那胖指遥遥一比,对准路潇遥道:「小姑娘,我瞧妳眸光晦黯、气虚血热,心里愁苦无比,就让妳占个头采吧!」

路潇遥听她唤自己小姑娘,众人又瞪目相望,颇是窘然,只得起身前去与胖子对面而坐,胖子眼观鼻、鼻观心、面色肃然,肥掌在银牌上方三寸处缓缓地左右来回游移,似在冥思感应,片刻才开口道:「这第一问,一生之中,若能重来,妳最盼能改变什么?」

这一问正触中路潇遥心事,她娇眸一垂,哽声道:「我只盼不曾央求娘亲前去东海。」

风小刀明了她所指乃是苏无妒因拗不过宝贝女儿苦求才前来寻找自己,以至命丧无间一事,心想:「遥儿宁可和我分开,也不愿苏师姐化解我和路师兄的误会,可见她心中怨我极深,后悔与我相往……我就算多看她一眼、二眼,又能如何?」他虽决意舍情,但听得路潇遥一番言语,仍是黯然伤心,于是暗暗传音圆缺道:「神僧,我是小刀,东北角落埋伏着十数名影子军,恐有不利之举,还请留意,我有事需先行一步,不克相助,尚请见谅。」

圆缺回音道:「影子军无声无气,难以察觉,小僧确是疏忽了,多谢风施主相示。」

风小刀不再逗留,悄悄出帐而去,先寻到路潇遥的马匹,将书信放入鞍袋,见地上黑影飘动,知道几名影子军蹑上,但辨不出其中有无罔两,想若能引开影子军首,圆缺就更能应付,遂问道:「罔两前辈呢?他不亲自领我前去圣宫嚒?」

其中一影子军化出身形,拱手道:「军首说风岛主是一言九鼎之人,不会无故反悔,由我们领路即可,招呼不周,请勿见怪,请!」风小刀想圆缺修为极高,若能预先防范,应该能全身而退,就不再挂心。

远方烟尘卷飞,又有一骑驰近,来人仙容楚楚、婉柔妩媚,一身绣繻素衫裤装,白披肩款款飞扬,犹如一朵白云飘近,在幽邃的夜漠中特别亮眼。

风小刀甚是惊诧:「她怎会来此?」

菊仙歌自北奔至,越来越近毡帐,风小刀生怕她和路潇遥会大动干戈,赶紧用双手沾了尘泥往脸上一抹,掩去面容,跟着解开路潇遥和木沙夷的红马缰绳,气蕴指尖往马臀戳下,他这点穴力道施得极为巧妙,含劲缓发,马儿疼痛受惊,立刻放蹄狂奔,待奔了一小段,气劲丝丝钻入穴道,四肢就会酸软难立,需歇躺个把时辰才能恢复。

毡帐之内,胖子双眉微皱,又对路潇遥说道:「这第二问,平生之中,若能重温旧日,妳最希望回到什么时候?」

路潇遥玉颊微然一红,嗫嚅道:「那是一座雪山之上、狼窝小洞里……」她语声轻柔,眼神迷蒙,心思似邈入梦中。

众人都想:「可惜!可惜!娃儿虽长得甚美却是个傻子,待在狼窝小洞里还能活吗?」

胖子口中喃喃念出一串奇怪秘咒,双手舞了个大圆,那些银牌在她玄力牵引下,飘浮到半空中,形成一圈银光、缓缓旋转,又道:「心诚则灵,小姑娘,妳选一张牌吧。」

路潇遥随意凌空一指,那张银牌竟缓缓升起、翻面,只见上面浮刻着恐怖的影像,一具面容狰狞的骷髅,身裹长黑袍,手持一把弯弯的大镰刀,叫人看了就害怕,只不过这图象是个倒影。

胖子见路潇遥面色怔忡,微笑安慰道:「小姑娘是外地人吧,这是咱们西漠的阎罗君王,判生判死、拘人魂的,牌面本来极为不好,可既然是倒象,套句你们中州的话,那就是否极泰来之意了。」

「原来是好兆头。」路潇遥闻言心中稍宽:「娘亲不能死而复生,这牌意难道是和他有关?可他心中只记挂着那妖女,我若要报仇,他定然恨我入骨,无论如何,这仇怨是解不开了,又如何生出转机?」

胖子瞧出她疑惑,又道:「小姑娘,妳心中不信,不妨拿着银牌进到布篷里试试。」

路潇遥想道:「有这等奇事?」她走进布篷后,只见里头有一颗透明水晶圆球,球内水液逐渐蒸腾,慢慢化出一男一女的影像,一个是苏无妒,一个是风小刀,二人分别对她说了许多话。

胖子又为下个求问之人开牌启示,过不多时,路潇遥眼眶泛红地出来,木沙夷担忧地迎上去,问道:「如何?妳在里面瞧见什么?」

路潇遥黯然摇摇头,偕他回座,才低声道:「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西漠召魂唤影的玄术,这胖子像中州摆尖盘的江湖术士,先使二道问题把簧,再耍点小花腔,虽有些宝贝、会些术法,却是安慰人心的玩意罢了。我见了娘亲,她盼我欢喜快活地过日子,别为报仇苦了自己……」

木沙夷见她神情苦涩,拉了她手臂,毅然道:「倘若妳觉得为难,我立刻带妳回去,路伯父要怪罪,就让他怪我好了。」

路潇遥甩开他手,嗔道:「我不回去!我和他早恩断义绝啦!咱们好容易探得妖女前来西漠,我若不手刃仇人,怎对得起娘亲!」

风小刀为防万一又折返帐中,却恰好听到路潇遥这番恩断义绝的话,心中十分难过,却也只能强自忍抑,哑声大喊道:「红马跑了!谁的红马跑了?」

路潇遥和木沙夷吃了一惊,赶紧出外探看,见正是自己的两匹红马疯狂朝南奔去,在这茫茫大漠中,若失了座骑将十分棘手,二人只得发足追去。

这时烟筒老头正欢天喜地走出布篷,道:「我乖女儿现在过得好极,再三个月就可见着她们啦!」众人都为他高兴,连连恭喜。又换那红衫兵丁匆匆走进布篷,不一会儿,也兴高采烈地出来,道:「咱们定能将魔军打个落花流水,之后我就娶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生个白胖小娃,胖子果然厉害许多,看来云深竹隐的小和尚确是胡说八道。」

这位红衫兵丁当时在九荷山脚下,虽看见冰晶棋盘,却没见到山顶上的圆缺,因此不知那胡说八道的小和尚就在旁边。众人瞧他态度大改,都想:「果然人人爱听顺耳话,方才还为和尚大吹大擂,眼下就转了舵呢!」

胖子忽对圆缺道:「和尚,咱们虽不同道,不过祆神慈悯,对天下万灵一视同仁,你有求问,就到这儿来吧。」

圆缺起身往前道:「小僧本无求,施主既有所问,我一并答了,『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红尘苦海不过生灭幻相,又何需重来?」②

他随意指了一张飘浮的银牌,那牌缓缓升起、翻面过来,竟是镌刻着一张长着双角的妖魔头像,下方用长炼锁着一男一女分隔两端,以忧伤的目光遥遥相望,不得聚首!

胖子瞇成细线的双眼射出精光,打量圆缺一遍又一遍,忽然扬手怒指圆缺,齿间迸出最森厉的喝斥:「你的修行全是枉然,你的淡泊全是欺谎,你若非万恶邪魔现世、双手沾满血腥,就是被恶魔锁练捆绑纠缠,终生作恶魔奴仆都不得摆脱,至死方休!」

众人瞠目结舌地瞪着这个形似清雅的小僧,想起沙漠里许多恐怖传说,那吃人肉、啃人骨的恶盗往往就是慈眉笑脸的和尚模样,心中都惊颤不已。

圆缺见胖子行事稀奇古怪,本来觉得趣味,未料她竟出口恶毒,当下冷笑一声,就拿了那张银牌走进布篷,想看看她究竟闹什么玄虚!

另一方面,罔两虽不知道风小刀为何去而复返,却也沉得住气,只在幽暗中紧紧盯着目标,打算等圆缺走出布篷、心情激荡、最是松懈时,出手擒拿。

小小营账内,气氛越来越诡谲。

不多时,菊仙歌翩翩进来,她虽身着武服,依然艳光四射、仙姿曼妙,众人无不看直了眼,胖子也不禁赞叹:「只有咱们祆神的女儿才能这么美丽,好姑娘,快快过来!」众人非但不介意她的后来先问,且十分好奇美人的答案。

菊仙歌到胖子跟前,明白了问题,垂首低声道:「那是一座雪山之上、千万狼群里,我出手打了他,他就不再理睬我……这事总日日夜夜绞着我的心,教我后悔莫及。」

行脚商想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能使多大力气?打抱不平道:「男人该大肚量些,受个一掌、二掌有什么要紧?又不是真打死了他,怎能如此伤姑娘的心?」

红衫兵丁也笑道:「我要能得美人玉掌相加,让妳从此念念不忘,当真被打死也甘愿。」引来众人一片哄笑。

菊仙歌回眸报以嫣然微笑,那娇媚神态直教众男子浑然酥醉,她又腼觍答道:「平生之中,若能重温旧日,我……我最想回到东海,和他相伴一生。」

风小刀心中一紧,那爱憎难休的痛楚渗入骨髓,回想三人纠葛,实是百感交集且迷惘不解:「难道我真错怪她了?遥儿不谅解我,她却念着我,可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又怎能重来?」

菊仙歌纤指点了一张银牌,柔声道:「还请婆婆指教。」那牌底缓缓翻现,乃是一对男女双手相执、深情脉脉的图象,只不过又是张倒牌。

胖子双眉微皱,摇头叹道:「姑娘,妳二人看似情深爱笃,其实若非有人虚情假意,就是第三者从中阻扰,唉!情深缘浅。」

菊仙歌拿起银牌凄婉道:「婆婆不是说只要进到布篷里就能得偿心愿?我只盼能见他一面,解清所有误会,教他不再恨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余事又怎敢奢求?」

风小刀暗想:「她是为了告诉我真相才寻来西漠嚒?该不是又想欺骗我?不,她不知我在这儿才吐露心底话……」看着菊仙歌孤清单薄的背影缓缓走向布篷,不禁热血上涌:「骗就骗吧!她从小凄苦,若真为我背叛魇魅,又受无邪追杀,天下岂有容身之处?我怎都该护着她!」

那行脚商想两个小美人都在雪山狼群和东海里打转,甚是巧合,忍不住咕哝道:「刚才那个美娃娃,也特别念着东海和雪山,难道就是她多加阻扰?」他妇人拧了他,道:「哎呀,别管人闲事,倒是和尚还在里头呢!」

二人虽是低声谈话,菊仙歌仍是听见,心中一沉,知道无邪已追至西漠,就放下布帘道:「胖婆婆多谢妳,我得走了。」当即翩然出帐,一干男子见她离去,都觉得怅然若失。

「啊——」帐外极远处忽传来女子的娇呼声,风小刀认出是菊仙歌的声音,大吃一惊,连忙闪身出帐、召了豹子急追而去。

却说同时间,帐内另一条黑影倏闪至布篷前,唰地一声扯起门帘,对胖子冷喝道:「人呢?」

原来罔两从菊仙歌掀开门帘的剎那,已从缝隙间看出里面除了一颗水晶圆球外,竟空无一人,那顶小布篷放在圆毡帐内,二者都能一眼望尽,四周且围坐了许多人,圆缺身手再高明,也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

众人想起胖子方才说圆缺是万恶邪魔,难道竟是使了妖法遁逃?不禁害怕得议论纷纷。胖子费力地挪动着圆呼呼的身子,三步并两步奔到布篷前,气急败坏道:「黑鬼头,你捣什么鬼?」她铜眼圆瞪、双手叉腰,气势虎虎,彷佛是罔两把圆缺变不见,却做贼喊抓贼。

罔两忿然进到布篷内,左瞧右瞧实在觑不出什么玄机,冷声下令道:「擒下!」一名影军忽然现身,猛力抓了胖子手臂。

老账房和小厮见状,赶忙过来求情道:「你们是影子军爷吧,胖子向来规规矩矩,没做什么坏事,那和尚该是趁大伙儿不注意时溜了,军爷不赶紧追去,恐怕就追不上了。」

众人怕胖子一旦被抓,自己的愿望就要落空,忙争相附和:「是啊!是啊!胖子还骂了恶和尚,军爷千万别冤枉好人!」

那影军冷喝道:「胡吵什么!莫说这里连只鸟也飞不出,军首眼皮底下更不会走失半个人!」

众人一听竟是圣夜使亲临,都肃然起敬、噤声不语,更认定圆缺奸恶至极。

胖子也害怕起来,哆嗦着全身赘肉道:「圣夜使大人,您方才也查过了,这布篷真没半点机关,不信您拆回去瞧个仔细。」

罔两一心放在与圆缺较量上,万万想不到他会莫名遁逃,百思不得其解下,也只得下令道:「一并带回!」

胖子见那影军要动手,急道:「军爷,使不得!使不得!你这粗手粗脚,小心碰坏我吃饭的家伙,得从里面的钩子拆起。」

那影军冷笑道:「我们瞧妳装神弄鬼老半天,妳算到今日有牢狱之灾嚒?」

胖子委屈道:「人家与小和尚又不是同路人,你怎能胡乱抓我下牢?」又随手翻出一张银牌,乃是一位头戴帝冠的尊贵女子,她挺起了腰杆傲然道:「哈!这牌说我非但没有牢狱之灾,且是大丰收!说不定军爷要请我吃一顿好饭,所以不劳爷动手,还是我自己来吧。」她笑呵呵地钻进了布篷内,垫起足尖伸长手臂地忙活,忽然,门帘滑落下来,笑声顿止!

罔两立感不妙,轰然一掌击碎了布篷,里面却早已空空如也,连水晶圆球也消失不见。

(注①:「罔两问景」取自庄子齐物论)

(注②:「因缘和合……虚妄名灭」取自楞严经)

同类推荐
  • 尘埃落定(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

    尘埃落定(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

    一个声势显赫的康巴藏族土司,在酒后和汉族太太生了一个傻瓜儿子。这个人人都认定的傻子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却有着超时代的预感和举止,成为土司制度兴衰的见证人。小说故事精彩曲折动人,以饱含激情的笔墨,超然物外的审视目光,展现了浓郁的民族风情和土司制度的浪漫神秘。
  • 我的狼爸时代

    我的狼爸时代

    素质教育侧重“顺”着孩子的性情发展。其间,采用种种方法调动本人的主观能动性,使之走上正轨。应试教育则相反,侧重“逆”着孩子的性情发展,对褒错打,让孩子接受被动式教育,一旦觉悟同样步入正轨。一种是引导、启发;一种是硬灌、强压。如何让二者之间适度地和谐起来呢?小说将视角对准当前的教育问题,通过写一个离异父亲,为了培养孩子,远走他乡复读的故事,揭示了作为家长面临教育问题的困惑。
  • 秉德女人

    秉德女人

    《秉德女人》故事发生于1905年的辽南海边小镇,一个尚未出嫁的美丽姑娘王乃容看到了世界地图,开始幻想与丹麦传教士的儿子一起去航海看世界。为了逃避跟父亲去教堂,她躲到绸缎庄刺绣,却意外地被匪胡子掳走,从此人生轨迹发生剧烈转折,她成了秉德女八。她经历与数个男人的情感纠葛,历经与子女的集合与离散。国家的政治变迁看似发生于遥远,其实,就作用于她起伏的个人命运之中。在有限的土壤中,秉德女人倔犟地生根,养育果实,也遭受了一次次的风雨摧折。家族变得枝叶繁茂,她却在沉重的支撑和负重中渐渐老去。这是被原始生命力不断滋养的秉德女人,受挫中顽强地,一次又一次重建对生活的信念。
  • 若是难将息

    若是难将息

    就算时隔多年,我依然觉得,你的怀抱,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她在黑暗的楼道里,抱着自己的肩膀,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自己的怀抱,尝试去哭泣,却发现,自己已经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从1993到2003,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 微风一息

    微风一息

    吴文君,女,浙江海宁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学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发表在《北京文学》、《大家》、《收获》、《上海文学》、《中国作家》、《钟山》、《山花》等多家文学期刊。
热门推荐
  • 何时风景旧曾安

    何时风景旧曾安

    鲸很孤独,它们会遨游千里去寻找伴侣,一路高歌,你是那只鲸吗?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兴宋

    兴宋

    少年宋进穿越到大宋元符三年。此时北宋末代皇帝赵佶刚刚登基,距离靖康之耻还有二十多年。救国救民还来得及,吃喝玩乐也不能少。赵佶琴棋书画,诸事皆能,无一不精,缺对他甘拜下风。蔡京蔡太师纵横宦海,政坛不老松的神话在他手中终结。李清照一曲如梦令,惊艳东京,却对他崇拜有加。完颜阿骨打,只听其名,便禁不住浑身僵硬,打马而逃。宋进忍不住一声长叹,我真的只是想当个小官,读读闲书,混混日子,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 凤还巢之王后嫁到

    凤还巢之王后嫁到

    一出狸猫换太子,姐妹反目,姻缘错配;一道赐婚圣旨,青梅竹马,从此天涯路人;一场待嫁风波,隐姓埋名,从此江湖乐逍遥;三嫁王妃,是否能觅得良人?且看凤还巢,还江山社稷一片清明!
  • 乌托邦你我的大学

    乌托邦你我的大学

    一个大学应该有一些纯真和奋斗,更加多一些憧憬和希望。五位财经大学的女大学生,在她们四年的大学生活中,经历一些在我们日常学习生活中都可能经历的事情,她们勇敢地用自己最纯真的心和对生活的憧憬经历着自己的学生生涯。她们幼稚且智慧,她们迷茫且理智,她们忧愁且乐观,她们痛苦且又欢乐。她们用自己的诗歌谱写你我的大学。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滴水世界之五世流转

    滴水世界之五世流转

    一滴水中便有万般世界变幻,时代的水渠活水不断,其中又有着多少的小世界,不得而知。本文以一个作为倾听者的小女孩纯净的梦境来诉说时代水渠中的一小滴水映射出的最平凡的生活、最美的模样。PS:内容偏中性、种田类非爽文。短篇,架空世界(其发展的大背景时间线类似于民国到现代)写实,构思和写作角度比较独特,希望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一下、支持一下。
  • 邪王霸爱:废材嫡小姐

    邪王霸爱:废材嫡小姐

    她本是侯府千金,却过得连丫鬟也不如。她本是旷世奇才,却沦为废材一个。她本是家中幼女,却是兄姐的发泄对象。她百般容忍,却受尽欺辱。她为了他献出自己的命,却发现他才是最毒的那一个。既然上天不让她死,给了她梦寐以求的斗气。且看她如何将受尽的欺辱如数奉还。一个温文如玉,却将她的羽翼折断,一个冷若冰霜,却对她温柔似水。前世他杀了她深爱之人,今生他得到了她,却要与之兵刃相向。【言情与玄幻的双料结合谢谢观看强推呦~】QQ群:335363157有兴趣的可以加入,我们一起探讨。新浪微博:花间九娘求关注~
  • 穿越重生腹黑王妃

    穿越重生腹黑王妃

    神性,魔性,皆为人性!万载一梦,今朝醒,抛却三千忆海,忘却诸世情仇。千重劫,百世难,亘古匆匆,弹指间!不死躯,不灭魂,震古烁今,无人敌。待到逆乱阴阳时,以我魔血染青天!一剑在手,八方云动,试问天下,谁是英雄?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终有一天,不是我容不下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再也没资格容得下我唔生平宏愿,凭手中之剑,败尽天下。将剑之一道,证遍诸天万界,彼岸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