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大门打开,一个小仆从看着门口的几人,怯生生的说道:“就是你们找三少爷吗?”
古云点点头,“是的。你就说古云来访就行了。”
小仆从有些为难的咬咬嘴唇,然后迎着头皮说道:“三少爷不见客人已经很久了,要不还是请回吧。”
古云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只要说是我的名字,他自然会见。”
小仆从连忙摇摇头,怯生生的说道:“最近少爷脾气不好,整日在屋里一步不出,上次有个熟人就是这么说的,然后我通报过去就被骂了一顿。”
古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秦岚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在路上他们曾经分析过,如果白云鹤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人指示,而秦岚的行动也是擅自的,那秦岚一定会受到很重的惩罚。果不其然,看起来秦岚这么冷静的人都变得如此暴躁,也实属罕见。不过这次来飞雪城,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秦岚,不达目的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去找你们管事的,就说楚浩天,古云等人来访,求见秦岚。”小仆从听完之后觉得靠谱,就把头伸了回去去找管家了。这管家本来不想搭理外面的人,想随便打发掉完事,但是一听古云楚浩天这些名字,浑身打了一个机灵,乖乖,这些人可不好惹。连忙来到门口挤出笑脸让几人先行到屋里休息,然后连忙去请了大少爷。
虽说矛盾化解了,但是秦德依旧不是很喜欢这些人,但是秦家最需要的,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得到消息依旧连忙跑到大厅之中。自己的父亲毕竟年事已高,这些时日没事总闭关想着能破一破那道屏障,所以秦家的大多数事情,已经交给这位大少爷,也就是未来的家主手里了。
秦德和众人一见面也是一番寒暄,看到古云没事人一般的站在这,也很惊奇,笑着说道:“看起来你没事了,听三弟说的,你当时透支的太厉害了,还真是老天保佑了。”
“你们的定风珠没能保住,真的很遗憾。”路上顾轩他们也和古云说了,那秦家的神器定风珠怎么找都找不见,大概率是在和十二级风对抗的时候彻底毁灭了。
秦德大手一挥。“又与你何干?此物是三弟带出去的,责任自然也他身上。而且事情经过我也听说了,这件事说到底是秦家的错,区区一个定风珠甚至都难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秦德的态度比起上次有了很大的进步,更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不知秦岚怎么了?为什么闭门不出?难不成是…”古云欲言又止。
“的确,父亲罚三弟一个月不能出门,这是实话。”秦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三弟此次这么莽撞,肯定是要受到相应的惩罚的。不过他这段时间之所以性情古怪,还要从秦岚醒来说起。”
秦岚并没有晕太久,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醒了过来。只不过他醒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在一个浩大的灵堂,面对着数不清的灵牌。
“你可知错?”秦奋黑着脸,声音缓慢又威严。
“知错。”秦岚平静的说道,不过虽然他认错了,但那个态度,让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秦奋更加恼火。
秦奋盯着自己这个从小便不好好修炼,整日胡闹的小儿子,抬起手,刚想给他一巴掌,可在昏暗的火烛中,隐隐的,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了昔日爱妻的面容。秦奋放下手,叹了口气,背着身子看着列祖列宗,说道:“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所有。”
“我在祸乱之源和古云有一些接触,当时我发现他的功法中带有地狱的一些特点,我就怀疑他能安然进入地狱。所以我早就计划把古云骗到地狱,为我们秦家找到诅咒的根源。所以等古云来到飞雪城的时候,我先是透露了一些诅咒的事情,然后让白云鹤作为诱饵,引他们上钩。不过等他们进去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古云和雪花佣兵团的关系,所以我才冒险进了地狱,不想让秦家得罪这个巨无霸。”秦岚毫不犹豫的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不管再大的错误,秦家始终会因为他是三少爷而有所偏袒,但是白云鹤不会。
秦奋脸上看不出悲喜,他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鲁莽的举动,差点让我们秦家得罪天下最强的佣兵团!让我们损失了无数珍贵的物资,尤其是定风珠!我们秦家唯一的希望!你知道多少长老弹劾你吗?这帮披着羊皮的家伙巴不得我们这一脉彻底退出秦家的舞台,你却给他们这么好的机会!知道为父花了多少功夫才摆平这件事吗?你到现在还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吗?”虽然他说的很厉害,但是声音却也没有特别的愤怒。
“嗯,一切都是我的错。”秦岚低着头,面无表情。
秦奋扭过头,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儿子,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去面对,他也不愿在这时候,给秦岚过多的惩罚。“一个月,禁足一个月,你可心服?”
“多谢父亲。”秦岚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说完之后他还咳了几声,他现在可没什么斗气之类的,体内空荡荡的,加上各种药物的副作用,身体虚弱的很。
“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思过吧,明日,我带你去看白云鹤。”秦奋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了狠心,走出了房间。而屋里,也只剩下秦岚一个人跪在列祖列宗前,沉默不语。
次日,秦奋一大早便来到灵堂中,看着因为跪了一个晚上而摇摇欲坠的秦岚,悄悄的渡去一些能量,然后唤醒半梦半醒的秦岚说道:“还有脸睡!罢了,跟我来吧。”
虚弱的秦岚刚想爬起来,可是却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跪了一个晚上,腿早就麻透了,这会连路都走不了了。不过他也是硬气,咬着牙硬是站了起来,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他此时的身体状态并不太好。
秦奋瞥了一眼,看到自己儿子的状态,皱着眉头问道:“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些时日,再带你去找白云鹤吧。”
“不,我没事。”秦岚很不放心白云鹤,他知道白云鹤那傻小子说了什么,肯定是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秦奋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真是主仆情深,罢了,跟我来吧。”说完之后,秦奋带着秦岚先是出了秦家大门,然后是出了飞雪城。这让秦岚很是疑惑,不过长时间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有发问,只是心里想着老白肯定是被逐出秦家了,不过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回来。
不过当秦奋带着秦岚走到一个秦家专用的坟地的时候,秦岚的心已经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秦奋直直的往里面走,他却站在原地,有些慌张的问道:“父亲,为什么来这里。”秦岚的脸色因为生病的缘故本来就很苍白,倒也看不出什么。但是他慌张的声音,却将他的不平静暴露无遗。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一个不敢相信的可能。
秦奋扭头看了一眼秦岚,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带你去见白云鹤。”
“他,他,他死了?”秦岚的声音有些颤抖,在颤抖中,一丝愤怒油然而生。
秦奋没有吭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秦岚的眼皮跳了跳,他本来还幻想着,他可以告诉老白,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然后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你看你少爷是多么命大,去了趟地狱都能完整回来,你这小子还不服服帖帖的听话。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处死了,他?”秦岚的声音变了,变得如同九幽地狱一般森冷。
秦奋没有在意儿子的口气,他当然知道秦岚得知白云鹤死了将会是多么重大的打击,所以他只是平静的摇摇头,说道:“白云鹤也是从小在秦家长大,我们又怎么会忍心呢?他是自杀的,至于为什么,相信你看完这封遗书,一切都会明白。”秦奋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封信,轻轻的递给了秦岚。
秦岚看着信,双眼瞪得硕大,咬着嘴唇,直到牙齿破开自己皮肤,直到一股咸涩的味道窜到自己的脑海中,他才有勇气接过父亲手中的那封信,那封来自他最好的兄弟的遗书。
……
少爷,容我在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少爷。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经不在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的自作主张,恐怕也没有现在的糟糕局面。说来真是可笑,在品火城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不听少爷的话,擅作主张有多么糊涂。可这一次,我还是傻乎乎的做了最错误的决定。而最后,需要为错误买单的,依旧是你。而我,则是亲手,把我最敬爱的少爷推入了这个火坑之中。我每时每刻都对少爷有着无比的信心,可这次,我没有信心了。
我本还奢望少爷你如果能好好的回来,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掩盖的天衣无缝,这样少爷也就不会受罚。可当大少爷出现的时候,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天真的念头,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老白是个粗人,说不过少爷你的,等你回来,一定又把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谁知道少爷又会受到怎么样的责罚呢?秦家家规如此之重,没有了功法的少爷,能扛得住吗?所以,对不起少爷,我又擅作主张了,不过这一次,我发誓,是最后一次。
如果少爷你能活着回来,不论是秦家也好,还是星辰佣兵团那边也好,总需要一个交代。这所有的过错,就让我老白,一人承担吧。
如果少爷,不幸在那边遇难了,那老白也愿意,在阴间,继续陪伴少爷左右。
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少爷,愿来生,还是少爷最终是的仆人。
容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少爷。
罪奴白云鹤。
……
秦岚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白云鹤的坟墓前,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封遗书被泪水打湿,只是隐隐听到父亲的声音说:“能遇此人,也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白云鹤罪不至死,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不过这样也好,一切都有了个定数。否则长老那边,也难以答复,你好好陪陪你的兄弟吧,为他送最后一程。”
秦岚抬起头,一只手轻轻的扒在墓碑上,闭上眼睛,泪水却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轻轻的,抚摸着墓碑。“老白,我回来了。”
秦岚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只是看着这个墓碑,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封信。久久无语,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一天的时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的脑海中,关于白云鹤的记忆不断地浮现,不断地浮现。他的空间戒指中一闪,一壶酒出现在秦岚的手中。
“老白,这壶酒我带到地狱,想着要是活不成了,临死前还能美美的喝上一口。可是没想到我还能奇迹般的回来,还把那两人带回来了,我厉害吧。所以啊老白,你真傻啊,你不是一直愿意相信我吗?为什么每次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么看不起你家少爷,这么不肯相信你家少爷呢?罢了,罢了,人都死了,我想骂都骂不了,这样吧,这最后一壶酒,就给你喝吧。”秦岚轻轻的把酒水倒在白云鹤的墓碑前,酒水映着月光,如同一条银色的长河,而秦岚,却仿佛在长河之中,看到了白云鹤微笑的脸庞。
他笑着,轻轻的和秦岚挥着手,笑着和秦岚说只是开了一个玩笑罢了,甚至还鼓励秦岚一定要坚强,逗得秦岚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忽然间,长河落尽,如同岁月一般消散于尘世间。而所有的所有,也都在此刻消失不见,只剩下在月光下孤零零的墓碑,以及那挂着一滴尚未落下水滴的酒壶。
“老白,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