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申世飞闹翻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北京太大,你住在南城他住在北城,两个人从年头约到年尾,没准都见不到,倒不如偶然碰见来得容易。申世飞打过我手机,我没接,他识趣,不打了。我乐得清静,我再也不想见他,他变化太大,大得让我没法接受。
尽管我不想见他,他还是找上门来了,一天下班,我被他堵在写字楼门口。他衣冠楚楚,皮鞋擦得锃亮,手执一束百合,一脸无赖相,求我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请我赏脸吃饭。我没同意,他于是又使出死缠硬磨的伎俩。我不想让同事看到我和一个手捧鲜花的男人争执,免得被口水淹了,只好同意了。
申世飞喜出望外,把百合塞到我手里,让我选餐馆。
我冷冷地说:“我又没帮你,你随便挑个地方吧。”
申世飞说:“怎么没帮,我的项目拿下来了,怎么说也是你帮我搭上这根线的。还是你定地方吧,你爱吃什么就去吃什么。”
我一惊,没想到他还真拿下了项目。他一定要我定地方,我于是选择了小菊打工的那家餐馆。因为小菊的缘故,我去那家餐馆吃过几次饭,味道还不错,小菊在那里干得也还行,每次见了我都笑得甜甜的,像一朵淳朴的野菊花。
可这次没见到小菊,我以为她生病了,或是有其他什么事没来,向领班打听才知道她半个月前辞职了。我问领班她是换餐馆了还是回老家了,领班说不知道,我有些怅然。
申世飞问我小菊是我什么人,我说是一个朋友。
申世飞笑道:“骗我吧,吴晴,你这么清高的人还有端盘子的朋友?”
“端盘子的怎么啦?”
“没怎么,没怎么。姑奶奶,点菜吧。”
我瞪了他一眼,点了几道菜。
申世飞春风得意,一边吃菜一边说:“吴晴,这次真得谢谢你,你是我的大恩人。”
我没什么心情,对他爱理不理,“没什么可谢的。”
申世飞不理会我的心情,笑道:“怎么说没可谢的呢,要不是王总看中你,他哪会理我?”说着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接着说道:“哎,你不同意和他交往,害得我只好花高价从北大找了个女孩,还好王总说你俩气质像,也就同意了,给了我……”
我懒得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打断了他:“拜托,你能说点别的吗?”
申世飞尴尬地笑了笑,端起酒杯说:“好好好,喝酒!”他喝了一口又说道:“说真的,本来想送你一套房的。”
我冷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自己都租房还有房送我?”
申世飞笑了笑,说:“现在不租了,我弄了套150平方米的房子,正在装修。哪天你去看看?”
我一愣,看来他在这个项目中捞了不少油水,难怪当初不惜背着卖友求荣的骂名把我往那个胖嘟嘟的王总身边推。
申世飞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后悔当初没答应他的要求,叹息道:“实在没办法,当初找那个北大的女孩子时就和她说好条件了,事成后只好按规矩办事把房给了她,等我以后拿到好项目了再送你一套吧。”
无功不受禄,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太小看我了。我故意说:“多谢了。”
他以为我动心了,眼睛一亮,眉飞色舞起来,说道:“真的,吴晴,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再钓一条大鱼,弄套房子小事一桩。”
他居然还想用我的美色勾引男人,居然为了钱不惜厚着脸皮忍受我的冷嘲热讽。
“只怕王总那样的猪头老总不多。”
“哪个男人不好色,没有猪头王总,还有狗头李总。”
“还有牛头申总。”
申世飞尴尬地笑了笑,“别骂人啊,吴晴。”
“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怎么反倒怪我骂人?好了,你的房子我也不要了,我这个人还知道一点廉耻。”
申世飞一愣,半天脸上才挤出一丝笑,说:“吴晴,你瞎想什么呀,我没那个意思,在我心中,你可是个少有的好女孩。来来,吃菜吃菜,我今天是真心向你赔罪的。”
“我没瞎想,只怕有的人在瞎想。”
“真受不了你的伶牙俐齿,潘高还总说你柔情似水,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吃你的菜吧。”
申世飞一笑,问道:“吴晴,说真的,你现在交男朋友了吗?”
“打听这干吗,想追我?”
“我哪敢高攀啊!”
“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可不是说自己有多高贵,我是怕你受不了我的小家子气。”
“哪里哪里,哪个男人娶你是他的福气,可惜潘高没福气,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这种小人。我申世飞今天对你算是心悦诚服,从此以后我再不敢对你说半句不恭敬的话。”
“别说得冠冕堂皇,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想找个有北京户口的吗?你现在有房子了有没有找到北京女孩?”
“嘿嘿,不瞒你说,刚找了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土著。”
“恭喜你!”
“没什么可喜的,你以为她真的爱我呀,鬼才信,我没房子她才不会正眼瞧我。”
“申世飞,你玩火适可而止,千万别玩得太厉害了。”
申世飞自知失态,“你放心,我知道猫是怎么玩老鼠的。不说这个了,我现在主要精力放在项目上,男人有了钱,还怕没有女人主动找上门?”
我知道多说无益,夹菜放进嘴里,食之无味。
申世飞问我喜不喜欢北京,我说喜欢。
申世飞叹了口气说:“可惜梁园虽好,终非故园。我不想在北京待一辈子,等我老了就回去,在老家依山傍水的地方买套房子,看看山,看看水,安享晚年。”他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消沉。
我觉得他的心态有点苍老,而他不过28岁,正值男人的花样年华。
吃完饭,我没给申世飞当绅士的机会,自己回家。轻柔的晚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我沿着二环路慢慢走着,想起庄一,想起尹榛,想起寒冰,于是想去一趟三里屯。
我不想抱着花去酒吧,而且我也不喜欢申世飞送的花,正要把它扔进垃圾桶,一个小女孩问我:“姐姐,你是要把百合花扔掉吗?”
我说是的。
“姐姐,你能把它给我吗?我喜欢百合花,多香啊。”小女孩的大眼睛盯着我手上的花。
我笑了笑,把花给了她。她说了句谢谢,抱着花高兴地走了。
晚风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同样的一束百合,有人讨厌它,有人喜欢它,全在于赏花人的心态。其实,我讨厌的是它的花瓣中残留了申世飞的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