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都吃了这么些天了,难道还差这一口两口了吗?”一段冷静之后,崇刚指着眼前的云纹漆盒对我说道。
人就是这样,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并不要紧,紧要的是那件事情在你心中是怎样呈现的。
在这之前,这饭在心中也不过是饭而已,因为我们相信那就是普普通通的菜肴而已。而如今,这眼前的饭菜超越其表,在内心投下毛骨悚然的阴影,每一口都在像是荼毒一个天真无辜的生灵一般,内心中负债累累。这眼前的食物不论是不是属实都是次要的,关键它使我们内心发生了化学反应。
“吃吃。捏着鼻子也要吃完。”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龌龊的事情。
不过,吃什么都是次要的,我们关心的是欣大人何时能再过来看望我们,透露释放我们的消息。因为未被银执大人传命去外面服劳役,我们成天里憋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笼里,这足以消磨任何一个人活下去的斗志。
“你不是说欣大人会过来看我们的吗?都这么些天了,看来他也不过是说瞎话糊弄人罢了。”
“不会的。他或许公务缠身不得空呢!他应该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怎么不会?他和我们不过一面之谋,崇刚哥你凭什么对他如此信任?或许他和银执大人也是一丘之貉。”
“凭什么?就凭他和我们谈话时那股子热忱和真诚,还有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执着、正直和刚毅。一个人能把自己的身世向个外人娓娓道来,甚至连梦境都事无巨细地勾勒,说明这个人是把我们当成朋友的,至少不是什么坏人。”
“你哪里看得出这么些东西!”我并不同意。
“稍安勿躁。再等等。”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这几天手头的事情可太杂了,没抽出时间来看你们。你们还好吗?我也是在想办法如何措辞给大王上书,所以恐怕你们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欣大人果然如崇刚所言还是来了,后面跟着几个甲士,只不过不知手里端着的是什么。
“什么?大人还要待一段时间。我都快憋闷死了。”我倒是心直口快。
“你们见过没收灵魂吧?眼下最重要的是给你们过一遍假的手续?”
“假的?”
“对,假的。银执大人把你们还没有剥夺灵魂的人带到丧失谷狱门关已经让他寝食不安了,所以我想着,这道程序要是必要的,这样大家也都可以安心的。”
“什么叫‘大家’都可以安心了。大人,您帮我们我本是要感谢您的,可是我们怎么相信这次你们是假的还是真的要夺取我们的魂灵呢?”我本来就不愿意买他的账。
“彪儿,你说我又有什么必要欺骗你们呢?还是你对大人我心存芥蒂呢?”
我刚要辩解,便被崇刚拦住,他接过话和顺地说道:“欣大人,我们自知,自己命悬一线,已不由己,一切安危全赖大人,望大人救救我们啊。”说着便又是跪了下来。
欣大人连忙上前拉了崇刚起来,客气地说道:“你这是又做什么呢?既然我欣大人上次说过要救你们就是要救你们,我欣大人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只不过,这道手续时一定要走的,一则掩人耳目,不在大王那里留下话柄,二则,你们的事情,我们便可以安心商议了,总不至于担心有人向大王那里告密吧。你知道一旦告密,大王要亲自过问你们,我也是爱莫能助了,想不出万全之策,我们断不可以让大王知道这件事。”
“听你这么一说,当今的丧失大王一定不好说话吧?”崇刚问道。
“那倒也不是。倒是相反,我们的大王倒还算仁爱,当今刑法已经比之过去减轻许多。”
“仁爱?减轻?”听到这些我不禁嗤之以鼻,只是埋在心里不说而已,“如此都轻,敢问以前如何?岂不是比惨绝人寰还要过分。不敢想象。”
“但是,记住,在怎么样,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始终是危险的。”欣大人的这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这些天来,银执大人也没有要大家去外面服劳役,所以我也没有过分着急履行这道手续。不过想着这服役的日子也应该不远了,就今天把东西给你们带过来,今天就给你们做了预备着吧。苍岩!”他朝着旁边的一个粗陋的甲士说道。名如其人,全身泛着类似蟾蜍一样的疥斑,和他名字中“陡壁奇石”的寓意相得益彰。
“大人,全部都在这里了。请您再次过目。”
欣大人一示意,他便立刻明白意思,倒是个心思快的甲士,他在我们面前打开了这个暗棕色的方形子母扣竹纹漆盒。我看到里面摆放着履行程序所需的东西,不过一支细毫毛笔——出毛倒是不错,一把冬梅纹络手柄的小刀,一座福禄寿比山仙海蟠桃石刻砚台,一碟紧致细腻的朱色颜料,还有一根说不出名号的细骨头而已。
“等弄完后,就安心等银执大人的消息吧。直到我们说服他,或者等丧失大王亲自开口放人,不然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了。”
“还要呆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我散漫地讲到。
“再坚持些时日”,他看了看我和崇刚接着说道:“眼下还必须按照银执大人的命令办事。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们走出目前困境的。现在你们需要做的是不要再和银执大人硬碰硬,他的性子我给你们说过的。记住,毕竟他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一切都是他说的算。所以你们要尽量地顺从他,赞美他,也许这样他会慢慢地对你们生出好感,你们说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啊,这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啊!另外,我这也会尽力向他吹吹风,说说你们的好,再不行丧失大王那里我准备好了也会去,帮助你们说情,就算和银执大人唱反调,也要还你们一个自由身。总之,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为什么要如此帮助我们?我们于你来说不过是素昧平生之人,为了我们和银执大人对着干对大人你有什么好处?万一……你自己都……”
“这个你们不用介怀。像我之前所说,我帮你们或许也是在帮自己。”
我们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崇刚哥不解地说道:“怎么讲?”
“不知这样说对不对,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我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他来了呢?’的话吗?”
“董贤?你是说董贤吗?”
“正是。不怕你笑话,初次见你时,似乎一下子把我带到了以前的时光中去了呢!”
“你是说我长得像董贤?”
“我回到府上时寻前思后,回忆这一天的情景,也不能清楚说出来倒底是哪里给了我这样的感觉。要说这样貌,我仔细瞅着,倒是眉眼和身形方面几分相似。”
我暗地里在心中不屑地笑着他,但是还是保持应有的理性静静地听他把话讲完。
崇刚上次的话还是多少对我起点作用,毕竟用人之际,需要克制的还是要努力克制的,“小不忍则乱大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