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越往深处走愈发显得颠簸,归霜、墨玉二人在车内皆是缄默。归霜虽在车内,亦觉得车外气氛愈发阴森,掀开帘子向外看去。似有一股浑浊之气幻化为一只手,直直向她袭来,她一惊来不及害怕,一只手便被墨玉生生扯住,用力向内一拉,马车一个趔趄,归霜便扑进墨玉的怀里。
男子的气息传来,归霜羞赧地推开墨玉,狠狠瞪他。墨玉戏谑道:“我救了你,你便以这种态度待我?”
归霜知他是戏语,并不理他。
墨玉散漫一笑:“归霜姑娘真是镇定自若,不妨掀开车帘看看那车夫。”
归霜转念一想,刚刚她只是掀开了窗帘便有魔爪袭来,而那车夫在车外并无屏障……如此一想,她心头一紧,上前一步迅速掀开车帘。马夫早已没了人影,她低头看去,铮铮白骨映入眼帘。她连忙放下帘子,转过身去,满眼的恐惧:“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救他?”她眸子里染上一层水雾。
墨玉自若地摇着扇子:“与我无关的人,我何必去救。”
归霜觉得心寒,念头一转,那么他三番两次救她,又是为了什么。墨玉慵懒地坐着,似乎读出她的心思,“归霜姑娘定然在想,我三番两次救你是为了什么。”
归霜疑惑地看他,却见他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自是为了归霜姑娘以后能救我了。”
归霜寻思,她如何能救他,只当他是说笑。
马车徐徐停下,归霜不由问道:“怎么停了?”
只见墨玉神色沉重,道:“昆仑便是天界入口,昆仑路上处于六界空虚状态,鱼龙混杂,魔妖两界游灵层出,加之前些时日,神魔井动摇,怨念层出,越往深处走,怕是越危险。”
却听归霜声音坚定:“我必去昆仑。”
墨玉打开折扇,上面的红梅晃得人刺眼。他斜靠在锦榻,横了归霜一眼。“啪——”一下合起折扇,“你要去送死,何必搭上我?”
归霜听着这句话只觉得难受,抓紧车窗上的横木,看着墨玉。墨玉立起身子,凑到她眼前去,微眯眼睛,嘻笑道:“归霜姑娘莫不是怕了?”
两人温热的气息混在一起,归霜只觉得闷,向后靠了靠。怕?她也不过是十六七的寻常女子,当然是怕。墨玉脸上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归霜只觉得恐惧更甚,茫然点点头。
墨玉靠回软塌上,薄唇勾出一丝笑,墨发披下来,显得他一双眸子妖冶的如同春海棠,“归霜姑娘,早说不就行了,白白害怕一场。”
归霜才发觉墨玉有意诓她,不觉美目圆瞪。墨玉竟笑出声来,“归霜姑娘最可爱的地方便是什么都当真。”这句话说的似是无意,归霜听来却觉得格外难受。把什么都当真,那白卓呢,待她千好万好也是逢场作戏?
“我不过随意说一句,归霜姑娘又多想了。”
归霜横了他一眼,向车外走去。只见身后阴森一片黑树林,马车前没有路仅有一个洞口,洞口幽深,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她突然感到肩被什么咯了一下,惊慌地转过头去,身后树林漫漫,并无旁物。她吓得不敢乱动,却听见爽朗一笑:“归霜姑娘这么胆小还要独自去昆仑么?”
她缓缓侧过头向另一边看去,只见墨玉长身玉立,心下不觉松了两分。
墨玉随手拾了几根树枝,点了火把领着归霜向洞内走去。不过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前路便被堵住。火把渐渐燃尽,四周昏暗一片。
归霜脚下不留神,一只脚被石子搁住,向墙面重重扑去,只听见一声闷响。墨玉转过来,想伸手扶她,却被她挡开。她扶着石墙站起,眼眸中流光飞转,愉悦的声音不觉如缕:“这墙是空的。”
墨玉贴着墙,向墙“咯咯”敲了两下,回音袅袅不觉,“定然有什么机关。”
归霜灵机一动,刚刚进洞时路口狭小,一路扩大。她向左走了几步,数着步子,然后又向右走。左边三十二步,右边四十九。右边怎会平白多出整整十七步。归霜对墨玉道:“墨玉,我们向右走。”
右边空空如也,再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归霜暗自思忖,莫不是她想错了,不由叹了口气。墨玉一笑,“归霜姑娘这般快就灰心了?”
归霜心中咯噔一声,继而转喜,“你有什么发现?”
“归霜姑娘抬头看看。”
归霜抬头看去,只觉得有一团黑,不由伸手去摸,“是灯?”
“是三千锁妖灯,原来是它在此处镇守。”
“那该怎么办?”那声音欢腾,如同孩童。
“这是魔界宝器,点亮它的人可趋使三千妖物。”
归霜的心凉了几分,“点亮它谈何容易。”
墨玉一笑:“的确,这三千锁妖灯只诚服于力量强大的魔界中人,便是那魔界左护法也不曾点亮过它。听闻魔君曾点亮过它,然而一碗两千年前,神魔大战后,魔君心灰意冷便将这三千锁妖灯遗弃至此,只怕触景伤情。”
归霜不由想起那日瓦肆里听到的故事,“这灯与水神有关?”
“这灯是魔君与水神的定情之物,三千锁妖灯是灵物,因此也认得水神,所以水神是神界唯一可以点亮它的人。”
归霜颓然坐在地上,“你与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水神。”墨玉亦俯下身,直直盯着归霜的眼睛,“这灯被主人遗弃了一万多年,你有何不试一试,我借你火种。”
这声音仿佛蛊惑一般,归霜茫然站起,顺着墨玉的火种,十指一触,灯居然亮了。顿时,满堂生辉。
“现在闭上眼,想着如何把石墙打开。”归霜安静地照做,石墙缓缓向上移动。石墙大开,归霜晃过神来,迷惘地看着自己的手,居然……成功了。
墨玉拿着折扇轻轻敲打手心,“还不走。”归霜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神色之间都极其熟悉,来不及多想便跟上去。却不知甫一入室,一位红衣女子执剑直直向她刺来,身后石门缓缓拉下。她躲无可躲,电光火石之间,她感到剑气一偏,她的发丝蹁跹落下几缕。一个重物扑在她身上,她抬眼望去,墨玉生生替她挡了一剑。她和他跌落在地上,她只觉得他的身体软的如水一般,一滴泪落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脸颊融尽他嘴角的血丝中去。
“墨玉。”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叫出来。眼前是黑暗一片,意识却清晰的想要抓住什么。
“渝霄在此恭候多时了。”妖媚的声音传来。归霜抓住最后一缕记忆昏沉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