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砂,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与母亲已经死了。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卡卡西趴在窗边,摆弄着晴天娃娃,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海砂倒在榻榻米上,从房间的这头滚到那头,像个玩心大起的孩童。但她那瘦弱的身子,有些营养不良的小脸似乎也正说着,她的确是个孩子,只不过年龄稍大了些。卡卡西看着百玩不厌的海砂,口中终于爆出了‘烦人’二字,可海砂毫不犹豫地用‘散热’堵住了卡卡西将要开始的喋喋不休。
当旗木朔茂在仆人的告知下,走进许久未来的院子时,就看见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情景。他咳了一声,卡卡西连忙转身,看到父亲的到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然后惊喜随之到来。他扔掉手中的玩意儿,跑出屋子扑了过去。海砂收起刚刚的不雅动作,也收敛了自己因燥热而显现出的不耐烦。她理好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像极了某个氏族的小姐。
“旗木大人,日安。”
她对朔茂露出微笑。唇红齿白,两腮泛着红晕,身上的那件碎花和服衬得整个人看上去可爱至极。但眼眶下的黑眼圈却在说明她近来并未睡好,仔细一看,托在肩上的和服也有些松垮,系紧的腰带更显得身子瘦弱。旗木朔茂眉头微蹙,穿着单薄衣服的长子模样不由闯入脑中,他低下头将卡卡西抱到怀中,走上沿廊。
“不用拘束,海砂。近来身子如何,肩上的伤口还痛吗?”
旗木朔茂语态温和,那神情与卡卡西说话时别无二样,让海砂心中一暖。她双手伏地,对他鞠躬致谢。
“感谢旗木大人那日搭救,也感谢旗木大人连日来的照顾,海砂身子已无二样,伤口也已经痊愈。旗木先生的恩情,海砂没(mo)齿难忘。”
朔茂看着眼前少女的感激之意,他虽能接受,可少女的言词与动作却与长子的疏离行径相重合。他不由得恼火,可看着次子有些担心的表情,他才压着火气,侧过身子对海砂点了点头。
趴在朔茂怀中的卡卡西,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他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天真地询问道。
“父亲,是不是最近很闲?”
说到底,连日来的大雨还是未能冲散他对夏夜祭典的期待,卡卡西的满心期待,却换来了朔茂的无可奈何。
海砂看着男人难为情的表情,抿了抿唇。既然他说不拘束,那她就不拘束了。海砂以强势的姿态,伸手将卡卡西从朔茂的怀中拉了过来,,卡卡西扭动着身子,可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海砂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不安分的动作,渐渐停止,可看向朔茂的期待分毫未减。
“对不起啊,卡卡西,夏夜祭典你就和海砂一块去吧。父亲去接你哥哥回家,可以吗?”
“接哥哥?哥哥出事了吗?”
期待转瞬化为焦急,他虽年幼无知,但常年浸染在父亲与兄长的教导之下,加之宅内那些多嘴的仆人喜欢嚼舌根。欢喜的兄长自出门之后,便再未回来过,宅外的流言蜚语早在他知事之前飘进宅里,更何况近日宅中多了个受了伤的姐姐。如果,哥哥也受了伤……卡卡西安静了下来,他低着头看着榻榻米,神情有些阴郁。
朔茂伸手用食指刮了下卡卡西的鼻梁,又一脸笑意的揉了揉他的银发,然后正色道。
“别担心,父亲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只要外面的争端结束了,我和你哥就可以陪你去看祭典。卡卡西,你信不过我吗?还记得父亲的名号吗?”
朔茂佯装生气,他收回手,别过脸不去看次子的神色。卡卡西揪着衣角,嘟囔了句,然后开口说道。语气中满是骄傲。
“父亲是木叶的白色獠牙,是个英雄。”
卡卡西的自豪,朔茂的微笑,在那句话的吐出时,海砂突然觉得它们很遥远,明明可以触手可及。连夜逃亡的雨日,疯狂追赶的至亲,砍在肩上的利刃,伤口明明已经愈合,她却感到了疼痛。她看着旗木朔茂的微笑,吞咽了口唾液。
“旗木大人,您还记得木叶与砂忍村战争中,牺牲的一对……”
“不记得了。”
脱口而出的话,还未讲完,对方的答案还有冰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炯炯有神的黑眸,失了刚刚的神采,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死物。旗木朔茂的气息在一瞬间改变,又在一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拍着卡卡西的背,像在哄他睡觉。跪坐在一边的仆人,收到主人的眼神,连忙起身抱着小主人离开。刚刚还很热闹的院子,在刹那间变得死静,让海砂感到有些无措。
“抱歉,海砂。我不想提及过去,也不想在卡卡西的面前提起那些。不过……”
从院外吹来了凉风,吹起了院墙边的花叶,吹皱了池上的几波绿纹,也吹散了旗木朔茂那若有若无的叹息。玻璃制成的小巧风铃,在凉风地戏耍下,叮叮当当地响着,扰乱了海砂的心思。
“不记得了,是真话。因为在战争中,我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也不想以‘如果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这种开玩笑似的理由,来博谁的原谅。杀了就是杀了,只要再杀上一场,这场战争就能结束,曾是南云姬殿下的您,应该明白的吧。”
夏季的凉风中,总是给人一种燥热的错觉。
大滴的热汗渗进有些厚实的布料中,平日的宽松服饰现在已经紧贴在了她的背脊上,耳边翘起的红发也带了点湿意紧贴耳后。海砂抿着变得惨白的唇,在旗木朔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轻道。
“明白,旗木大人。”
海砂,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与母亲已经死了。村内的忍者和千代婆婆一起瞒着我,他们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木叶的忍者手中,死在了白牙的利齿之下。海砂,你知道吗?
常年黄沙漫天的砂忍村,那唯一鲜艳的色彩,在那一日黯淡了下来。无神的双目缩在淡淡的黑眼圈之下,艳色的碎发躲在了阴暗无光的傀儡室中。失了感情的声音,空洞地响起,左右两侧是父与母的木制傀儡。
蓝色的查克拉线,轻轻一扯,它们咔嚓咔嚓地响着,像在叙说着什么。木头刻成的眼珠,在查克拉的作用下,左右转动着。虽然是木头却让人感到温柔,傀儡双臂合在一起,环抱着那抹艳红。艳红之下的双眸,无声的述着悲戚。
海砂,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与母亲已经死了。
旗木朔茂走出院子,脚刚踏出院门,就听到院内的低泣声。他转身关上木门,然后吐了出口气。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颇有些气愤地咬着下唇。
死在这双手上的人,怎么可能不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