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529000000015

第15章 桃源奇景

「老爷!老爷!不好了!」喜乐小城首富赵大府邸,总管赵烛三步并两步奔向正厅中,对着一身绫罗绸缎却满脸苍白、双眉深锁的赵大,嚷嚷道:「我今早遣人去张云家逼他们卖田还债,谁知他竟拿出黄澄澄的金子来!」

赵大脸色霎然更白了,自从金巧巧警告过他若想保住小皮帽下的脑袋瓜,就得保住喜乐小城的田舍房产,他一直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眼看这天终于到来,怎不教他胆惊肉跳?

他早筹思多时,最好的防御即是攻击,所以打算大举收买房舍、田产以应对,只要所有田产都在自己手中,那个放话的小子还能怎么办?只是要这么做,势必有足够的银两为后盾,筹措银两成为他目前最大的关隘,喜乐小城地处偏远,并无票号,但衡量库中积累,渡过这七日应不是难事,才令他稍稍安心。

赵大沉声道:「现在还有几处待收的田产?」

赵烛回道:「目前城中没欠债的二百一十三户,欠债的有一百五十八户,可以房舍或田地抵债的有七十三户,小的这几天都派人催逼了。」

赵大微一沉吟,问道:「情况如何?」

赵烛颤声回道:「今早有几个欠户拿出银两还债,因为都是些小散田,小的也不在意,但张云家的田可不小,我赶紧一查,才知道姓月的早一步买了田,给他们银两还债!」

赵大霍地一拍桌案,惹得茶盏轧轧作响,怒道:「果然来了!金神娘娘说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果真来了!你居然这么大意!」

赵烛吓了一跳,忙问道:「咱们怎么办才好?」这几天老爷愁眉不展,他便知事态严重。赵大狠狠道:「能快一步是一步,有多少银两便搬多少银两,务必把所有田产抢到手。」

赵烛领命飞奔而去,到得深夜,他回到府中向赵大汇报情况,笑咪咪道:「老爷,今日与那人交手,互有输赢,不过咱们胜面多些,多得到大块良田,他不过抢到几块小地,小的瞧他也只是虚张声势,一个外来人能带多少银两?」

赵大闻言十分满意地抽着金烟筒儿,点头微笑道:「办得好!」

赵烛将牛皮卷往桌上一摊,道「喏!这是今天的账目,还请老爷过眼。」

赵大就着烛火低头瞇眼望去,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肥大的身躯抖动了起来,喝道:「你办得啥事?为何一块半亩的旱田就得二十两金子!」

赵烛吓得仆跪在地,哆嗦着道:「老爷交代说不计代价,可每次咱们的人一到,姓月的后脚已跟上,在旁喊着高价哪!」

「这……」赵大白肉横溢的脸不住地抽搐着道:「眼下库中银两还够买多少田?究竟还有多少田舍房产还没到手?」

赵烛垂首低声道:「咱库中银两所剩不多,再这么抬价下去,只怕明日就不够。」他心知赵大要发怒,霍地抬头迎向赵大暴红目光道:「可老爷不必担心,小的已有办法!」

赵大按捺住性子道:「说来听听吧。」他本只是一个小杂货郎,受金巧巧唆使才到喜乐小城发财,他因哄抬物价,已树立不少怨敌,虽有护院高手,偏偏金巧巧匆匆离去,眼前也只有这个小侄是可商量的亲信对象,倒不宜跟他翻脸,只得把满肚子怒火硬生生吞回去。

赵烛战战兢兢地半起身道:「不如咱们改买粮吧,粮便宜些,那些百姓如果没有粮食,哪能挨得六日?还不得乖乖交出手中田产,咱们牙一咬,六日一眨眼也过了!」

赵大心中一沉,忽然懊悔极了,白日里一听姓月的小子出手,只想握有越多田产越好,慌不择路的买地,可赵烛所言极是,短短六日,买粮实胜过买地,遂点头道:「明日改买粮,尽可能搜刮城中所有米粮!」

第三日,小城中米粮本就不多,赵烛又出高价四处搜刮,百姓更是叫苦连天,深夜之后,赵烛又回至府中报告:「老爷,今日情况顺手多了,咱们已把城中米粮搜刮近三成,那姓月的虽一样出手喊价,总输咱们许多。」

赵大手上金烟筒一明一灭地闪烁着,终于吐出一丝笑意:「接下来两日里,咱们用余下的银两把其余七成的米粮给买了,各样事物都在咱们手上,我瞧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赵烛道:「可咱们收购这么多米粮,再加上原来存货,若不尽快卖出,只怕会霉了。」

赵****侧侧一笑道:「这倒不愁,待姓月的一走,咱们抬高价反手卖回给百姓,又可大赚一笔!」他自从在喜乐小城用货银操作,尝到甜头后,已深谙其理,食髓知味。

第四日,近午时分,赵烛慌慌张张地奔向赵大:「老爷,不好了!今日咱们去收粮时,姓月的恐怕是慌了,抬高数倍价钱与咱们作对,小的不敢自作主张,只好回来禀报。」

赵大怒道:「数倍便数倍,咱们还怕了他?」

赵烛颤声道:「不是的,前日里咱们大举买地,所剩银两本就不多,今早,我瞧他虽是漫天喊价,咱们还应付得起,也就不管了,先抢粮到手再说,反正现在多买些,三日后卖出还可多赚些,可如今……」

赵大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道:「你是说咱们银库空了?」赵烛头更低了:「是。」

赵大搓着双手道:「这可怎么办?如果他现在把其余田地买去,咱们拿什么去争?」

赵烛道:「虽然还有许多肥田未到手,老爷却不用担心。」赵大奇道:「这话怎说?」

赵烛道:「金神只要咱们保住原来的房契地契,并没要咱们多收其余田产,只要咱们打死不卖,他又能如何?原先老爷多买田产只是未雨绸缪,如今看来姓月的也没什么特别高招,不如就此停手。」

赵大思量许久,深觉赵烛说得有理,若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但功亏一篑,还得脑袋搬家,便道:「可咱们手中没有银两,总教我心底不安。」

赵烛堆起一抹诡秘的笑道:「老爷若不安心,我倒有一法子。」

赵大瞧他说得高深莫测,心忖:「这小子何时有这么多心眼儿?」吐了一口烟圈,斜睨着赵烛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啦?」

赵烛忙回道:「前几日里,小的恰结交上一朋友,做南北运货,身手不错,」他压低声音道:「当然也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儿,这事儿暂且不说,小的多嘴向他说了老爷情况,他为人豪爽,出手阔绰,愿借咱们二百两黄澄澄的金子儿渡过难关。」

赵大惊道:「二百两金子!你这朋友怎……」

赵烛忙道:「老爷莫惊,他也不是白借,要得十分利钱,是高了点,不过咱们只需挨个三、四日,小的合计过,不就二百二十两金子,三日后,城中百姓早已饿不堪言,咱们只要将米粮一卖,怎赚不到这屈屈的二十两呢?」

赵大总觉得孤焰能对金神放话收回喜乐小城,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而商人见财心喜的本性,又被三日后可高价卖出米粮的贪念轻轻撩拨着,心中贪、惧交加,脸色阴晴不定,终是双目一闭道:「罢了,你朋友何时可来?」

赵烛喜道:「他已在门外恭候了。」他领着一人进来,只见那人浓眉大眼,眼神炯炯,蓄着落腮胡,身材高挺精实,腰垂一把十分精致的刀,大手一招,两个随从就抬入一只木箱,浓眉汉子拿出借据往桌上一摆道:「赵老爷,我风三少最喜欢江湖救急,客套的话省了,押个名儿,这箱金子便是你的!」他一指地上那口扎实木箱道:「三日后我将连本带利取回二百二十两金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赵大一一点实箱中之物,银据两讫后,看着那箱黄澄澄、闪亮亮的金子,心里也不知是踏实多些,还是不踏实多些?

待风三少一走,赵烛又道:「老爷,咱们有这二百两金子,真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倘若一直抱着,就可安渡到三日后,可……」瞧了赵大一眼,闭口不敢再说。

赵大心里头怎不明白他未出口的话,如果把这箱金子拿去买光剩下的米粮,反手再卖出,必可得更多利润,做银货操作的,虽深知小心能驶万年船,晴天不用雨天粮,但明摆着巨利在前,怎不怦然心动?他原先只想安渡难关,却擦撞出可得暴利的机会,心一抽一抽地挣扎着,过得半晌,叹道:「咱们不赌一把,五日后怕拿不出二十两金子的利钱,去吧。」人若想说服自己,便可找出千百条理由来。

赵烛大喜,连连哈腰道:「是,小的这就去了。」

又至深夜,赵烛回报,巨款在手,此番大获全胜,如今花掉半箱金子,再得全城四成米粮,贪念驱使叔侄二人,明日更要大举买进,将城中仅余三成米粮全数囊收,并且细细计划,在卖回米粮得到大笔巨款后,趁金巧巧未归时远走高飞。

第五日,那箱金子终于用罄,二人只安心于府中做着发财美梦,全然不管围府的百姓怒吼,近午时分,百姓竟一哄而散,二人颇觉奇怪,赵烛遣人探去,才知城门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了告示,道:「今日申时,凤凰仙子于城头施法,百鸟呈祥,天降粮雨。」

赵大闻言大吃一惊,虽不信此荒诞之说,仍急忙遣赵烛前去观看,未近城门,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人人引颈企盼,手中布袋、锅、碗、瓢、盆尽皆出笼,本来大家也不信如此玄奇之事,但众人饿得急了,只要能有一丝希望,便宁可信其有。

申时将近,城头高处果然伫立一身着五彩轻衫的仙子,明眸晶亮、玉肤皓雪,甜美娇嫩得宛如春风杏桃,她前方摆放着祭祀坛桌,两旁分立着白衣男侍、女侍,仙子执起桃枝,长袖一摆,正要做法,忽回头对男侍紧张道:「月大哥,真行嚒?如果不行,咱们可要被百姓打死哩!」

孤焰微笑道:「此事没有妳还真不行!别担心,妳只要将天空变化成五彩云霓即可。」

画儿满脸笑意地打量着路潇遥,道:「遥儿,妳这模样真是美极了!我瞧以后妳都这么妆扮才好,可惜风大哥得扮做土豪,不能瞧见,否则他定要吓一跳、看直了眼。」

路潇遥小脸一红,忸怩道:「妳别取笑我,早说这仙子该由妳来扮,要不是月大哥说还得引风唤云的作法,我才勉为其难上场,真是别扭得紧!幸而小师叔瞧不见,否则他必要笑掉大牙,弄个老道士作法也可,何必定要是仙姑呢!」她暗暗打定主意,一下城头得赶紧换回装扮,却又忍不住想道:「倘若他瞧见了,会说什么呢?」心头浮起宫紫风之言,不禁又叹:「唉!不过就说:『哇!原来妳是个女娃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揍妳了!』」可到底希望风小刀说什么,她心中其实也模模糊糊。

申时一至,路潇遥旋身而起、翩翩飞舞,双袖画出太极形式,口里娇呼道:「天地玄黄,四光分界,山河不移,风云骤变,急急如律令!朱雀灵动,瑞彩冲天,百鸟运粮,呈祥人间!」袖中霍然射出金光,直指霄汉,天空云彩被分割成青、白、红、黑四色,渐渐地红色云霓扩散开来,吞蚀掉其他三色云彩,城下众人见头顶云彩不停变幻,最后红光遍洒全城,尽瞠目结舌。

就在众人望眼欲穿时,天上竟出现一只巨鹗,带领一大群飞鸟从远空飞了过来,每只飞鸟嘴上都叼着小小粮袋,「咚!」一声,第一个粮袋落在一老妇碗盆中,众人直看傻了眼,可最惊讶的却是路潇遥自己!

不多时,天空已密密麻麻地被群鸟遮蔽得暗无日光,粮袋也一个接一个如雨点般「咚咚咚!」不停落下,城中百姓欢呼得近似疯狂,出卖了魂魄的百姓就算不感到高兴,也知道可保住一条命,这场粮雨直下到深夜,每人至少有三个月的存粮。

只有一个躲在角落的胖子双腿发软,喉头发苦,连哭也没有声音,他满仓的榖粮只能等着发霉,再拿不回一分钱。

静夜沉沉、风声呜咽,深窄陋巷里,赵府后门悄悄推开,一胖一瘦的身影低低挪移,只怕被人瞧见,正是赵大叔侄想趁乱离去,「唉哟!」二人彷佛见着恶鬼般,吓得直哆嗦!

风小刀有如金刚怒神拦路当道,瞪着两人冷斥道:「赵老爷,金子未还,打哪儿去?」

「噗咚!」一声,赵大双腿一软,已跪倒在地,胖喘喘的身躯匍匐地爬到刀客脚边,哭道:「风大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我给您做牛做马……」

风小刀左右手各提一人衣领、掷回赵府厅里,二人这才发现府中护卫已躺倒一片。风小刀往厅中大剌剌一坐,拍桌怒道:「大爷我本来两日后才来讨债,可你这狗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欠债潜逃,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他拔刀往桌上一插,竟如刺在豆腐上悄无声息地没了柄,二人直吓得合不拢嘴。

风小刀又喝道:「赵烛!还不把田契、房契给我拿过来!」赵烛瞄了赵大一眼,壮起胆子,伸手往赵大怀里揣去,赵大护财心切,猛力推开了赵烛,他身躯肥胖,力道自是比细瘦的赵烛大上几倍,岂知这一推,自己反向后倒栽葱,还连带滚了几个滚地葫芦,他虚怕不已,唉哟唉哟地呼叫,待坐稳身子,却见赵烛已避到风小刀身后,低着头不吭一声。

赵大瞧二人神色,明白方才是风小刀神鬼不觉地助了赵烛一把,心中蓦地雪亮,不禁连怒气也没了,只余无尽地恐惧心寒:「为什么?赵烛,你这杀千刀,我待你可不薄……」

赵烛见风小刀如此神勇,鼓起勇气道:「我……我从小便跟着你吃了不少苦,可等你发达后,我始终是个跟班的,你几时拿我当个亲侄儿?若他们拿五两银子给我,你自然是我亲叔,若拿五十两银子,你还是我老爷,若拿五百两银子,那就什么都不是了,若再加上我一条命,要我杀了你都可以,明白嚒?」说到后来越是理直气壮的大声起来。

孤焰深知做货银操作者,最忌贪和惧,而消息灵不灵通、心底踏不踏实,则是最要紧的二件事,于是先放话给金巧巧,教赵大有所预期而心生畏惧,当他拼了命想赢得所有好保住脑袋时,再拿五百两银子给赵烛,要他在旁煽风点火给错误消息,好教赵大一步步堕入圈套,若不是赵大有恐惧的预期心理,两人又贪心不足,此把戏也不灵光,但无论如何,孤焰并未想取二人性命。

风小刀见赵烛积怨如此深,甚至想到杀人一节,这才知道,原来区区五百两就能收买一份亲情血缘,心中不禁打一寒颤,暗叹:「大哥看人比我通透许多,他知这小子虽是赵大心腹,却居心不良,就针对弱点利用他,大哥曾说『人其中一隙,乃是自身爱恶贪惧,又说布局要先拔掉最重要的左右手,网围三方、只开一面,即能请君入瓮』,说的就是如此吧。」

赵大沉默不语,涕泗纵横,十分伤心,风小刀本是扮恶霸,却让赵大哭得差点露了馅,心软地出言安慰,隔了良久,赵大才拿出一迭的契纸和账册塞给风小刀道:「我明白了,你也是姓月的那一伙人,你全拿走吧,我一毛也不给这臭小子,」忽转向赵烛大声道:「我没半个儿子,本来这些全是要留给你的!」

赵烛闻言,彷如五雷轰顶,双腿颓软地坐倒,眼前一片黑暗地昏了过去。其实赵大所说并非实情,他压根没想分赵烛半杯羹,如此说法只是想在受伤后反击而已,见赵烛昏厥,嘴角终露出扳回一城的惨胜微笑。

风小刀不忍再看,掌心内力一提,将烮火吸回手中,他插刀入鞘,留了数碇银子,道:「趁金神还未回来,你二人快走吧!」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道:「你叔侄是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该好好照应过日子才是。」

第六日,孤焰和画儿以凤凰仙子侍者身份,将所有的财产物归还原主,又拿了赵大所积存米粮补足先前从别处调来的米粮,如此五鬼搬运一番,半子也不损失,更赢得喜乐小城对于凤凰仙子的感激涕零,数月后小城为仙子立了像,长年膜拜,全城从此禁捕飞鸟,美中不足的是,失去「喜、爱」魂魄的人,仍然无法得回自己的二魄,再也不知欢喜滋味。

第七日,在极乐楼找回被胁迫女子加以释放,办完这些事后,四人均十分开心,在极乐楼的厢房中开怀畅饮,到得半夜,路潇遥和画儿因内功较差,不胜酒力,已酩酊大醉。

孤焰忽道:「二弟,我曾说让你瞧瞧我的故乡桃源,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前往。」

风小刀本有三分醉意,闻言清醒许多,道:「此时便去?桃源就在附近嚒?他二人醒来可会找不着咱们?」

孤焰微笑道:「这附近有一条梦溪,顺溪而下就可到达,天明必能回来,不过二弟须答应守密,连遥儿也不可说,否则她一闹腾起来,我也没理会处。」

风小刀虽未听过梦溪,但如此夜访幽胜,实是奇妙无比,想起路潇遥曾吵着跟随,暗忖:「回想起来,大哥当时的确并未答允,此刻又趁二人睡着时前去,该是故意隐瞒,大哥不说原因,我也不好相问,但此时不去,必要错过机会。」于是欣然应允,二人即启程前往。

梦溪渡口处,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洒遍溪边软绵无际的草野,不知是酒意还是月光太亮,风小刀竟有一丝恍惚,觉得眼前尽是满地霜雪,他揉揉眼,弯身仔细看去,不过是株株绿草满身清露,又被月光映射,才有此错觉。

那梦溪真如其名,霞光泛彩,粼粼波荡,宛如一条横躺在霜雪中的彩虹,斑烂闪烁、美仑美奂,蜿蜒不知深处。溪边有一老婆子持着篙竿绻缩在小舟内,形貌慈蔼、身穿绿花袄衫,一见二人,咧开嘴露出无牙之口,笑道:「公子,上舟嚒?老婆子已恭候多时了。」她一笑,脸就皱成团了。

二人登坐船头,轻舟徐行,清风笼烟,不时有薄雾漫漫,风小刀有一种十分奇异的迷惑,觉得这一弯小溪竟有如大海般深邃辽阔,不知会航向何方:「大哥说,天明必能够回来,为何却好似深远不知处?」

老婆子一路以歌韵相送:「童孺纵行歌,斑白欢游诣,草荣识节和,木衰知风厉,虽无纪历志,四时自成岁,怡然有余乐,于何劳智慧,奇踪隐五百,一朝敞神界,淳薄既异源,旋复还幽蔽,借问游方士,焉测尘嚣外……」①

老婆子的歌声虽闇哑无力,格外有一种过尽千帆、返朴归真的恬淡,令人直想归隐天地一隅,不再理江湖的纷纷扰扰,而孤焰迎风飘逸的白色身影,也有着相同的闲适安泰,彷如身心俱已融入白茫茫之中。

「喀喇!」小舟终于靠岸,传来一声脆响,竟是轻擦上一层冰原,风小刀忙低头向舟底瞧去,老婆子呵呵笑道:「不必担心,老婆子操舟逾百年啦,从来没出过错。」果然船身并无丝毫破裂刮痕。

孤焰微笑道:「二弟,到了。」

风小刀一抬头,身心俱震、目瞪口呆,眼前是作梦也想不到的奇景。一片白皑皑的冰天雪地,却又与寻常雪景并不相同,一般雪地必是万物凋萎、草木不生,只留霜雪,但此地天际无垠,四方纯白,林立着丛丛形相各异的白色树木,每棵枝桠都像是结晶般的五形六状,遍地开满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冰晶花朵,在月光折射下,七彩流转,比真花还生动,霜雪般软绵的草原,彷佛一踏上就会溶化,或者该说就会枯萎。

对比之下,雪白大地的上方,覆盖着特别漆黑的夜幕,缀以万星闪烁,让人赞叹又震慑于寰宇的辽阔深奥。

初见此景,美得犹如仙境,看得久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寞,彷佛是个无声的黑白世界,风小刀从来不知万物如果只是白色,竟是如此圣洁又诡异、纯美又寂寥、奇幻又单调。

奇怪的是,他并未运行内力,却不觉得寒冷,随着孤焰穿过白色丛林后,是一片广大冰原,绵延千里的小雪屋或并列成排、或品字散居,时疏时密,间或有雪丘、农田绽放着成片的白色冰晶小花。千陌交错间,冰河处处穿流、潺潺不休,河上时有鲜鱼雀跃、海鸟低回,冰山耸立四周,高低错落有致,最北方有一峻峰特别高耸,直入云霄,格外引人注目。

冰原之上,成人安逸劳动,各有所份,垂苕小娃欢喜追逐,人人脸上是一种不知天地岁月、尘世喧闹的怡然自得与恬静快乐。

孤焰一来,人人都停下手边事情,注目着他恭敬唤道:「少主!」,众小娃争相前来叫道:「焰哥哥,你好久没来看咱们了!」「二年多了,小熊都长高好多呢!你瞧我种的冰晶花!」一小娃蹲下身,将手中一颗白色种子放进雪地中,不多时,一朵冰晶花苞便慢慢地、慢慢地破土而出,缓缓绽放开来,轻轻摇曳,美得如同成色、雕工最高级的珠宝般,只不过更多了灵气与生命,众小娃七嘴八舌,拍手而笑,又纷纷伸出小手,抢着要焰哥哥搂抱。

孤焰微笑地抱起了小熊,小娃儿脸上立刻露出令其他小童钦羡的骄傲,倒是他爹娘口里诚惶诚恐地道:「小熊,要叫少主,真没规矩!」脸上的欣喜却是和小娃儿一模一样。

风小刀越看越奇:「原来大哥来自这样的地方,难怪他气质如此与众不同,那么……灭魂……」不知为何他心中浮想起灭魂,那黑色的身影就像这奇丽雪景中漆黑如墨的夜色,显得份外黝暗深邃、格格不入。

孤焰并未向族人介绍风小刀,只与他们闲话家常,众人也不好奇,彷佛风小刀只是一个隐身的旁观者。

风小刀默默看着一幕幕桃源仙境的时光流影、风土民情,不知不觉中,眼前景物已流转数十年,然而自己的时间却似静止了,是与眼前情景分离的。

不知过了多久,孤焰忽回身对风小刀道:「时候到了,咱们该回去了。」风小刀一时回神,竟暗自庆幸孤焰仍是原来模样,并没有因为经过数十年,而变得白发苍苍。

穿越层层白色树林后,老婆子已在冰河口处撑船,微笑地等待着二人,回程时,又哼唱不停:「四时自成岁,怡然有余乐,奇踪隐五百,一朝敞神界……」

在看过这样的奇景后,再听到老婆子的歌声,风小刀心中感动莫名,直有与孤焰一同归隐的冲动,不禁问道:「大哥,你桃源容不容得外族人进入?」

孤焰道:「这儿十分封闭,他们并不接纳外族。」

风小刀道:「他们看来淳朴平和,想不到对种族之别这么坚持。」

孤焰道:「非独我族容不得他人,中州之民不也如此。」

风小刀道:「但中州与异邦人士来往通商、结亲、迁居,总是有的。」

孤焰哂道:「若魔族要定居中州,二弟可愿意?」

风小刀惊道:「那万万不行!」

孤焰道:「为何不行?」

除魔务尽的念头自小便根深蒂固,风小刀想也不想,断然回道:「魔族总是残忍无道,伤害无辜,若与人同住,必要生灵涂炭!」

孤焰问道:「人魔恩怨纠结千百年,孰是孰非,又怎能说得明白?倘若魔族愿尽释前嫌与人界和平共处呢?」

风小刀从未思考过这问题,虽觉得根本不可能,但如果真是如此,又实在难以反驳,想得入神,一时竟朦胧睡去……

「小师叔!该起身了!」风小刀听到路潇遥远远呼喊,猛地睁眼一瞧,自己竟仍安稳地睡在极乐楼厢房内,想起昨夜奇遇,梦也?真也?实在不解,他起床后,悄悄向芳嬷嬷打听,芳嬷嬷却说此处只有「慕溪」,没有「梦溪」,慕溪所在虽是昨夜泛舟处,但只是一弯寻常小溪,通到临水镇,此刻正值夏秋交替,又怎会有冰天雪地?风小刀想莫非自己真饮酒过度,做了南柯一梦,见孤焰像无事般,只字不提,仍是一派淡然,令他也无从问起。

四人离开喜乐小城,顺着慕溪取道东行,到达临水镇,夜宿于「凉风小楼」,此楼宇十分写意、各栋房舍皆错落于万紫千红、芳草苒苒的庭园中。

风小刀因挂念菊仙歌,一时无法成眠,便起身踱步于庭园内,见路潇遥坐于凉亭,支颐望月,问道:「遥儿,你怎不安寝?」

路潇遥道:「你又想什么呢?」

风小刀道:「菊姑娘一直没有消息,总教我心里不安。」

路潇遥想起宫紫风所说,眨着晶亮的眸子直望着他,想道:「小师叔这么可怜,君师姐已去逝,菊姑娘又失踪,我总得成全他才好。」一咬唇道:「我帮你解开天涯海角符!」口中喃喃念咒,手指绿光射向风小刀心口。

风小刀见自己心窝处窜冒出一缕黑气,惊愕道:「这好像中了毒。」

路潇遥道:「你放心,天涯海角符只用来追踪,不会伤人的。」

风小刀不知这小毛头又耍啥花招,瞅着她道:「你为啥这样好心?」

路潇遥意兴阑珊道:「我现在跟着月大哥、画儿一起,可平平安安到达无间岛,你若想去找菊姑娘,尽管去,不必担心我。」

风小刀奇道:「你为何觉得我去找她,不会带上你?我伤势已恢复,大当家并非我对手,让你同行也无妨。」

路潇遥低着头、含含糊糊道:「也许你想和菊姑娘双宿双栖,嫌我碍事呢!」

风小刀自己绝不敢动这念头,可这话却像细针刺入了心口,令他微然一颤,但见路潇遥神色间明明透着一丝委屈,索性挨坐她身旁、大力搂拍她肩头,道:「我当初答应过你,岂能言而无信?云师侄身手不凡、精明干练,应该已救人回来,只是一时未联络上罢了,何况大哥身子尚未恢复,我也怕邪魂卷土重来。」

路潇遥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欢喜道:「真的嚒?」

风小刀见她笑得灿烂,终于恢复生气,心忖:「他这般信任我,我定得将他平平安安交回路师兄手里。」

路潇遥忽又皱眉嘟嘴道:「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风小刀道:「说来听听。」

路潇遥道:「那日在喜乐小城,」她一回眸恰好迎上风小刀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目光,忽想起扮凤凰仙子时画儿所说,脸上不禁微微一热,嗫嚅道:「你没瞧见我作法吧?」

风小刀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启禀凤凰仙子,大哥命我前去截住赵大,所以小的无福瞻仰仙范,还请怒罪!」

路潇遥瞧他眼中含着讪笑之意,俏脸更红,嗔道:「你这坏家伙,居然敢笑话我!瞧凤凰仙子教训你,教你一辈子都逃不出仙子手掌心!」又向风小刀射了道天涯海角符。

风小刀见一阵黑烟钻入心口,也不在意,只道路潇遥被逼着男扮女装才尴尬别扭,哈哈笑道:「无邪少门主本事极大,我早就逃不出你手掌心!现在你还救了全城百姓、受万民塑像景仰,我真是拜服得五体投地,又怎敢笑话?」

路潇遥摇头叹道:「有本事的不是我……」她见风小刀不明所以,又道:「我是使云彩变了色,可百鸟却不是我引的,我是说月大哥教我念什么『朱雀灵动、百鸟运粮』,百鸟就真飞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嚒?」

风小刀想起自己曾于梦中拜访桃源,甚是奇特,道:「大哥学艺广博,或许这不是无邪派明术的咒语,却是他们桃源一族的术法,咱们怎会明白?」

路潇遥道:「虽然我不会使用天下所有咒语,但术法基本道理是相通的,是不是术法咒语,我一眼便知,这只是一般口诀,没有灵动力,何况要驱动百鸟,该有多大灵动力?别说爹娘,连师祖都办不到!」她思索半晌又道:「还有,明明云深竹隐骑上快马来回也需六日行程,何况五失神僧并不易见,为何短短二日画儿已回来?我曾问过她,她却含糊其辞,似有事瞒着咱们。」

风小刀道:「大哥这么本事,为咱们解了许多难题,不好嚒?」

路潇遥道:「不是不好,只是我总觉得不对劲,月大哥大有来头——」

风小刀笑道:「我以为你说什么呢,观他气宇,已知非寻常人,中州之大,奇人异士多如繁星,咱们岂能一一识得?可他待我们却是十分真诚,又处处为我们着想,得此大哥,是我的福气。」见路潇遥一脸迷惑苦恼,干脆拉了她手臂道:「你若真是好奇,直接去请教大哥不就行了。」

路潇遥被他一扯,险些摔倒,风小刀忍不住蹙眉道:「遥儿,你太清瘦了,男子应结实点才好,日后我得督促你多吃些米饭,多练点功。」路潇遥暗吐舌头,未及答话,就已被风小刀拖着直闯孤焰房舍。

孤焰居住在庭院小径彼端,屋内传出低低交谈声,风小刀霎然止步,道:「大哥有访客,咱们明日再问吧。」

路潇遥不像风小刀耳目灵敏,听不见对谈声音,却挨近风小刀身畔,低声道:「月大哥房中那人施一种『遮雾术』,用来掩饰身上气息……」

风小刀好奇心起,又怕孤焰遭到危险,离去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小屋窗纸上映出二道人影,一般清瘦,对面而坐。

孤焰道:「先生足不出户,今日特意为我前来,真是有心了。」

神秘男子声音平和,缓缓道:「你在喜乐小城闹得过火了,竟为那地人民派动大批飞鸟,他为这事十分不悦。」

风小刀知道是孤焰相熟之人,稍放下心来,虽觉得不该偷听二人对谈,但实在诧异:「遥儿猜测不错,百鸟真是大哥引来,那么又是谁为这事生气了?」

孤焰冷声道:「与其替人传话,不如说说你自己的意思吧。」

男子摇头道:「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有时连我也猜不透。」

孤焰冷哼道:「我自幼所学皆传承先生,万事岂有不在你掌中?你倒推得一乾二净。」

男子感叹道:「浮沉海之后,你身子已经出状况,他自然希望你回去,要我来当说客,可惜他所托非人,我这老头的话,你小时候还听听,现在只当马耳东风。」

孤焰道:「你列出十个理由说服我,我就回去。」

男子皱眉沉吟、似乎连半点理由也想不出,孤焰冷笑道:「你既来当说客,还这般偷懒,连脑筋也不肯动,他果然所托非人,我倒十分同情他。」

男子终于蹦出一丝笑意,啐道:「你这小滑头!」

孤焰嘴角微扬,露出会心一笑道:「谁教你这老滑头,竟学人做说客!」

男子苦笑道:「我怎能不顺他的意思来这一趟?那日就算没被你吓破胆,他也差点拆散我这把老骨头!」

孤焰斟上茶水,笑道:「先生为我九死一生,小徒这就奉上茶水回报。」

男子心有余悸地道:「前日贪你一杯茶,就教我险险丧命,令我满口有苦说不出,回味到今日,我怎敢再喝你第二杯?」

孤焰微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习惯,这茶喝多了,可健其筋骨、壮其心胆,体会出个中妙味,下回再有人要拆你皮骨,你肯定能多撑些时候。」

风小刀自从与孤焰相遇以来,总见他沉稳自如,极罕流露出少年佻皮心性,暗思:「这长者应就是他曾提及的先生,来劝大哥回去,可大哥倒像倔强的孩子般不听劝,老给他软钉子碰,闹得老先生也没法子。」

烛火映照下,男子见孤焰脸色苍白,不禁叹道:「嘿!一杯茶就想打发老夫,你若有心回报,就该好好学习我的术法,那我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二人为这事已软硬争执过无数次,孤焰明白先生并非真要逼自己学术法,只是不赞成自己在武学上如此躁进,以至伤了身子,道:「我有良师在术法上指点迷津,正好少劳心神,何况,」他顿了一顿,沉声道:「灭魂聪明过人,这几年不是常向先生请教嚒?你又何需担心绝学失传?」

男子默然不语,半晌才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孤焰淡淡地道:「他是我亲兄弟,他的心思我自然知道,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他无法钻研最高深的武道,就改学术法、另辟蹊径。」

男子摇头道:「你不会这么做,你若是他,早就云游四海去了。」

孤焰只道:「不在其位,不明其心,我和他若异地而处,也许心就变了,」忽又沉吟自语:「依我和他的性子,或者交换了位子,更恰如其分……」

男子道:「天道自有依循,我却以为,你们现在的位子,是上天对苍生最好的安排。」

孤焰微微苦笑道:「先生真是抬举我。」

男子转了话题道:「西边的火已点着!」

孤焰点头道:「我知道。」

男子讶然道:「你何以得知?」

孤焰微笑道:「我日前见过他们,何况你敢来教我回去,就不敢带坏消息给我。」

男子问道:「你既然见过他们,情况如何?」

孤焰淡淡地道:「怕的是一把火不够,这事得从长计议,不急。」

男子道:「东边呢?」

孤焰道:「先生心中有什么打算?」

男子道:「他既然要放饵钓鱼,咱们不成为笼中鸟、网中鱼,未免辜负他一番好意。」

孤焰眼中绽放坚定的自信,道:「到底知我者莫若你。」随即冷光一闪,道:「除魔大会,躬逢其盛,我岂能客气?」

男子道:「倒是便宜了南边。」

孤焰道:「你放心,最后只会便宜我兄弟,他是我们的希望,只不过得多花些时间。」

男子清眉微蹙,沉吟道:「此着本是不错,可是你身子尚未恢复,这样做实在太过危险,那里必会伏下天罗地网。」

孤焰微笑道:「我的处境几时不危险?多这一点又有什么分别?这事除了我去,谁去都要露出破绽,如果我不去,你也知道,伤亡会更重,」他见男子依然微有愁色,安慰道:「放心吧,画儿和二弟都会在我身边。」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琉璃蓝瓶道:「至少你得把这个带着。」

孤焰伸手接过,笑道:「我若再不接受这魂飞魄散精,未免辜负先生好意,就要教我吃上鞭子。」

男子呸道:「我怎敢给你鞭子吃!」

孤焰正襟危坐,一副大受管教的模样,道:「天下的先生要管教劣徒,都是给鞭子吃,此乃天经地义。」

男子拿他没辄,呸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天下又有谁敢给你鞭子吃?」

孤焰淡淡地道:「只怕现下是谁都敢,云梦大沼已经知道我不能动武,很快地,邪问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男子叹道:「我知道你与金巧巧周旋,在喜乐小城大作文章,是为了警告邪问,让他知晓你有办法对付云梦大沼,我只怕邪问蠢得不知死活,不明白你的用心。」

孤焰双眼一闭,缓缓沉声道:「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男子点点头,感慨道:「我明白。」

风小刀暗思:「邪魂和云梦大沼消息好快,竟然已经知道大哥不能动武,老先生还说他们必会设下陷阱对付大哥,大哥却想以自身为饵,诱出他们的诡计,免得众人死伤更重,这的确太过危险,接下来恐怕是一连串刀光血影的日子,无论如何,我得尽力护住他,至于剑阁的那批兵刃,如有机会,我也得相帮才是,好增加无间胜算。」

男子问道:「最近发作情况如何?」见孤焰避而不答,又问道:「次数越来越多,每一次都加重伤势?」

孤焰静静地听着男子的话,默然不语,良久,才低声道:「她……好嚒?」

男子一愕,也沉默半晌,才回道:「好,一样的。」

孤焰拂身而起,袖底忽然落下一卷画纸,他飞快地伸手接住,把画卷藏入怀中,又背转身去拿柜上棋盒。

男子从旁侧瞧去,见他俊脸微红、怔然思忆,忍不住道:「心里挂着,就回去一趟。」话语中透着一丝听不见的叹息。

片晌,孤焰缓缓回过身来,若无其事地淡笑道:「咱们许久没下棋了。」

男子望向窗外笑道:「这可不行,总不能教你小兄弟喝上一夜露水吧。」

风小刀甚是尴尬,赶紧抱拳道:「前辈在上,小刀失礼了。」

「哈哈哈!你就是若水上人的高徒嚒?」朗朗笑声传来又逐渐飘逝,显是来人已远离。

孤焰唤道:「二弟,遥儿,要进来喝口茶嚒?」

风小刀忙道:「不打扰大哥休息了。」急忙偕路潇遥离去。

路潇遥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孤焰朋友为何要用术法掩住自身气息?若孤焰真是邪魔,为何并无魔气?若不是邪魔,为何能驱动百鸟,真是术法嚒?

(注①:「童孺纵行歌……焉测尘嚣外」取自陶渊明「桃花源诗」。)

同类推荐
  • 橄榄成渣

    橄榄成渣

    本书是高军(豆瓣网名“风行水上”)继《世间的盐》之后又一绘饰世事百态的随笔集,延续其一贯的极富趣味、极见人情的写作风格。全书分为五辑:人入中年,经历渐多,世事的悲欢离合,眼看既多,心灵亦丰富通达,将这些酸甜苦辣滋味一一写来,而有厚道的个性与谐趣的智慧打底,有厚度,有温度,是中年人通达的心与孩子天真的眼合在一起,是为《橄榄成渣》《在人间》;以行云流水、如风如雾的文字想象古来故事,写来泼灵精怪,有《聊斋》遗韵,是为《异谭》;记皖南生活,江南风物,其语淡而其味长,有周汪风流,是为《风物绘》;读书有间,成小小短章,为《一握砂》。
  • 古龙文集-火并萧十一郎(下)

    古龙文集-火并萧十一郎(下)

    《萧十一郎》问世三年后,因古龙不满意结局,又作《火并萧十一郎》以续之。全篇故事极尽离奇曲折之能事,但前后照应,环环相扣,皆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却绝不荒唐无稽,是一部“讴歌至情至性、鼓舞生命意志的超卓杰作,具有永恒的文学价值”。在《火并萧十一郎》中,萧十一郎再次出现在风四娘和沈璧君面前,但他却从不修边幅的落拓浪子,摇身一变,成了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萧十一郎是不是还是从前那个萧十一郎?在敢爱敢恨的风四娘和为他舍弃一切的沈璧君之间,他究竟会作何选择?
  • 迷城

    迷城

    《迷城》讲述在迷宫一般的南明城中,连环命案接连发生,在解案的过程中,却发现人性复杂成谜。《夏娃的秘密》展示了克隆时代的爱情奇迹:身处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科学家穿越时空去往十四万三千前,意外爱上线粒体夏娃,他们的后代遍布地球上每一个角落。《伊甸园里的半局棋》构想了人类之初智慧的形成以及斗争分化之始。《迷城》收录蔡骏早年(2001.12-2008.8)中短篇小说十一篇。包括《迷城》《夏娃的秘密》《侯赛因》《最后的战役》《白头宫女》《荒村》等。
  • 多尔衮

    多尔衮

    多尔衮,大清国入主中原的领军人物。他生前登上了阿玛王的高位,成为凌驾于皇帝之上的太上皇;身后则被追尊为成宗义帝,那是皇帝才能有的庙号和谥号。但最灿烂的瞬间往往是最短暂的,荣耀和他宏伟的陵墓一样很快就被人摧毁。直到一百多年后,乾隆还他一个公道。正所谓“一生荣辱,盖棺难定论;百年沉浮,去伪方存真”。
  • 猎鲨

    猎鲨

    生活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人们本来可以和平共处,可以过上温馨幸福的和平生活,可是为什么还会有战争发动?答案只有一个,是那些对资源充满了欲望的极端自私的人鼓动了战争的暴发。在和平的年代里,极少数有欲望的人渴望战争。而在战争的年代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渴望和平!
热门推荐
  • 春雪陶然

    春雪陶然

    起初,许陶陶觉得,自己对梅亦清的倾心,源于他对一名女孩的维护,却不知道,这份倾心将终结于他对另一位女子的维护。后来,许陶陶认为,自己和梅亦清的纠葛终结于她的绝望,却没料到,她将在大年夜一路追寻,重新开启这份喜欢。
  • 我和我的小姐妹穿书了

    我和我的小姐妹穿书了

    本以为自己一人穿书寂寞有孤单,谁知道自己的闺蜜也陪着来了。原以为自己穿书够荒谬了,谁知这是穿书中的穿书,可这似乎也不真实。
  • 诸天自九叔始

    诸天自九叔始

    什么叫运气好?真在写论文的卫无殇被流星砸中,表示自己可以说一下话。被砸后穿越到了类僵尸先生世界,卫无殇表示自己应该很有发言权了。但是为什么和说好的故事不一样啊?为什么世界为什么那么危险?为什么……唯一粉丝QQ群:1092607498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TFBOYS之猫和少女

    TFBOYS之猫和少女

    我对你爱爱爱不完..”凯哥,这不是你年代的歌吧...
  • 请妻入瓮:BOSS大人求放过

    请妻入瓮:BOSS大人求放过

    身无分文,还被赶出家门!安素誓要给抢了自己老公的闺蜜和贱男好看!坑爹的刚出狼窝又进虎口,算了,看在这小白脸姿色不错的份上,老娘五毛钱买你一夜!谁知小白脸摇身一变成妖孽男!安素拽着领口可怜兮兮,boss大人,求放过!
  • 嘿先生听说你是我爸爸

    嘿先生听说你是我爸爸

    该死的,他温沐诚不过是和朋友出来吃顿饭,就遇见了那个六年前把他给甩了的女人白曜曦。哼,天煞的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六年前甩他的原因是觉得他穷。六年后的今天,还把他的衣服给弄脏了!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会又怎么会放过她?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什么?她结婚了!!!还有个五岁大的孩子!!!!那孩子的爹是谁?是谁?是谁?管那个人是谁,她都是他的。可是当五岁的白一涵带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弟弟妹妹站在温氏集团门口,等到了温沐诚,他上前一步抓不住他的裤腿不放。“嘿,先生,听说你是我爸爸!”温沐诚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的妈是谁?是谁?是谁?
  • 聚源传记

    聚源传记

    万物源于光!这是一个以光来衡量实力的大陆!弱者为“贱民”;强者则为“君”!等级划分、由低到高:贱民、庶民、庶长、少师、上少师、佐吏、仲臣、佑使、封爵、君!
  • 快穿逆袭:废物宿主有点狂!

    快穿逆袭:废物宿主有点狂!

    [1v1双宠嗜血病娇vs腹黑闷骚]前世被人开膛破肚,结果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某个悲催的茅草屋里,此后的生活就是不停的刷副本刷副本,直到某一天……丞相大人邪魅一笑:“怎么?嫌弃为夫。”岚清芷:“不,不…不敢。”大boss挑眉:“女人,我是你的。”岚清芷:“嗯,你是我的。”腹黑军长勾唇:“想逃?看你呢逃哪去。”岚清芷:“逃你心里去。”某系统君:“珍爱生命,远离狗粮”##遇上你是我注定逃不掉的劫数#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