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一番说话,也说得那个军士哑口无言。
“你能够一直保护我们吗?到头来,我们还不是难免一死?”这时,另外一个军士也壮着胆地问唐英。
唐英扭头瞥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悲凉,“这个我不能绝对保证,咱的希望就是,能够活一天算一天!”
的确,在这战场上,能够多活一天,也算是一种本事。
“但是,杀出条血路来,也是一种活法。”这时,又有一个军士站起来血气方刚地说。
唐英微缩着瞳仁,心痛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说完,他又沉声地宣布,“只要你们一天还在我的麾下,我就用我的方法去保全你们,打击敌人,尽最大的能力去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活下去。这一次你们的违抗军令,我不罚了。但是,下不为例!”
牌刀营的军士听了,不由都松了口气,便开始陆续站起来,准备返回他们的营帐。
唐英则调转马头,阴寒着脸,纵马驰向那庞然大物内,途经吕漫的身边,让她瞥见他一脸的哀伤。
刚才他们的一番对话,她在后面也听得一清二楚。唐英明明说得很清楚了,却仍然被军士所误会了。此时,已经三更将至,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去抚慰他了。
牌刀营的军士摩肩接踵地在她的面前走过,她等到最后,罗龙这才提着盾牌和大刀姗姗来迟。
“漫?”罗龙看见了吕漫,也不由一惊。
“你的伤没事啦?”她冷眼瞥了过去,刚才他们一营人全部冲上去,她的心就一直悬着,直到现在见到他为止。这算是唐英没有下令追杀的功劳吗?
罗龙嘿嘿一笑,“你别说,将军那瓶‘雪肌痊’还挺有效的。”
吕漫听了,心头上的大石这才放下,便随着人潮转身就向女营走去。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罗龙连忙从后面追上来。
她听了,心中也有点怨他不懂她的担心,却更加责怪他那违抗了军令而还嬉笑脸皮的神情。
“俺……俺,大家都跑,俺难道不跟上吗?”罗龙在她冷漠的脚步中感受到,她真的生气了,连忙说出原委,祈求原谅。
吕漫听了,心里不由一下子来气了,便忿然转过身来,“你老是这样冲动,当时你有听到将军命令你们冲了吗?你有听到我说话了吗?”
“没有。”罗龙想一手拍自己的后脑勺说,却用到刀柄敲了自己的脑壳一下,痛得他呲牙裂嘴。
“你老是这样!”吕漫转身望有着“女”字的营帐钻了进去,罗龙顿时呆站在帐前,不敢入内,却又憋了一肚子气无处释放。
女营帐内,黄副将已经衣不解甲地在板床上睡下了。她找到自己的板床,一屁股坐了下去,心里面还在气罗龙不听她的说话和将军的命令。
“怎么了?那蛮小子是不是很气人?”忽然,黄副将睁开她锐利的眼眸。
吕漫不由微叹了一口气,心里默认了罗龙的冲动是本性难改,自己越来越为他瞎操心了。
“我就说嘛,他这人不可能给你一份真正的爱。”黄副将听了,欠了欠身,用手托着满着的秀发,噙着微笑地盯着她。
她不由一怔,这黄副将又开始说她不懂的朦胧的爱情了,她把自己身子一横,安然躺了下来,心里却又想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肯定。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呀。”
“安全感?”吕漫又碰到了一个陌生而遥远的词汇,心中晦涩难懂。
“他没有一种让你感到安全放心的感觉。”黄副将把秀发轻轻一拢到耳后,解释说:“这种感觉来自于他不顾你的感受去擅自行动,去擅自用情,不顾一切地把你往坏处难处下拉,让你寝食不安。”
吕漫一怔。这不是和罗龙那擅自行动,不听命令,不听她说的特征一样吗?想起来,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憋闷。原来这就是没有安全感,这就是不会产生真爱的障碍呀!
“一个男子,一定要有爱,让那女子感受到有爱,才能给到她真正的安全感。”黄副将又娓娓而谈,就像她曾经经历过这么一场有爱的感受。
吕漫在心里一掐算,照这样子来说,罗龙冲动不听话,瞎子歌眼瞎不方便,那倒是唐英又听话,又方便了,那他不是最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这黄副将说来说去的,还是在推荐她的公子,那么,唐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想到这感情问题,她的心又乱如细麻,看来,这事儿还不是那么容易理得顺。
便侧过身去,不太相信地反问黄副将,“那么,副将你有爱吗?”
黄副将怔了怔,顿时坐直了身子,瞟了很是期待的她一眼,微微一叹地说:“我原来就是老爷的近身武婢,本来我们就相爱着……”
看见吕漫的眼神闪出了希冀的光芒,她又再说:“但是,我嫌他经常出征,又不带我去,就一气之下,嫁了那个我爹为我相亲的夫君……”
顿了顿,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帐顶,若有所思地说:“他是个掌柜,很好人,很勤劳,可是,他不懂武艺,不解温柔,我们经常都相对无言,同床异梦。每当夜静更深时,我都会想起风趣幽默,武功超群,而又最懂我心的老爷,此后,我夜夜后悔,再也无法弥补……”
说到这里,黄副将轻轻拭去自己已经泪流满脸的两行清泪,让吕漫看到那种一个女人独自抹泪的凄酸。
吕漫细细品味她的爱情故事,顿时感到她此时内心的孤独与无奈,却感受不到她已然远去的青春和爱情,她此生就此与唐英的爹擦肩而过,当追悔莫及的时候,大家也是徐娘半老,年近花甲之岁了。
“我看你呀,就像我年少时候的我,一样的倔强,但我不希望你再步我后尘,为爱而误了终身幸福!”
黄副将把自己的眼泪都抹往眼角后隐藏,对她意味深长地说,那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在推荐唐英,却似是把自己推荐出去,不,是把将会和她一样经历的吕漫推荐出去。
吕漫此时心里也紊乱如絮,紧闭着心扉,暂时不敢去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儿,却对黄副将的身世仍然饶有兴趣。
“你,真是将军的乳娘吗?”
她通过平时白天黑夜对黄副将的观察,感觉她约莫才三十多岁年纪,还是满头柔柔的青丝,白里透红的肌肤,使人情愿相信她是唐英的情人,也难以置信她会是唐英的乳娘。
听到这个问题,黄副将轻轻阖上了眼,像是要从记忆中找出那值得炫耀的片段,半晌,她睁开眼,说:“那时候,我已经嫁了人,离开了唐府,而公子则和我的儿子差不多时候出世,但是,夫人却在他五岁的时候后,不幸早逝。我便找到老爷,毛遂自荐地做乳娘,回到唐府中,喂奶给公子了。”
顿了顿,她又反问吕漫,“我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怎么了,我不像一个妇人吗?”
吕漫摇了摇头,真诚地说:“不像。”
黄副将听后怔了怔,转而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有如风铃随风零落,叮叮当当清脆无比,这哪里像是妇人,分明还是一个娇嫩可爱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