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这句句带刺全是挑拨,宁赐却是没来由一阵心烦恼意乱。眼前登时浮现了苏荃明艳欢快的脸庞,一想到她见到温亦儒必然会扑上去嗲声软语情意无限,而温亦儒或许会站直身子微笑着不动声色的将她推开……或者不推开?……
宁赐恶狠狠一咬牙:“他敢!”
看她咬牙切齿的凶恶模样,墨如卿眉花眼笑的凑过去:“就是么,还是我最好了。那种负心薄幸假惺惺的男人,要来做甚么?是不是?”
宁赐极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处处留情风流不断的男人,要来做甚么?”
“我发誓,此生只疼你一个。”墨如卿立即收敛神色,端端正正的道,“你要是不嫁给我,我终生不娶。”
“那你就等着孤独晚年罢。”
宁赐连看他一眼的神色都吝啬,径自缩回角落里闭目养神。墨如卿不依不饶的跟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挥手命三个侍女出去,直到她们全部不情不愿的离开车厢后,墨如卿这才勾起了妩媚的唇角,柔柔的嗓音里含着无限委屈,看似是妖娆无限,可是下一秒吐出来的字,却让宁赐于刹那间石化:“你当真不怜惜我?这天上地下,只有我才懂得你呢……阿妩……”
阿妩……
阿妩!
宁赐傻傻抬头望着墨如卿,眼神中有无法掩饰的错愕与震惊。他居然知道自己叫阿妩!这是只有天帝和阎君才知道的名字,他,他,他居然……居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连温亦儒都不知道,人间居然还有人记得……
宁赐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他,完全忘记自己方才打定主意不再理睬。墨如卿轻笑一声,长长衣袖微微一摆,喃喃自语:“初见美人,必然是要送点甚么的。不如,美人随我去个乐处……”
“你是谁?”
宁赐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无限欺近他的脸庞,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墨如卿,他的肌肤很好,好的没有一丝瑕疵:“告诉我,你是大哥哥送来的,还是追随三哥哥的?是天上的那位星君?还是地下冥府的那位差官?他们叫你来做甚么?我和他们的约定明明没有到期,他们想毁约么?”
这一连串的问句又快又急,没有丝毫停顿。说完宁赐便紧张注视着墨如卿等待他的回话。不料墨如卿垂下眼睑,低低一笑,口气放荡不羁:“我是谁?我谁都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人!”宁赐攥着他的衣袖,手心有薄汗渐渐渗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心里多么紧张。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摄住了她的心神,让她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是……是天帝!一定是天帝派你来的,他想毁约提前抓我回去!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眼瞅着她举止失措,居然面临崩溃状态,墨如卿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他只不过是随口逗逗她而已,怎么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他的秋水眼眸微微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坐直身子,毫不在意的拨开宁赐的手,他的口气淡淡:“不,我不属于六道之内,轮回之间。我不知道你们兄妹玩的甚么游戏定的甚么誓约,更不认识阎君天帝甚么的。”
“那么你是谁?”
宁赐死死盯着他,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你知道我叫阿妩!你知道我的身份!”
墨如卿叹了一口气,再转头看着宁赐,眼神里就有深深的无奈。
“我自然知道你叫阿妩。因为我就是那朵被你带入阳间的倒霉彼岸花。”
马车停下。一旁伺候的那小侍女游茗有一刹那的错愕……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在她们离开车厢前,那女子还对公子冷冰冰不理不睬,这怎么一会的功夫,跟公子亲亲热热好像一家人一样?那热烈的态度带着亲切和熟络,甚至是一点点的……讨好?
没错,是讨好。宁赐心中正在暗自愧疚七岁那年的所作所为。去往三途河的路上,他不过是无意中绊住了宁赐小小的脚步,接过换来宁赐一顿愤恨之极的发泄……辛辛苦苦修行千年的四片花瓣被尽数撕烂,害的他投胎时没有真身,只有委委屈屈的保留着一缕魂魄,附在了那个叫墨如卿的人身上。否则他又怎会第一眼就认出宁赐,甚至叫出她的名字。那自是因为他听到了阎君那样称呼宁赐的。
此刻,墨如卿长身立在青楼前,抬起下颌看着檀木门牌,笑的飞扬不羁:“‘扶桑楼’……很好,就是这家。阿妩,备好金折扇!公子爷我要去逛青楼。”
跟在他身后的宁赐磨了磨牙:“哼,哼。”
早有小厮将两人迎进雅间。墨如卿大摇大摆朝中间椅子上一坐,笑吟吟敲着手里象牙金折扇,探身朝前盯着宁赐:“嗯?阿妩怎么了?莫非是羡慕嫉妒?莫急,一会儿待公子爷我好好疼疼你……”
话未说完,满脸堆笑的老鸨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推门而入。看到她身后随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热辣辣的眼光,墨如卿一口茶喷了出来:“唔,妈妈桑,您送来的这两位姑娘……啧啧,生过孩子了没?”
鸨母依旧是笑得花枝乱颤,浓香手帕一挥:“唉哟,瞧这位公子爷说的。这可是咱们‘扶桑楼’当红名牌,词曲琴艺那是没的说……可公子要是不喜好这样的,那老身再去换两个来?”
墨如卿挥手:“快去快去,别净找些不入眼的来打发公子爷。”他朝后瞥了一眼,看到宁赐要杀人的眼光,笑得愈发欢畅淋漓:“瞧见这丫鬟没?长得还不跟她的一律不要。”
老鸨这才抬眼打量一眼宁赐。此刻宁赐正一脸怨气立在墨如卿背后,看到老鸨偷偷瞧过来的眼光,宁赐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吓得老鸨连忙收回眼光,念一声阿弥陀佛:“啧啧,公子爷,您有这样绝色的丫鬟,还来我这儿作甚?”
“这丫鬟我刚买来,还没调教过,生涩得很,生涩得很呐!”
墨如卿笑得祸国殃民,手一扬,一锭小巧的金元宝落在老鸨面前:“快去快去,满意了还有赏……记住,要嫩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