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交通状况太惨烈了,因此政府不断加大对地下轨道交通的投资,大力建设地铁运营。大春走后没几天,一条伟大的地铁线路通车了。因此我上学再也不用骑1个小时的自行车,或者坐2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了。同时,冥冥之中还给我找了几个路友,免得我一个人的旅途太寂寞。除了鼻哥和龙虾超人,我新认识了一个人,我的路友--大哥。大哥是一个黑小子,极黑。因为他的黑还有过一个小故事。高一的时候有游泳课,学校在X坛游泳馆租一个上午供学生们戏水。第一次游泳课,游泳馆的管理员给我们开了个小会,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大哥是一个游泳好手,可能是好久没过水了,他迫不及待就跳了下去,管理员也没有发现。后来讲话的时候就看管理员的眼神飘忽,不时向游泳池里望去,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大哥兴奋地又游了一个来回,管理员终于忍不住了。冲着旁边的人大喊:“小王,赶紧把游泳池里那黑垃圾袋捞上来,还漂呢!”
大哥还有个特点,就是二。其实这不是一种真的二,是一种轴和单纯的结合体。有一次猴子刚刚挂上他妈打来的电话,大哥问:“谁电话啊,说这么长时间?”
“我妈。”猴子有点儿莫名其妙。
“哦,你妈啊。”大哥恍然大悟似的转过头去,忽然脑袋又杀了个回马枪,“男的女的?”
听过了大哥的事迹之后,我很是得意,因为从此之后,我的路途不会孤单了。
鼻哥和大哥这两位哥都在X单站下车,大虾在X坛东门下车,而我最后一个下车。我们在车上就是一味地扯淡,有时候声音大了点儿,车上的人都投来鄙夷的眼光,让我们感到很欣慰。
“很好,咱们学校的声誉又被咱们毁了。”
那时候我们的生活很充实,下了课抽烟,抽完烟上课,然后再抽烟,再上课。但是还有一件事能够把我们这种充实而美妙的生活打乱,那就是考试。
转眼间到了期中考试,学校周围的复印店又开始火了起来。
我们几个人拿着各种复习重点,跑到复印店里去缩印。缩印就是能把本来很大的东西,印在很小的一张纸上,考试的时候攥在手里,或者揣在袖子里,需要的时候看上两眼,问题便迎刃而解,不亦乐乎。
在我们出门之前,小童吵着让我们帮她印。
小童从高一就一直坐在我前面,跟我关系相当铁。她这人大大咧咧,嗓门儿大,个子大,脸盘子也大。她有一门作弊神功,屡试不爽。每次考试她都能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优势使自己的考试分数最大化。每次从考场出来她都说:“哎呀,我完了,什么都不会。”但是她喜悦的神情总是出卖她,还有就是最后出成绩的那一刹那,也出卖了她。
猴子特讨厌她这一点。不过在我看来,这种事无伤大雅,总体来讲,这样的事没能影响小童这个小泼妇在我心中的形象,虽然她的长相就已经扣了很多分。
“你帮我印一下吧。”小童在男厕所门口堵着我。我总是抹不开面子,但是每次说要给她印的时候,猴子都会极力反对并且丧心病狂地挤兑我。我只好打起了太极。
“我不去印,一会儿傻子去印。”
傻子终究是傻子,不用别人套话,自己就和盘托出:“一会儿我和猴子去印。”
小童是属狗脸的,脸立马就变了:“那算了,我自己印去。”说完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在去复印店的路上,傻子战战兢兢地把这事告诉了猴子。
“就欠这个,每次都让别人印,考试的时候收到答案也光吃不吐,考完了还装孙子说自己没考好。”猴子很不忿。
小童确实是光吃不吐,我们每次收到比较靠谱的答案时,总是要通过短信息来进行资源共享。可以说,中国的通信事业在很大程度上非常依赖于我们这种学生。小童收到答案很少转发,而每次都管我们要答案。“小乐,到时候你别给她发语文、英语的答案。”小狗的话像是一块儿板砖拍在了我脑袋上。他们的意思就是明确告诉我,不能再纵容我这个姐们儿了。
“那行吧。”我的口气很无奈,其实心里一点儿都不无奈,我早就盼着这天了。我引以为豪的两科,不能让别人轻易窃取了革命的果实。
人心不古,事事都要提防啊!
考试作弊的诀窍是稳、准、狠。要掌握好考场的情况,稳定情绪,不要头脑发慌,手脚冰凉,不然还没动手就被老师发现了。要准,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监考老师松懈的机会。狠,就是要在抓住机会的同时,使劲记住小条上可以抄下来的内容,最快速地落到卷面上。当然说来容易,对于新手来说,这些太难了。但是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吃饭睡觉般轻而易举。无论监考老师有多变态,我们也能找到他的视觉死角,将其视为空气。
考试之前,我偷偷看到了监考表。监考老师是周叔和露露。
由于两位监考老师内心的种种泛滥与震荡,考场成为了两人较量的斗场。露露坐在最后,不时瞪着周叔。周叔毕竟是个男人,有着不凡的英雄本色,哪会惧怕一个弱女子。他看都不看露露一眼,低着头看书。到后来露露可能是恐吓未果,也掏出了一本笑话大全掩饰内心的不安。
于是,我们便轻而易举地将分数最大化了。
出了考场,我看猴子他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嘿,小乐,别说,你这笔记还真他妈够全的,你挑的重点全都用上了。”
我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咳,也不行,凑合吧。”
我看见小童从我身边走过去,目光呆滞。猴子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但还是忍不住问她考得怎么样。小童的回答很保守,很合乎情理:“不怎么样,好多都不会。”
小狗明显是听不下去了:“哼,都不会,怎么不说都抄上了。”
当然了,最后的成绩依然没有出乎我们的预料,小童三科第一名,总分全班第三名。同样令我们习惯的是,小童知道分数后故作忧愁状,说了句十分欠抽的话:“唉,还是不行啊,才考了第三。”
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说丫怎么还这么欠啊,装什么孙子啊。上课回答问题狗屁都不会,一考试就那么高分。这帮老师也傻点儿吧。”放学路上,猴子念叨了一路,表现了他对于这种丑恶现象的各种不忿。
猴子平时也不好好学习,但是对于学习好的学生有一种天生的排斥,认为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比他强多少。每回他都说要好好学习,说如果他好好学习,成绩就会青云直上。可是每次他都只是说说,从来没见过他青云直上。
今天的放学路上,就剩下我和鼻哥坐地铁了。从班里出来的时候,大虾没跟着,就因为猴子。猴子说大虾特别鸡贼,没事老挤兑他。大虾也讨厌猴子,所以今天他自己一个人走的。其实我觉得大虾人还不错,我俩在一块儿挺有的聊的。
我们穿过蜿蜒的小胡同,就能到达地铁站了。我和鼻哥通常是在路上买个煎饼或者鸡蛋灌饼什么的,坐在地铁站门口的椅子上,吃完再抽根烟,然后才开始回家的路程。今天也不例外。
鼻哥给我点烟的时候,我才刚刚咽下嘴里的煎饼,噎得我够呛。我过了老半天才把头转到鼻哥打火机所处的位置,却一眼就看见了一对小情侣手拉手走着。
这俩人肯定就是小绿和阿冰。
鼻哥拿打火机的手被长时间点燃的打火机烫了一下。
“看什么呢,烫死我了!”鼻哥一边吹着手指头一边骂我。
我才发现我可能是看得太入神了:“没事没事,噎着了。”我假装做了个捶打胸口的动作,我怕还不够逼真,“你有水吗,给我喝一口。”
我一口口地喝着水,看着这俩人从我面前走过,看都不看我一眼。其实,人家也没有必要看我。我什么都不算。
在外面坐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天气有多冷。秋风越来越不像秋风了,比原来不知道要强劲了多少。我只是在翻开日历的时候才发现,元旦都快到了。
对于我们来说,上学就是要有个盼头儿。开了学盼十一,过完十一盼元旦,过了元旦盼春节,然后就是五一。如果没有盼头儿,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机械、重复、单调的生活中挺下来。
元旦都是要开联欢会的。找几个人唱唱歌,跳跳舞,再幼稚点儿的猜猜谜语,或者玩谁来比划谁来猜的游戏。最后踩几个气球,一过十一点就散。最主要的是,有些像傻子这样的人,会借着元旦这个特殊的时候,给小姑娘送点儿礼物。
最近这几天晚上,傻子总是和野驴一起吃饭,聊天。野驴和阿媛挺熟的,估计没少帮傻子套话。
有一天的自习课,我们围坐在一起瞎侃。猴子问傻子和阿媛进展怎么样了,傻子说不怎么样,发短信的时候都不怎么搭理我。
“要不你就等联欢会的时候,买一大束花跪在地上,说你特喜欢她,她要是不同意你就跳楼。”我跷着腿,把一只胳膊搭在鼻哥身上,给傻子献了一计。
“你当人家姑娘都是傻子啊,咱这是一楼。”鼻哥如往昔地和我打诨。
傻子没说话,可能是厌倦了我们这种不着调的调侃。野驴听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皱着眉头,突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你们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啊,帮帮人傻子。”
傻子听见有人替他打抱不平,眼睛一亮,迅速由萎靡转变成了精力充沛的本来面目。猴子一直在旁边坐着,双手环抱在胸前,我看见了他嘴角隐约的笑容,但是目光却冷得能冻死人。
下课铃响了以后,我们纷纷走进厕所,开始吞云吐雾,厕所里一缕缕青烟四处飘荡,云山雾罩,恍为仙人。
“你打算怎么着啊?”猴子恶狠狠地把这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突然觉得这孙子脸上的刀疤又红了。
傻子没说话,依旧低着头抽烟,猴子也没有逼问他。等到一支烟都快抽完,傻子才慢吞吞挤出一句话:“我只信野驴。”
我们都傻了,这时候用面面相觑这个词形容是不到位的。我和鼻哥站在一块儿,听了这话,鼻哥都快倒在我怀里了。小狗愣了半天,烟灰都结了老长的一段。
“说得真好。”猴子愤怒地把烟头儿弹到操场上,“以后你再跟我说这事我就抽你。”
傻子这话说得真伤人。我现在才突然明白了忘恩负义的意思,只是大概意思。真不知道野驴给傻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联欢会之前,我们都没有搭理傻子。联欢会的前一天晚上,猴子给我发了条短信:“刚才傻子给我打电话,说要跟我吃饭,还让我代替你们接受他的道歉。”
“早干吗去了。你怎么想的?”
“那就去吧,傻冒孩子,甭跟他计较。”
我又给小狗和鼻哥打过电话,猴子也都跟他们交换过意见了。最后我们决定派猴子去和傻子进行友好会谈,希望会议能够圆满结束。
在我半睡半醒之际,猴子的喜讯传来了。他在短信里慷慨激昂地陈述了他如何对傻子进行社会主义思想再教育,狠挖思想根源,彻底批判了出现在他身上的诸多问题。之后傻子表现出的虚心受教的样子让他很欣慰,于是决定在联欢会后去唱歌,叫上阿媛。
“你丫真贫,我睡觉了。”没过多一会儿,我就真睡着了。
联欢会无聊至极,连唱歌这个项目都没有,令我很失望。我还等着听那些五音不全但热衷于表现自己的人倾情嚎叫一曲呢。在猜过几个谜语,踩过几个气球之后,不到十一点就散伙了。
我刚一出班门,看见阿媛和猴子说话呢。我也不好意思凑过去听,只是看见猴子说话的时候有点儿不耐烦。我刚想过去解围,阿媛就转身走了。
“怎么了?”我一把抓住要摔东西的猴子。
“昨天还他妈说得好好的呢,今天非说和他爸看电影去。”猴子一生气刀疤就红,认识他以后我就见过好几次了。
“不去拉倒。”我拉着猴子往楼下走。
我们前脚下楼,鼻哥和小狗也跟来了。“野驴不去了。”小狗向我们传达了这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