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子一边沏着茶,一边哀伤地回忆着聪子的往事。
“聪子她,是在三年之前去世的,是因为一场瘟疫。她那时候只有十八岁,那样年轻又健康,却一下子死去了。”
博雅和晴明面面相觑着,脸上都流露着遗憾的神色。
“果然如此啊。那个时候,我曾经听说过兼家大人有一个女儿去世了。”晴明叹道。
“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有很多,你们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她是我仅有的女儿。因为等待兼家大人的痛苦,所以我一直希望不要让女儿受同样的痛苦。我告诉她,一个女人的幸福是成为某位好男人的正室,所以我让她生活得很不自由。聪子照我所说的学习了茶道之后,我将她送到兼家大人那里,如果我知道她去了那里心里会那么悲伤,我就该让她什么地方都不去,一直拥抱着她就好了,让她玩耍,让她初恋,……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我都让她去照着心愿去做。”
那悲伤的母亲泣不成声。
晴明和博雅从聪子小姐的家中出来的时候。聪子正站在门口,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所有的一切,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我真的很高兴。”聪子说道。
“是吗?”晴明问道。
“嗯,因为我已经没有留恋的事了。不管是我母亲的事,还是我自己的事。……博雅大人,你的背真的很温暖,我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谢谢你,晴明大人。谢谢你,博雅大人!我得走了。”
“那让博雅吹笛子送你一程吧。”晴明说道。
博雅点了点头,掏出了怀中揣着的叶二来。
离情的悲伤使这支叶二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凄凉之意,聪子的笑脸就这样凝固在这夜色中。这一次是真正的永诀。
……
翌日的一早,晴明和博雅相约去聪子小姐的坟上扫墓。
晴明正做着一些超度的仪式。
“我还是不敢相信,那样生动活泼的聪子小姐竟然已经……”博雅看着那坟上已长得半人高的矮松忍不住地叹息。
“她一定是担心她的母亲,所以才徘徊着的吧。”博雅又说道。
“不只如此而已,博雅,聪子是喜欢你的吧?”
“啊?!”
“你果然还是没有看出来啊!真是有够愚钝的男人。”晴明对着博雅戏谑地笑了起来。
“不过,聪子小姐说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很会吹笛子的人!……”
晴明看着他忍不住叹起气来,博雅则突然醒悟了似的,自己也大声地叹着气。
“喂,博雅啊。”
“什么?”
“你虽然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男人,但最后却给了聪子小姐一个美好的回忆。”
“你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了。”
“真的吗?”
“嗯。聪子小姐也许想你更胜于想她的母亲,其实,她是想哪怕一次也好,能够和失去了缘分的初恋情人再见一次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吧。”
在聪子的坟前,想着墓中人的一片痴情,博雅伫立了很久。他取出叶二来吹,以慰藉那份无以回报的感情。
……
“美人不识露,问我为何物。永恨无答期,香消太疾匆。”
——回来之后的这天的夜里,博雅写下了这首为聪子而作的和歌。
第二天去晴明的府上,博雅又将那则夜露的故事说给了蜜虫听。
“就这样,那男人叹息着说道,‘如果那时候告诉她,我所爱的人啊,那就是夜露啊,那样该多好’。这告诉我一个很重要的启示,也就是心里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好好地传达出来。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博雅鼓起了勇气,看着蜜虫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我是想说……我口渴了!”博雅的脸涨得通红。
“哦,原来你是想要喝酒了?”蜜虫笑着站了起来,走进里屋取酒去。
博雅走到庭院中,懊恼地跺着脚。
院子的角落里长着一丛红簇簇的彼岸花,花丛中突然飘出了一阵年轻女子的笑声。博雅好奇地走了过去,那花丛中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那是聪子小姐的说话声。——“博雅大人,一定要记住夜露的启示啊。”
那红簇簇的花朵颤抖着,像是女子笑起来的模样。
“啊,是聪子小姐。”
“谢谢你写的那首和歌,我已经看见了。也谢谢晴明大人为我所做的超度,下一世,我就托生在这花朵之上了。再见了,博雅大人。”
博雅吃惊地看着那花,脑海中突然回忆起聪子小姐衣服上的图案,也记起了第一次在兼家大人的府上看到她时,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正是这红簇簇的彼岸花的图案。只可惜当时对于聪子的记忆是如此的模糊,以至于完全不了解那女子的心情。真的是所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错过的美丽,一回首已是隔世,正像这彼岸花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