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浓烟带着刺鼻的烧焦气味儿,飘向远方。大雨滴不进残屋的角落,火星在塌下的屋脊上跳跃着。一闪一闪,在阴暗的天色里,尤为显眼夺目。失了体温的肉体,缺一块少一点地倒在地上,有些呱燥的乌鸦不停地啄食着地上的断肢,水洼里的积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断裂的铁刃,被削断的苦无,丢弃在地,不远处还掉落着某个忍村的护额。灰色的马甲挂在枯木的断枝上,风一吹,它便无助地摇晃身子,随后又被强风卷去远处。地上的积水混合着血液,缓缓地流下坡道。前方佝偻着身子的难民,顶着竹叶棕丝编成的斗笠,推拉着看上去沉重无比的双轮木车。裹着铁皮的轱辘,在泥水洼中‘咕噜咕噜’的滚着,那声音碾在了这个雨天里,也同时碾在了他们的心中。
加藤断拉了拉雨衣的帽檐,遮去额上系着的忍者护额,他一脚踩进泥水洼,不顾污水沾湿忍鞋裤脚,毅然决然地朝着前方走去。宇智波清水和并足雷同侧头看向身边的难民,丝丝血腥钻入他们的鼻子,刺激着他们的胃。难民朝他们看了眼,吓得他们连忙回过头,双眼紧盯着加藤断的后脑勺,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突然,从难民队伍里冲出一个中年人,他猛地抓住青木的衣领,面色狰狞地吼道。
“全是你们的错,如果你们不进攻我们的国家,我的家人就不用死……”
中年人的一吼,让难民们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许多难民看向中年人的眼神里,悲哀夹着茫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要扯着一个少年的衣服,但是,男人的话却引发了他们的共鸣。直到,青木的挣扎与男人的撕扯,将那块作为证明忍者身份的护额被扯落在地时。难民们的队伍,彻底得乱了。他们不要命地扑向青木一行人,因连夜避难而熬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们,沾着污泥的十指,张牙舞爪的向他们伸来。不知多少么天未清洗过的嘴,喷着恶臭,吐着恶毒的话语。让原本死静的战后之地,变得无比吵闹与混乱。
宇智波清水呆愣在原地,她看着那些扑来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加藤断对并足雷同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清水赶快离去,可蜂拥过来的难民,让年龄还未超十岁的少年有些为难。更何况难民并非空手扑来的,下地干活的农具都被握在手中,磨得锃亮的镰刀更是一把接着一把地袭来。加藤断没有犹豫的余地,就算他不想伤害平民,而且还是一群受了战乱之苦的难民。他终是抽出了苦无盒内的苦无,抵在胸前,希望闪着寒光的铁器刃口能起点威吓作用。
可是……
“啊!”
宇智波清水的尖叫声在这时响起,加藤断挡下身后地袭击,抬头看去。并足雷同闭着左眼,用现在唯一能使用的右眼瞪着周围的人,整个左脸被锋利的镰刀划破。但他咬着牙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持着那柄带血的苦无,挡在同队少女身前。他尽量摆出狰狞的表情,睁大他的黑眸,恶狠狠地凶着周围的人。
名为‘理智’的神经,在加藤断体内崩断,但在他作出行动之前,青木面无表情地推开压在他肩上的中年人。那具笨重的身体倒在了水洼里,溅了他一身污渍。一把小巧的短刃插在他的腰腹,鲜红色的液体正‘咕咕’的往外冒。刚想扑上来的难民,见此情景,开始后退,无所畏惧的脸上浮现出了名为‘恐惧’的色彩。青木弯下腰,捡起陷进泥地里的护额,然后将它牢牢地绑在额上。他拔出尸体上的短刃,鲜血噗嗤的一声,喷溅出来。沾了污泥的脸上又重新被红色的液体覆盖,模样甚为恐怖。他直起身子,歪着头,那把短刃在他两手间移动着。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在某个地方死去。”
压抑的情感被充塞在了声音中,无所谓的表情浮上少年脸庞,但双眸中却带了丝凶狠和不耐。那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打在所有人心底。宇智波清水不知何时停止了低泣,她双手捂嘴,看向青木的眸子不由得紧缩,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并足雷同勉强的睁着双眼,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周围死静告诉他,一定出了什么事。
紫色的雷电在上空炸开,雷鸣声随之而来,冷风扯着众人的衣袍,将身体内的暖意强行剥夺。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响起,站在一边的妇人,裹着挡不住寒意的破衣,怀中抱着哇哇哭泣的婴儿。她用手轻抚着婴儿的背部,却怎么也无法安抚下哭声。并足雷同转过身子,看向那个妇人,他踌躇着走了过去。妇人看见他手中紧握的苦无,眼中露出了恐惧,她连忙拍着婴儿,动作里带了许些急促。她想跑,但是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她只能收紧臂弯俯下身子,脸上的表情多是哀求。
“雷同……”
宇智波清水摇着头,唤着少年的名字,却唤不回少年的脚步。加藤断此时也愣了,他不明白弟子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快,他想上前阻拦,可身子却被众多难民挤到了一边。
“求求你,饶了我们,饶了这个孩子……”
妇人开始哭泣,用那双熬夜熬得红通通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少年。少年步伐有增无减,妇人终是放弃了哀求的心,她双腿一软跪地痛哭,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悲哀,哭声变得更。雷同在妇人身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跪地的妇人,然后脱下身上的雨衣,披在妇人的身上。他伸手扶起她,血流不止的脸上扯出了笑容,他扔掉手中的苦无,用手逗弄着婴儿。他轻声说道。
“大概是冷到了,还有饿了吧。我也曾有个弟弟,不过身子太弱,夭折了。”
他扫了眼妇女瘦弱且干瘪的身子,犹豫了一下,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几包干粮。他回头一看,青木对他笑了笑,然后将那几包干粮放进了婴儿伸向雷同的手中。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让你们受这流离之苦。”
青木低着头,语气悲悯,脸上的血迹虽被抹去,可还是留下了血痕。妇人看向他,失去红润的惨白脸上,挂着名为‘温柔’的笑意。她伸出手,像抚摸孩子一般,用衣袖将青木脸上留下的血痕抹去。她摇了摇头,对着他们说道。
“总有一天都会好的,总有一天都会好的……”
雨势随着雷电的到来,变得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打下了向上窜的黑烟,也打灭了藏在断壁残垣内的火星。
在这个雨季,青木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妇人像个坏了发条的人偶,机械式的重复着那句话。
总有一天都会好的,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