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瞎子歌怎么办?”吕漫却傻了眼似的,机械地由着他牵着,心里早已经茫茫然一片。
吊桥被完全放下,果然跑出来一小股士兵,唐英看了,很是焦急,只好压低声音地说:“没办法了,先逃掉再想办法。”
说罢,要求吕漫也低着头地潜走。
吕漫随着越走随远,回望刚才滑下的那个角落,上面仍然有几道人影晃动,可就是没有瞎子歌熟悉的身影。
难道,瞎子歌真的又被抓回去了?她想到这里,鼻子一酸,要是他早些滑下来,不就没事了?现在,叫她该怎么办?
她也想过重新再潜入鹿城,继续把瞎子歌营救出来。可此时,见那小股士兵开始朝这边搜来,唐英早已不理三七二十一,拽着她,按着她,一起低着头一路向前越走越远。
黑夜赶路,前路茫茫,后有追兵,唐英也不太熟悉地形,只求不给他们再抓回去,便慌不择路地向着西南方,一脚深一脚浅地亡命逃去,也不知逃去了多远,此时身在何方。
“逃去哪?”似乎远离了那小股士兵,吕漫的心却更加牵挂着瞎子歌的安危,没有了他,这个世界还有哪里是她想去的地方。
唐英趁机喘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下,坚定地说:“去飞雁关,直接找我爹去!”
飞雁关?那个战事最多的地方,她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去了能救瞎子歌吗?吕漫脑海里仍然思绪万千。
唐英顿了一顿,扭头见吕漫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就解释说:“找我爹回来说情,他们肯定会放了林歌的。”
吕漫听说能救瞎子歌,眼睛不由一亮,要是真能够这样,那么也许不惜一行。
“真的吗?”她心想,只要传闻中的唐振将军一出马,那冯保唐之流还不马上屁滚尿流?她对这个想法充满了期望,也难免兴奋得要一再确认。
唐英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听唐英再这么肯定地说,愁眉迎风一展,轻吁了一口闷气。
于是,他们继续避开官道,避开官兵,像受惊的走兽般穿荆棘,跋乱石,在黝黑如兽的群山中仓皇穿梭,在羊肠小径上步履蹒跚;不一会儿,没有吃上那黑牢饭的唐英,在奔跑中饥肠辘辘;而新伤刚愈的吕漫也因为奔跑过度而伤口创开,开始麻痛不已。
这样的饥寒伤痛,逼使两人不得不在路旁的一块乱石中暂时歇歇脚。
“不行,要歇一歇。”吕漫喘着气地在石上无力地躺下。
回首后面的官兵,也就追出二三里后,无功而返;原来的鹿城在黑夜中,依稀成了一尊不开明的雕像,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忽然,一大滴水滴在她的脸上,她惊恐地一手摸去,“这是什么?”
唐英也惊慌地茫然四顾。
就在此时,天空中“噼啪”一声巨响,惊雷乍响,闪电奇光,劈云斩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吓得唐英顿时傻了眼。
大水滴继续落下数点在脸上,吕漫这才惊呼一声:“要下雨了!”
雨势渐急,容不得他们细想。吕漫重新抖擞起精神,拉上唐英就继续往前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顾盼着四周,看看有否可以藏身的地方。
在小道上跑不了多远,拐了个弯,看见左边山上有黝黑的一大块,以为是巨石,便爬上去先避一避雨。
走近一看,却是半间已经破败的土屋,忽然再来一道惊雷,雨势加急,打到他们的脸上也灼痛灼痛的,看见屋里尚有一角落有土瓦完整,可以遮挡,便只好踏过残垣破墙,暂时藏身入去。
土屋里,家具朽断,没有一处可坐之地,已经够累的两人只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雷再来,唐英惊恐得跪在地上,浑身有如筛糠般不停地颤抖,却瞥向靠在一根柱子旁的吕漫,害怕遇上她那讥诮的眼神,便强忍着不敢发作,但表情扭曲出卖了他,已经到了痛苦不堪的地步。
大雨开始像小孩号啕般滂沱而下,吕漫瞟了一眼唐英,看见了他的异常,脑海里不由闪过了“西帝庙”内那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心想,原来这人还心系着瞎子歌,刚才可真是差点儿冤枉了他。
心中一软,不由朝唐英张开了双手,“需要抱一下吗?”
唐英一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一愕,扭头看见吕漫张开的双臂,有些乳娘母性的影子,便惊喜地爬了过来,小狗般点着头,一头扎进了吕漫的怀抱里,由着吕漫温热的掌心捂着他的耳朵,他的世界才停止了下雨。
大雨滂沱,檐前滴水,滴到地上的朽木上,叮咚作响,却宁静了整个世界。吕漫捂着唐英,聆听着这凄酸的雨声,心儿却早就飞到了瞎子歌受困的牢房里去。
此时,他也能够听到外面的雨声吗?他知道我在这里想念他吗?这才逃出强虏的魔掌,却又沦落了冯保唐的魔窟,她也有点憎恨唐英的决定,把他们的性命一次次地悬在刀锋下,让他们一次次地受尽了炎世的苦难,在爱恨情仇之中交织缠绵,死去活来。
像这种日子,她以为自从罗龙一死,就会安定下来,从此她会感激罗龙让她得到了和平的日子,与唐英开展驰骋飞翔的感情;不料,强虏却来的更加猖狂,更加凶猛,唐英在他们的铁蹄下,也手足无措,连连出错,误信奸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和瞎子歌推进水深火热的魔坑里,难以翻身。
她心中的天平倾向了瞎子歌,芳心没有因为唐英贴近她的铠甲而狂跳。罗龙一死,他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不理唐英,他便是她最贴心的知己;如果他一死……
吕漫在这雨夜中聆听着惊雷,怀念着两位好友,心神起伏不定,生无可恋之感油然而生……恍惚间,和着唐英,两人昏睡了过去。
翌日,阳光明媚,到处鸟语花香。土屋虽破,但野外花香,雨过天青,青黄小花,彩蝶翩翩,一副充满生机的原野画卷展现在唐英的眼前,采来了野果咽下,让他也因此振臂一呼,精神抖擞。
昨晚所幸吕漫在那紧要关头,伸出了援手,他才能躲过了惊雷的袭击。他想,吕漫是不是原谅他那晚的粗暴了?那柔弱的样子是不是引起她的母性了?她会像乳娘一样,以后都待在他的身边吗?
他扭过头,正想问吕漫,却发现吕漫握着一个只咬了半口的野果,神不守舍地呆望着外面的残垣破墙,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他不由化疑问为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你确定林歌是被他们抓去了?”吕漫醒来后,还是很担心瞎子歌生死未卜,她想了一晚,想起瞎子歌最后说的那句,他会武功,会随后跳下来。
于是,她担心他们先走了,瞎子歌才跳了下来;他们会因此错过了相遇,天各一方而无法再见面;她宁愿他真的被抓了起来,确定是在牢里,她然后找到唐振将军,才可以把他救出来。
唐英见她仍然牵挂着瞎子歌,心里微微一酸,却安慰着她说:“在他松手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们说‘给我捆绑上’的话,这就证明他是被抓了,单凭我们两人,是无法潜入二万多兵的鹿城了,还是先去找来我爹,再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