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嘴仙从王侯村回来,刘志华连忙告诉他:“厨师请定了,大富豪酒家的厨师,手艺绝对一流。他已经开了菜单给我,我明天就开始置办干料。初步安排十二桌酒席,每桌十八盘菜,以少而精为原则,其中五盘海鲜。酒准备两种,孔府家酒和厦华啤酒,另外还有矿泉水、饮料、果汁……”
刘志华说着说着,发现父亲眉眼不展,根本没有心思在听他说话,困惑地问:“你怎么啦?”
铁嘴仙抬起眼睛看着儿子,很生硬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是不是……”他没敢说出“琼花变卦”,心里忽然一阵紧张。
铁嘴仙缓缓说道:“你不要这么声张,这么排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说,“你这样做,我其实明白你的心意……可是,琼花她不喜欢这样。”
刘志华心里松弛了下来,他说:“这们有哈货不好?光明正大嘛。”
“唉,”铁嘴仙叹了口气,“你到底还是孩子气。我们都是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了,又不是年轻人。琼花说,你把事情办得越热闹,就叫她越难堪,老脸往里放啊?琼花说……”
“爸,你怎么老是琼花说?”刘志华笑道,“看来你‘气管炎’很严重啊。”
铁嘴仙愠怒地挥起巴掌,向他飞来。
刘志华把脖子伸过去,等着父亲的巴常落在脸上,二十几年来父亲还从未打过他呢,这一次父亲的巴掌同样在空中划了一圈,然后徐徐落下。
“你啊你,”铁嘴仙叹道。
“我怎么啦?”
“你弄得好像是我老爸一样,在给我包办婚姻。”铁嘴仙盯着儿子说。
刘志华没正经地说:“前边那些年你当我老爸,后边这些年我当你老爸。”
铁嘴仙咧开大嘴嘿嘿笑着,他一点一点把笑容收缩起来,正色地对儿子说:“不要拍嘴鼓了,不能铺张,这是琼花的意思,我们一定要尊重她。”
刘志华见父亲说得很庄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把一声叹息长长地叹在心里。
“我中午十二点左右去王侯村,然后跟她一块走路回来,进门后放一串鞭炮就是了。酒席嘛,办一桌叫几个亲戚,你阿舅啦、姑丈啦、表兄啦,还有你的朋友。”铁嘴仙说,“要热闹,等你结婚那天再狠狠地热闹一回,办它四十、五十桌酒席,把圩尾街人请个遍!”
“等我结婚?”刘志华反感似地撇了撇嘴,“下个世纪的事啦。”
“下个世纪你都三十出头啦。”
“恐怕还要再下一个世纪,我一百三十岁再说。”
“我打算五年内把二楼盖起来,给你当新房。”铁嘴仙威胁说,“到时阵你还不找个姑娘结婚,我就揍死你!”
刘志华想回答一句,但是腰间的传呼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提电话号码,后边还加了密码119。
他走上二楼的房间,拨通了电话。话筒里传出一声做作的娇笑,他不由心颤了一下,余霞菁!厦门富婆余霞菁!
“年轻人,最近忙什么呢?”余霞菁的声音又软又粘,“是不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她特意拖了“精”字的腔调,刘志华觉得这里面透出一种性挑逗的意味,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吱吱唔唔。
“马上过来,我老地方等你。”余霞菁以命令的口吻说。
“你,”刘志华用一只手掩住话筒,生怕楼下的父亲听见,“你现在在哪里?”
“如果在厦门,我还需要找你吗?”余霞菁不高兴地说,“我就在大富豪618!”
余霞菁的语气把刘志华的尊严伤害了,他冷冷地说:“对不起,我没空!”然后一下挂断电话。
他颓然地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心想余霞菁这个老骚婆,当初怎么去惹了她?过些天,父亲结婚,琼花上门,你就有一个……母亲了。刘志华知道,面对琼花自己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母亲,这是一个太生疏的词汇,二十几年从未在嘴里正正规规叫过一遍,忽然间怎么叫得出口呢?尽管时常在心里在梦里呢喃着母亲母亲母亲……
跟余霞菁那种荒唐的交易应该结束了,刘志华态度坚决地告诉自己。这时候,腰间的传呼机又响了,呼的人仍旧是余霞菁。刘志华拿起电话,拨的却是叶建清的传呼。我不会理你了,刘志华心里说。
叶建清回了电话。刘志华告诉他:“我老爸不想大操大办,所以我的钱就花不完,你需要多少过来拿吧。”
“这、这……”叶建清在电话那头听到了刘志华传呼机的鸣叫声,“你传呼机在响。”
“不理它。”刘志华说,“你找个时间过来拿吧,你要开店总是用得着。”
“好,好吧。”叶建清觉得舌头发烫,说话有些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