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吹落,漫天的雪白纷飞起舞,徒留一地的悲伤掩盖住曾经的过往,世间的种种都已成为那弹指间的一挥,只是因为留恋,所以这世界,多了尘埃。
尘埃遍地,铺满床榻上雪白容颜的女子。
“默公子,你又在这里。”玉如意看着眼前男人,不禁微叹一声,一年了,一年来这个人始终不离不弃的守在那女人身边,甚至若没有自己提醒他会忘了吃饭睡觉。
默言微点头,目光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床榻上的人。
“默公子,一年已过,你还不放弃么?当初你带她来,我便说过,若一年还不能救醒她,这世间便在无人能让她醒来。”
“是么?”轻启红唇,嘴角勾出一抹邪肆的笑。
玉如意微怔“你还不相信么?我能保她一年的性命已经是倾尽所学,不是玉某自夸,这世间若是我都医治不了的人,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玉公子,这一年辛苦你了,我想,她快醒了。”
“你!”玉如意气急,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愤然的拂袖而去。
一年以前,默言带着这女子来南海寻他,他不是不了解这女子的病情,相比之前那三个月的治疗,这一次伤的似乎更重,只是他料不到,一年一过,他倾尽毕生所学竟只能保住这女子的气息,却连醒来一点的迹象都没有。只是当初亦和默言说过,一年之期为限,若不能救醒她,便再无人能医。
可痴情如默言,不离不弃守着这女人三年,如今难以接受却也合情合理,罢了罢了,南海自然不少他二人容身之地,就让他再沉沦些日子吧。
玉如意微叹,转身朝着药方而去。
玉如意走后,房间恢复安静,若仔细听,便会听到细腻清浅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绵绵如丝。
默言执起朝阳的手,望着那愈发苍白的面容,安静恬然,一点都想象不到她这个人有多调皮。
给了你一年的时间,你也该起床了。默言微笑,俯身上前,亦如一年来的每一天,亲吻着床榻上绝世倾城的女子,两唇相触,那绵软甘甜传递过来,流入四肢百骸,忍不住颤栗,忍不住索取。
可,这亲吻终究及不过你醒时的缠绵。
放开朝阳,默言起身拿起泡在温水中的布巾,为朝阳擦拭身体,揉搓按摩,熟练的动作仿佛练习很多遍,轻柔的动作夹杂着专属于她的温柔,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一个地老天荒刻骨铭心的故事。
朝阳,醒来。
一遍遍的重复着,一遍遍的微笑着,默言坚如磐石的笑容下是毋庸置疑的自信,那掌控一切的表情从未脱离他,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觉,他一如既往的自信此刻却是如此的不真实,那满面微笑的温柔背后,是带着恐惧的,是一个人所拥有的在正常不过的表情,只是他不屑于拥有,不屑与承认,或者不敢承认。
他只是每日的重复着叫她醒来的话语,却无能为力叫她醒来,他坚信她不会抛弃这里的一切,却独独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本该是万人景仰的默言,他本该拥有无懈可击的自信与坚强,他的世界是坚如磐石无人移动的城堡,他本该是在自己的王国里终老到死的孤寂。
可在她面前,所有的一切轰然倒塌,露出那所有防备后面脆弱至极的他,他的本身。
若是你不能醒来,这世界还有何意义?
这个念头存在了一年,自朝阳那一日倒在自己怀中之后,每天每天,重复着,吞噬着。
他抛下一切带她来南海寻玉如意,他想,玉如意可用三个月就她一次,一年又何妨?可一年已过,你却如此这般的安静着。
轻轻的抬起手,拂过朝阳的面容,指尖轻勾她小巧的鼻梁,傻瓜,快醒来吧。
“枯蓝草枯蓝草在哪呢?”玉如意细白的手指拂过每一片草叶,暗暗寻找着口中不停念叨的药草。
“请问.这是哪?”一声轻灵传来,玉如意一怔。
南海从来只有自己,也只在一年前多了默言和那半死的女人而已,如何而来这轻灵的声音?循声望去,玉如意竟愣在了原地。
那个躺在床上一年的女人,如今却已醒来,站在门口,星般的眸子闪烁着,那安详沉寂过后竟然如此的灵气动人。
“嗨,你还好么?”朝阳有些纳闷,怎么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脑子一片空白,有好多画面闪过,却抓不住一点的痕迹只是觉得很混乱。
仿佛沉睡了很久,任外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你居然真的醒了?”相较于初时的差异,玉如意此刻却只是震惊,一年,默言竟真的让她醒了过来,喟叹口气,世事难料,可惜了默言晨时刚去山上采药,怕是还没有回来。难得一
年多的厮守,醒来第一眼见到的竟不是他。
“呃,我是醒了。”朝阳有些反应不及,只是定定的看着满身淡然的玉如意。
清然一笑,玉如意道“你刚醒,还是不要乱动的好,等下默言回来可要怪我的。”
“呃?”朝阳一愣,自己不好好休息关默言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不好好休息默言会怪他?好奇怪的人。
玉如意放下手中的药草,上前一步探起朝阳的脉搏,只稍片刻,眉间便欣然舒展,果然如默言所说,她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
“你到底是谁?”朝阳奇怪于玉如意,可仿佛他又没什么恶意“为什么我在这里?我的头好痛,有点乱,我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记得,我好像我好像是和我的朋友
在一起,可是后来”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支离破碎的片段闪过,朝阳看到了翩然世外的圣灵山,看到了昏暗房中绝望无助的自己,可是,为什么绝望,为什么心痛?为什么?
我在等谁?所有的以及蜂拥而至,仿佛要全部涌入朝阳的脑中,只是为何这些拼凑起来的记忆仿佛少了什么的存在?
我是朝阳,呼延觉罗朝阳,我穿越来到五行世界,在沐风国生活了三个月,可是被意外牵连,被璃光哥哥送出羽都,我去了火羽国,在默家生活了五年,我上战场杀敌,成了万众瞩
目的凡轩王,我到离州上官家,遇到了简小天,辗转水寒国寻找可能同为穿越人的下落。
化蝶谷,武当山,武林盟主,瑶瑶,凤凰台,惜薇,曼荷阿姨。
支离破碎的片段终于拼接完成,可为何这记忆却偏偏如此的空白无力,朝阳迷惑,风吹动,熟悉却陌生的想起迎来,蓦然回头,心,仿佛被狠狠的一击,朝阳痛的喘不过气,却偏偏
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熟悉,陌生,欣喜,狂躁,不安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敏锐起来。
是谁陪她在默府过了五年,谁带她去离州古城,谁教她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谁陪她一路前行寻找惜薇瑶瑶,谁在凤凰台下紧紧注视着她,谁,到底是谁?
她在思念谁,她在记挂谁,她的心底藏着谁,所有有他的身影轰然消失,六年的一切苍白无力。
“你是谁?”
“你是谁?”朝阳有些错愕,有些心惊,看着面前白衣似雪的男子,心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默言微微一怔,却只是刹那,转瞬便恢复,轻笑“我是默言。”
“默言?你就是他口中那个默言?朝阳指指身后的玉如意,问道。
默言点头,笑意一直浮现在脸上,清雅中带着温柔,如沐春风。
玉如意闻声而出,皱眉看着朝阳,又看了眼毫无意外的默言。
“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到我的朋友,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而且”朝阳歪着头,一副苦恼的样子“我的脑袋好混乱。”
放下手中的竹篮,默言笑容不减,踱步上前,抬手抚上朝阳的额头,哪怕在她刻意的回避过后,依然没有停留,直直抚上她“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声音轻渺,微微带着欣喜,微微带着释然,微微带着颤动。
你,忘了我。
那么爱我的你,忘了我。
朝阳一直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醒来的刹那涌入脑中的记忆太过真切,才会对自己存在了那么一刻的怀疑,为什么记忆里那些曾经于自己而言那么陌生,为什么每当努力去想,心又会莫名的疼痛。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还有那白衣男子的翩然。
他温柔的样子,他轻笑的样子,可为何她觉得,他不快乐。
他的样子很美,很妖娆,这是朝阳的感觉,虽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形容词并不真切。
而那个妖娆邪肆的男人,此刻却在自己的身边一刻不停的盯着自己,这让朝阳.很困扰。
“那个.”朝阳忍不住开口,神情肃穆而又尴尬“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虽然被一个美男看很有成就感,可朝阳就是莫名的觉得不舒服。
只见默言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睡了一年,如今终于醒了。”
“我睡了一年?”朝阳有些吃惊,可美男的话似乎并不是假的。
默言点头,微叹一声“你真的都忘了?”
木然的点头,朝阳道“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忘记了!但,又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哦?”
“咳,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朝阳有些迷茫,看着默言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默言笑,凤眼微眯,出奇的懒散。
“我以前认识你么?”朝阳问,小心翼翼的。
点点头,默言道“我们认识。”
很深的认识。
“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
“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别人了么?”默言苦笑,失忆,多可笑的自演,却发生在她的身上。
“别人?我不知道,我记得好多人,但是记忆里没有你。”朝阳想了想,回道。
“记得颜瑄瑶?”
“当然记得!”
“记得简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