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一点钟的时候苏楷才回去。
临走之前还接了个电话,这通电话来自他的姐姐苏小篆。
我在一边都能听见苏小篆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她十分激动地喊:“苏小楷——姐听说你出车祸了!!!嗷天哪我竟然没有赶上,竟然错过了!!!苏小楷你还好吗?!!苏小楷你没有残废没有失忆没有脑震荡吗!!!”
不能想象苏楷的耳膜和神经都正经受着什么样的蹂躏。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额上的青筋跳得欢快,忽然就庆幸我有一个严格走可持续发展道路的妈,幸亏她没有想不开再给我添一个兄弟姐妹。
苏楷抬手揉揉额角,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没等你来参观就擅自处理好,真是太失礼……”
话又被苏小篆截过去:“你还能说话??!难道你竟然没有事!!!”
遗憾和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苏楷抬高声音:“你有什么不满意?”
苏小篆声音变低,似乎是嘿嘿贼笑两声:“这两天我不是遇到宋若若了吗,她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了,苏小楷,你可把我骗得够呛啊你!”
苏楷迅速地说:“没事我挂电话了。”
“别别别——”苏小篆急忙说:“我还有件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苏楷走开两步,几分钟后他说:“我就不去。”
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打个哈欠,揉揉眼睛说:“你姐姐真的很有个性。”
看他很有些头疼的样子,我说:“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苏楷随手揉揉我头发,柔和灯光下的他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俊朗,他低低地嗯一声:“你早点睡。”
我说:“你也是。”
他走之后我窝在沙发上没有动,抱着抱枕渐渐睡去,脑子里朦朦胧胧地闪过许多画面,像是随机放映的幻灯片,许多画面上还打了万恶的马赛克。
马赛克是人类文明的绊脚石,也是人整理思绪的绊脚石,我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列清单,列出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却越理越乱,一直没有进展。
正头疼的时候恍惚听见有按门铃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清晰,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眼睛去开门。
门一开凉风吹进来,我一下子就醒了。
谢书晨穿着浅灰的单风衣,肩上挎着一个电脑包,脚边还搁着一个旅行包。
他锁着眉头看我,眼神冰凉。
我不自禁退后一步。他立刻上前一步,肩上的包跌在地板上,他一手拽过我扯进怀里,低头就重重吻上。或啃或咬十分用力,像是发泄着什么压抑的情绪。
我被他折腾得快要窒息,嘴唇痛痛麻麻的,使劲推他却推不开。
拼命捶打他,谢书晨终于放开我,劈头来一句:“你搬家不告诉我。”
我低喘着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你手机打不通,换号码也没告诉我。”
我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他回身关上门,背对着我,身影颀长俊秀。
然后我听见他似乎是冷笑一声,低声问:“刚才从你这里出去的,是不是那个苏楷。”
陈述语句,不需要回答。
听见这一句我忽然醒悟,既然已经这样,根本不用解释了,多说无益。
我闭目片刻,站稳了说:“是,他刚走。”
谢书晨蓦地回身,冰凉的目光狠狠攫住我,我说出了那句以前很多次都跃跃欲试着想说的话:“谢书晨,我们分手吧。”
我指着心脏,扯一下嘴角:“我这里,换人了。”
客厅很大,静得瘆人,只能听见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地颤着。
良久,谢书晨冰凉的目光颤了颤,他说:“说喜欢我的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我们才在一起多久。”
我无意识地捏紧拳头,指甲颤抖地掐进手心,我稳稳心神说:“其实现在想想,我们还不如不在一起的好。”
他眼睛里满是不能置信。
我倚着墙壁,闭上眼说:“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
胸口里有什么东西涌上,我觉得今天有必要为我的过去做一个总结,我直直看着他,低声说:“谢书晨,我喜欢你十年,你知不知道?”
他目光微颤,看得我心脏一阵发紧。
我接着说:“我本来就不会猜心,可你总是什么也不说……对,喜欢你是我说的,我确实喜欢你,可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
谢书晨倚门立着,目光一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我咬着唇望着他,年少时他的样子又渐渐浮上心头,一碰就风化了,我抓不住。
谢书晨面容冰冷,他深闭上双目,一手扶着额头,缓缓说:“徐小南,这就是我走之前,你说的等我回来要告诉我的话?”
“……”
这不是。
我原本是要等他回来,面对面得问他是不是像沈悦薇说的那样,可我已经亲眼见到了,也就没必要了。
我默不作声,矫情地说了一句:“其实你也明白的。我不是非你不可,你更不是非我不可,不过是误会一场。”
谢书晨笑一声,面色有些苍白,漂亮的眼睛里竟有些凄怆:“这样说你心里是不是会更舒服一些?徐小南,你狠下心来,一般人还真受不住。”
他捡起地上的包,伸手扶上门把手,背影萧索,有些自嘲地说:“就像你说的,把一颗心放在锅里煎,还不放油,声音咝咝的,还真形象。”
我捂住嘴,眼睛里发疼,谢书晨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谢书晨说:“徐小南,再见。”
他开门的那一瞬,我脱口而出:“沈悦薇找我了!她全都告诉我了,谢书晨你敢说她说的不是真的!”
谢书晨身形蓦地顿住,手指紧紧地抓住门框,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我说:“你说啊你说啊!你说那全是假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被冤枉了,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隔了好久,他轻声说:“你很在乎?”
我几乎要笑出来了,我说:“我当然在乎。”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他说:“祝你幸福。”
门啪嗒一声关上,风停了,我听见渐渐远去的他的脚步声。
墙壁上钟表的秒针依然在滴滴答答地颤,前后不过二十三分钟,我喜欢他的十年抵不过这短短的二十三分钟。
时间贬值了,感情投降了,我们终于折腾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再见过谢书晨。
我妈抽空带我和外婆去玩了一圈,她一直只顾着工作,这次也难得地休息一次。
让人郁闷的是回来之后她反而又生了一场病,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也住了几天院,我除了工作就是跑医院陪我妈,反而因此过得很充实。
徐庆伟听说我妈生病了,每天几个电话打来我这里,絮絮叨叨一圈最后才落在我妈身上,欲言又止地咨询有关我妈的事。
我说他:“你想看我妈就去嘛,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
徐庆伟是他一贯的欠扁的口气:“我去了还不得被她赶出来,公共场合影响人家工作多不好。”
我嗯哼两声。
徐庆伟接着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咳,我是怕影响她心情。”
我呵呵笑两声,直接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妈?”
徐庆伟手一哆嗦把电话撂了。
我反应不能,心想徐庆伟你这也忒不给面子了吧?!
半分钟之后他又重新打过来表示歉意:“刚刚受到惊吓,一时手滑。”
我不给他留面子地说:“我知道,人被拆穿的时候是会紧张,一紧张就可能做出类似你刚才那样的举动。唔,而且还会欲盖弥彰。”
徐庆伟手又滑了。
我摔下电话不再搭理他,埋头处理积压的工作。
最近真是充实过头了,连喘气的时间都很难挤出来。
赵绵绵看见我的时候总是一惊一乍的:“天哪!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又瘦了!?”
然后把我拉出去喂我,企图把我喂圆乎了,可惜总是不见成效。
我没有告诉她谢书晨和叶陶的事情,我谁也没有告诉。
偶尔翻杂志会看见叶陶的近况,又去哪里拍戏了,又有什么绯闻了。有绯闻更容易红,她最近发展得真不错。只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她和谢书晨的感情?
我赶快止住自己的思维,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了。
叶陶她从小家境不好,跟着舅舅和舅妈生活,她能到现在这样我真替她高兴。
我想,如果她能就此和谢书晨在一起,补回那些遗憾,快快乐乐的,也真不错。
仔细想想,同学这么多年,她真的是很照顾我。
她骗我一次,就算是我还她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最好。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