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的时候,陈老爹就张罗着准备去崔老四家。庄子里的人们问要不要多叫几个人去,他大手一挥,道:
“有理不在人多。我不仅不喊人,我还要给他崔老四带酒去呢。”
陈老爹果然带了酒去了。那是一对酱香型赖茅,农村人都喜欢喝。
有才没有跟着去,陈老爹点名要金华去的。因为金华家媳妇姓崔,与崔老四不仅是本家,甚至还是堂兄妹。众人一看,陈老爹走的是“怀柔路线”,就很纳闷。金华不解的道:
“大伯,崔老四挖了咱们的水,是他错在前面,连小英都骂崔老四不是好人,咱犯不着给他送礼吧。”小英就是金华的媳妇,叫崔小英。
陈老爹道:“他还是小英的堂哥呢。说什么也是亲戚,崔老四一时间脑子进水,转不过弯来,我们先挽救他。”
这时,崔小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就道:
“大伯,崔老四这人,有钱连爹娘都不认的。我二叔还在世的时候,他不仅不闻不问,甚至连我二婶的银发簪都偷去卖了。我这堂哥连最起码的做人标准都不懂,我看你们是别指望和他讲道理的了。”
陈老爹道:
“再不讲理也是人。”
从伏牛山庄去亮岩,要经过三块地。此时夜幕降临,彭家沟蛙声一片,走在公路上,晚风吹起,流水潺潺。山地一派苍茫,颇有些苍凉之感。
陈老爹知道金华曾在这里吃过暗亏,若不是庄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他陈老爹点名要他来,金华在夜晚是不轻易来三块地的,就道:
“金华,跟紧大伯。难为你了。”
金华道:
“不怕,不怕。大伯,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操心庄子里的事情,我们年轻的无能,让你老操心了。”
陈老爹就道:
“在世一天,就操心一天。吃一天伏牛山庄的水,就管一天老王泉的事。”
金华听得热血沸腾,道:
“大伯,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年轻一代,一个都比不上你们那一辈呢。当初我爹和你,还有我五叔,小小年纪就出门去打拼。你们进昭通城贩盐,下曲靖镇卖猪,风风雨雨,来往于滇黔两地。至今老辈人提起陈家三兄弟,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的。”
“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除了有福读了些书,可是有福早不是咱们伏牛山庄的人了。我和有才,三明,有权他们,不是太粗糙,就是太愚蠢,庄子里有事情,都帮不了一点忙。”
陈老爹道:
“金华呀,我们那个时候也是迫于生计,才到处奔波的呀。你奶奶去世得早,一家七八口人,就你爷爷一个人扛着。你爹是长子,懂得家庭的苦楚,打小就跟着你爷爷照顾几个兄弟姐妹,最先学会了做生意。我和你五叔,那时候是跟着他张罗生意的呢。要说能干,我们老辈子几兄弟,首推你父亲呢。”
彭家沟过了,转过一座山,就到了亮岩村。这村子里的人就居住在一个大坝子上,坝子后面是山岩,是那种一刀切的岩石,山上不长树木,露出终年白森森的石头,阳光照上去,会反光,这村子大概就是这样命名的。
到了崔老四家,崔老四老婆在喂猪,崔老四人不在。崔老四还有老娘健在,干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梧桐树下,那梧桐树好似有些年岁了,树身被蛀虫咬得全是洞,被咬的地方就断开来,张出一个缺口,成为了蚂蚁们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