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就这样活了。鲜红如沸的热血在她的体内像波涛般翻滚着,她的热心本来就是这样的用途,她不应该只为了罗龙一人而把它冷却了,封闭了起来。
算命相士说她临门一脚不入罗门,是“漫”字少一撇,命中注定的。所以,罗龙是要悲伤的,但不能是殉情的。
她的情虽然被生死斩断了,但是,瞎子歌把它唤醒了,叫它跟随他延续下去;唐英则让它们在其他地方重新长出了新苗。
旧情绵绵,新情依依,一新一旧两段情,有如二龙争珠般,相互缠斗着,让她这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唐英多好呀,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撇除家世仪表不论,他也是多才多艺,惜兵如命,忠孝持家的人,对她又是痴心一片,温柔体贴。
而瞎子歌的迷离眼眸,深情内敛,枪法如神,指挥自若,与她相处最久,最是知心,他背后的身份却又神秘莫测。正当她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时候,他却升了千总,被调到主路上负责防御。
要是他没有被调走,他会在这个时候怎么做呢?他还会来吗?还会来让她看一看那双深情而醉人的眼眸吗?
就是那双眼眸,把她冰封的心完全的融化掉,化为柔情春水,滴滴地为他延续下去。可是,现在唐英却第二次向她示爱了,她是为了他而拒绝唐英吗?
瞎子歌……
是你吗……
你是我心中的那一个无形而巨大的结吗?
怎么会是你……
三年前,你怎么说?你说:“罗龙是个汉子,比我好;我祝你们幸福,我们永远是朋友!”
如今,罗龙已经死了,你又怎么说:“你放心好了,不出一个月,我一定浩浩荡荡地回来接你!”
这是什么话?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不出一个月?为什么会浩浩荡荡?你在干什么来着……
迷迷糊糊的,吕漫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却在梦中看见了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拄着铁枪,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蓦然,“咻咻咻”数支利箭从黑暗中射来,坚实地透过了他的铠甲,他的胸腔发出了一声悲鸣,仰天惨叫一声,优美的向后倒下!
在他身子向后弯倒的一瞬间,她瞥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及那双依然深情的眼眸。
“嫁不得……”
他吐着这三个字,把血手伸到她的面前……
会是谁呢?她顺从地躺了下去,脑海里却不由地去猜想。这么温柔,会是瞎子歌吗?他不是在“西帝庙”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可能是唐英,一定是。
她心里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却又并不抗拒。
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这么温柔,为什么这么饥渴?他的手,解开了我的钮扣,解开了我的裙带,难道是想,和我行房事吗?
不。我们还不是夫妻,还不是……
她蓦然地强逼自己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双明澈而深情的眼眸,犹如一泓澄澈的秋水,倒映着她漫天飞舞的落叶,风流曼妙地卷上蔚蓝的云霄,她的身心一下子无限地舒畅下来。
是瞎子歌?她心里泛起莫名的一阵狂喜。
瞎子歌一边轻轻抚摸着她凝脂般的肌肤,一边温柔地褪尽她所有的春衫,让她像个剥了皮的春笋一般,雪白而芬芳。
这么柔和多情的眼神,除了他,还会有谁?她心里忽然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却又舍不得推开他,由着心情七上八下的手足无措。
但是,瞎子歌的眸光掠过一丝爱慕后,忽然,也赤身压上了她的身上……
“啊……”她喉咙忍不住惊呼出来,直把外面的丫鬟也吓的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耳畔忽然传来小梨和小棠的呼声,她连忙推开瞎子歌,霍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却还是身在厢房内。
旁边伺立着满脸慌张神色的小梨和小棠,身上的被衾也被自己一把推到了地上。
呼,是个梦。
“我……”吕漫脑海里还残留着瞎子歌的粗鲁,不禁下意识地去摸了摸下体,却隐约有点湿润的感觉,便惊恐地问:“我可以洗个澡吗?”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晓白,晨曦也破窗而入。
但是,大清早就要洗澡,倒是有点新奇。小梨听了,也为之一怔。但是,有感于昨晚吕漫放了她一马,她当然会竭尽全能也要玉成这件事。
“可以,不过现在才去烧水,你稍等!”说罢,她自己飞一般地冲出了厢房。
只消半晌,吕漫便如意地坐在浴桶上,由着小棠搓洗着背,美美地洗上一澡。心情也稍为放松了。
她凝望着那些腾升的热气,心想,在梦里面,明明应该是唐英的,怎么最后会变成瞎子歌了?难道,瞎子歌就是她的那个结,她需要顾虑他什么吗?
他一直是她最好的伙伴,最知心的朋友,他们几乎成为了情侣,成为了夫妻。但是,三年前,罗龙出现了,他退出,并祝福他们,从此只字不提一个情字;如今,罗龙死了,临终托孤,把她托付给他,他也承诺,一定会把她和荷花镇的兄弟们带回去。
难道是因为这些吗?
她是在期盼着他把她带回去,还是期盼着最后他会娶她?
“你放心好了,不出一个月,我一定浩浩荡荡地回来接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知不觉地又思索起这句话,却不谙它真正的含义。最后,连泡澡水冷了,也浑然未知,直至小棠请她出浴,才蓦然醒觉。
旧衣裳已经被小梨殷勤地拿去洗晾,小棠替她从夫人那里取来了一套淡蓝色的罗衫衣裙换上。
她从澡室走出来,发现澡室竟然就在马棚的旁边。浑身舒畅的她,看见了马儿,心情也为之一振,不由来到马棚里又要为马匹添草洗刷,却果然早有人待在那里洗刷了。
他们见是她,连忙上前磕头阻止她,说是唐英交待下来的,要是谁让她再摸一下马儿,就直接剁了谁的手。
她想,唐英什么时候这么霸道的呀?她要是不喂马,还真的无所事事,没事可干了。
“不行,我得去跟将军说一声,这样子,咱不闷死,也会闲慌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她还不习惯小姐般的生活,希望跟唐英说一声,叫他尊重一下她,让她继续为这个兵营,这个战场出一分力。
可就在转身之际,她瞥见从驿站一起出来的其中一匹火红色高头大马,正在引颈高吭,朝她撒娇。
它就是脚力一流,却脾性奇差的“火药味”,当瞎子歌骑“黑云”的时候,她骑的那匹就是“火药味”了,这匹马,只有她才可以驯服,可她并不太喜欢它。
如今,温驯强壮的“黑云”已经随瞎子歌去了,她心痒痒的也想骑着马到外面透透气,一散心中近日的乱绪。便走过去,取得马鞍往它的背上一套,系好肚绳,解下它的缰绳,飞身骑了上去。
小棠和那些马夫见了,都要慌忙阻止她,她莞尔一笑地说:“不碍事,有什么事我负责。我到外面转一圈就回来,将军要是有什么怪罪下来的,就往我身上推吧。”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两腿一夹马肚,“叱”的一声清吟,“火药味”顿时撒开四蹄,像一道曲折的红霞般已经在县衙的偏门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