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你怎么了?”顾柏生赶到面前,在江鼎文松手后片刻扶住差点儿站不住脚的杜丹青。
江鼎文一言未发,眼看着顾柏生把杜丹青扶搂到怀里,转身上了车。
呼啸而去的车子卷起一股气流,直逼人面。顾柏生满心尽在杜丹青的伤上,及至正要回首和江鼎文招呼,却早已不见了江鼎文的身影。
他沉静泠泠的眼落在那一路尘嚣之上,再不用更多言语。
杜丹青低头略过他眼里的深思,伸手点了下膝盖上的血痕,疼。继而她抬头,脸上却挂着笑:“怎么来了?”
这是去她家的必经之路,顾柏生显着是来找她的。在两人那样一场争执之后,她原以为,两人之后就这么散了的。
顾柏生回过头来,搀了她往车子去,笑了笑道:“杜教授让我过来接你。”
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仍旧是那对四年里相敬如宾的男女朋友。未有争执,未有隔阂。
杜丹青坐上车,顾柏生调转车头,并不往杜家开去,而是朝市里医院的方向走。
“其实你可以不来的。”
沉默之后,杜丹青低头慢慢道。
“确实。”顾柏生将反向盘倒转,转过一条岔路口,“不过我想,虽然和你的过去式不能比,我目前应该还算是你心目中比较重要的那个男人。”
“所以,为什么不心胸开阔点去接受比较重要而非要争夺那个最重要?况且,以朋友来说,这个地位不算低。”
杜丹青微微错愕看着他,一双眼里明清泠泠。
顾柏生觑空看她一眼,笑道:“怎么,你这表情是懊悔放开我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还是遗憾自己对男人的魅力不过如此?”
他还会开玩笑。虽然不知道她于他究竟是有伤害多深,但他还能开玩笑,应该还不算太重。她心里一时是轻松的,不禁微侧头轻笑道:“两者皆有。”
“可惜,你再回头我也不会要你。”
“好。”她笑,“就让我哭死算了。”
去医院清理了伤口,顾柏生送她回去,她回来的匆忙,也没和家里人说,沈心眉约了人去学插花,杜江年去了学校,家里就只有刘嫂在。
杜丹青还没吃午饭,刘嫂忙着给她去弄水晶蒸饺。顾柏生就坐在她对面喝着茶。
“你想清楚了?”
放下茶杯,顾柏生抬头看她。
杜丹青低头拿指尖擦着杯沿。看着自己刮掠过玻璃茶杯的指尖,清清楚楚。这双手,曾经沾过鲜血。她蓦然双手攒紧,指尖掐进掌心,低垂的眼中蓦然迸发出的一抹凶光,他欠她的血债,为什么换成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理该她向他讨的债。要么死,要么生。死就一起死,生,则独生其一!
“我只是担心你应付不来。江鼎文的私人秘书,并不是个容易的职务。”顾柏生望不见她,接过刘嫂递来的餐盘,放到杜丹青面前。
杜丹青抓着银叉的手在微微发抖,低头,沉静的吃着饺子。有些念头只是一瞬间,落地生根后却倔强的可怕。就像当初她爱上江鼎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想要忘却却成了生死的事。咬下两枚饺子。她拿手边的水杯喝了清水,泠泠眸光似隐藏些许黑暗。
“我能办到!一定能办到!”
杜丹青蓦然站起来,起身对刘嫂道:“替我和爸妈说一声,我和柏生回去了。”
随即她抓过手袋,连手也未洗,转身就往外走,毅然决然的姿态。顾柏生望着那似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生出股不安。
匆忙回到Y市,天已尽黑。
顾柏生将她送到楼上,几天未有人住,公寓里似腾起一股孤冷的味道。杜丹青拉开窗帘,城市灯火照了进来。
“天晚了,我就不留你了,明天公司再见吧。”
打开房门,她倚在门上对顾柏生微笑。
柏生笑了笑,起身当真往外走。
“等等。”
在他转身之际,她拉住他,牵着他的领带踮起脚尖亲吻了一记,顾柏生低眸深深望着她,似要将她锁进心底。杜丹青嘴角含着笑,隐有一丝子夜般的孤清,望着他眼里的自己,她认真道:“柏生,谢谢你,曾经那么爱我。”
倘若有如果,她多想在清朗的风中,等待一个叫顾柏生的男子向她走近,好好爱她。一个俊逸洒脱的男子,能让她不受伤害没有噩梦的男子,然而,他们终究相逢过晚,相爱无缘。
一日无眠,杜丹青早早起了床,拉开常年阖闭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时便侵蚀所及空间。
再一次相见,她只想平静对待,再无交集。但他逼她,逼她去面对曾经几乎将她灭顶的噩梦,在她一次次想要避开,想要当个陌生看客不去理会的时候,是他不让。是他坚持。于是,这一次再见,江鼎文,该赎的罪,一次还清。
抛去老式陈旧的发圈,她拈起一只桃木发簪,高高束起长发,插入如云黑鬓之间。
顾柏生早早在楼下等她,杜丹青上车,将手袋搁在身边,对顾柏生笑了笑。
自信骄傲,不过一个晚上。她像脱胎换骨了一般。顾柏生有些看呆,这样的她确实越加美丽,却有些陌生。
她对他微笑,挑起秀眉:“不开车吗?”
顾柏生别开眼去,从她那崭亮的,似乎万物都要被她所吸引的眸间抽离出来,踩下油门,将车子滑了出去。
平稳了车速,平稳了心神,顾柏生分神看了眼杜丹青,笑道:“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杜丹青噙笑,眼梢微微扬起:“哪里不一样?”
柏生迟疑了会儿,笑看她:“更漂亮了。”
“我一向很漂亮。”
她微微昂起下巴,似高贵优雅的公主,语气里是不容易的自信。
这显然和顾柏生认识的杜丹青差异过大,他认识的丹青,圆柔温和,从来是温婉娴静的姿态。即便倔强,非被逼迫至此,觉不会有所反击。永远的柔和,就像清水中的水仙,虽清丽高雅,却一贯是柔软的枝条,柔软的长叶,端美的花颜。但此刻,顾柏生眉间微微拢了起来。
杜丹青瞥见镜中他的神情,有些淘气的伸手拍他:“干什么?就算是玩笑你都不能配合我臭美一下?”
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她托腮看向窗外:“哎,看来我是真这么差。”
“哪儿的话?我是在想公司今早的晨会,你能应付的来吗?”顾柏生笑,发着方向盘将车子拐出岔路口。
杜丹青随即垮下肩膀,佯装为难道:“应付不来也得应付,难道回去第一天就被开吗?那可多丢人。”
“别担心,邱云后天才走,你应该有时间适应。”
顾柏生一时有些搞不清楚,一夜之间,她似摆脱了什么又堕入了怎样的桎梏。越加神清气爽,轻松自然,越加让他隐隐生起担心。却实在抓不住那飘忽不定的疑虑,如空中飞舞的尘屑,看似有实则无,看似无实则真真存在。
杜丹青点头,不再说话,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飞跃而过的行道树。
晨会提到争取意大利品牌的项目,绎幕虽有一定知名度,但在经历收购风波之后易主当下,胜算并不大,这次晨会的重点是讨论预备方案。各个部门管理层列席,杜丹青坐在邱云身后旁听,顺带也记录重点。
一场会直开到十二点,仍有许多问题悬而未决。看来颇棘手,却也显示出这笔生意的重要性。
散会后大家去吃饭,杜丹青才放下手里的文件,手边的电话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