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皖东,一个普通的百姓家里。
“孩子他爹,柴砍回来了吗?”一个中年女人高声问。
“砍回来啦!”迎面赶来一个中年汉子,两肩宽阔,身后还背着一捆柴火。
“真是的,最近不知又是怎么了,山上的树木越来越少了。”男人抱怨道:“害得我跑了好远的路才砍到这么一点儿柴。”
“是啊,”女人附和道:“刚才邻家张老太太的二儿子也回来说砍不到柴,还大骂了一通呢。”
男人弯身放下了柴,转头四顾了一番,奇怪道:“儿子呢?”
“念生啊,”女人想了想道:“大概和张老太太的孙子去哪里玩儿去了。”
“哦。”男人也没太在意,毫不放在心上地应了一声,就拿了个凳子在院儿里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挑拣豌豆。
碗里的豌豆越来越多,篮子里的越来越少。
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流失了。
“爹!娘!”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孩子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跑了过来。
“念生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女人和男人都站了起来,女人开始收拾打算扔掉的坏豌豆。男人则有些不满地问向自己的孩子。
本应和往常一样立即止步,低头认错的念生今天竟然没有停下来,而是满面惊恐地跑到母亲身后躲了起来。幼小的身躯瑟缩着,还一个劲儿的打颤。
女人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便道:“算了,小孩子贪玩儿是正常的,今天就别教训他了。”转过身,柔声对念生道:“没关系,父亲不会怪你的。但下次不要再这么晚回家了。”
念生一个劲儿地点头,但眼中依旧惶恐异常。
大人们也感到有些不对头了。
不知为何,念生像是在躲什么似的,又忽然逃避一般蹲了下来紧紧捂着头。
紧接着,一只硕大的青色三足鸟紧贴着地面飞了进来,宽大而有力的翅膀扑扇着,卷起了黄蒙蒙的大风。顺便还把女人刚刚挑好的豌豆扇到了不知哪个旮旯角落。
“是它!就是它!”男人惊呼。
“它在这!就是它把树木都啃噬得体无完肤!”又有一群人紧随着巨大青鸟追来,嘴里还叫骂着。
男人也反映了过来,随手抓起个铁锹就打算拍向青鸟。
众人也都纷纷拿起“武器”拍向青鸟,毕竟,就是因为这只大鸟,他们才连续几日都很难能砍到好的完整的木柴。
——真是的,这鸟怎地居然啃树?
尽管人很多,气势上也是绝对地强势,但奈何人家青鸟是天上飞的,轻而易举卷起的大风就令众人束手无措。
“他奶奶的,到底哪来的死鸟?!”火气最盛的张老太太的二儿子骂了起来,举着大棍子又是蹦又是跳,可就是无法达到青鸟所飞的高度。
在众人的怒号下,青鸟似乎也别激怒了,长啸着,翅膀扇得更凶了。
忽然,一阵箫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悠扬空灵。
曲转音高,渐渐到了高潮部分。
似真似幻,听得众人不由得痴了。渐渐地,都放下了手上的武器。静静地聆听着。
这时,就连轻微的呼吸声也显得突兀。
出人意料地,原本狂暴****的青色三足鸟此刻竟也安静了下来。
仰天清啸一声,扑闪着翅膀飞向了吹箫人。
吹箫人冲着大鸟笑了笑,大鸟立即矮下了硕大的身躯。那人竟翻身跳了上去。
附和着箫声,三足青鸟再次长啸一声,又飞向了天际。
直至这时,众人才看清了吹箫人的真实面目。
那人一袭青裳,面容因离得太远而看不清楚,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其洒脱飘逸的气质。青衣人此刻立于鸟背上,简直叫人分不清哪里是鸟翅,哪里是青衣。
他好像是百鸟之首,衣袂翩飞,眉目轻扬,神色洒脱不羁。
“此人莫非来仙山蓬莱?”女人轻声讶然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顿悟。
连忙朝那青衣人下跪,神色虔诚。
青衣人放下了箫,狂放一笑,笑声响彻苍穹久久不散。
看着地上密小若蝼蚁的众人,他才止住了笑声:“尔等跪我作甚?”
难道此人乃是凡尘?
众人讶然抬头,庞大的青鸟上,那人青衣若水,自由地迎风招展。
“尔等跪我作甚?”他又问道,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地上的人才惊醒,机械般地,纷纷又站了起来。
“这位仙人——”一个老者颤巍巍地抬头看向他,高声唤道。“可否收了神通,让树木不再为您仙鸟所食?”
“你又破坏林木了?”那人闻言弯下了身子,含笑问向青鸟:“你又不听话,偷吃木头了?”
青鸟仰颈长啸一声,但声音音调明显变低。最后只剩下几声“呜呜”的讨饶声。
那人微微一笑,抬首扬声道:“诸位放心——既然青鸟啄食了山上的树木,我定会补偿给大家同样的林木——”
此语一出,众人不解:补偿?怎么补偿?莫非他能让山上那么多树木马上重生长大?
对于众人的讶异,青衣人勾唇洒脱一笑,浑不在意。抬起手,又吹起了玉箫。
箫声寻风起,青鸟啸相和。
一人,一箫,一鸟。
仿佛心神合一般,是那样地令人沉醉。
忽然,从四面八方飞来许多鸟儿,湛蓝的带有点点夕阳斜晖的天空霎时变得五颜六色。
众人怔怔地仰首看着这百年不遇的奇景,忘记了思索。
箫声依旧。
少顷,曲风一转,那些飞鸟又纷纷散去。
众人有些失望地望向转眼间就恢复原貌的蓝天,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未几,那些刚刚才散去的飞鸟竟又折了回来。而且每只飞鸟的爪上似乎还抓着什么。
“是木柴!是千山上最最难得的天然木柴!”突然有些人惊呼。
“真的是!真的是啊!”众人欣喜地大声道。
“谢谢仙人——”
“多谢仙人——”
“多谢仙人——”
一时间,发自肺腑的感恩之声不绝于耳。
那人倒不认为这有什么还感谢的,毕竟,是他的青鸟先啄食了这些百姓们用来取暖的柴火。
——或许,这就是人们对神灵的盲目崇拜吧!
毫不在意的耸耸肩,青衣人清啸一声,喝退了已完成任务的众飞鸟。自己也在众人的感恩之声中悄悄离去。
君佩雪的消息向来是来得最快的,傍晚发生的事,戌时他就知道了。
青衣人?三足青鸟?百鸟朝拜?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君佩雪静静地坐在王椅上,轻轻地摸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面上淡笑依旧。
“王上——”前来禀报的大臣轻声询问道。
“这件事孤知道了,爱卿先退下吧。”他淡然道。
“臣遵旨——”大臣满腹疑问地依言退下。
为何王上总是那么淡然?
要知道,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遇到有人比自己还要具有影响力的,还要被万民视为神祗的事情。
君佩雪却丝毫没有显现出着急不满。
“玉然。”他突然开口。
“王上有何吩咐?”就守在一旁的白玉然恭敬道。
“密宣燕语楼楼主进宫。”君佩雪浅饮了口茶,悠然道。
“臣遵旨。”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火红的绝美女子便来到了君佩雪面前,恭敬地叩首:“燕语楼幂仙儿参见佩王殿下。”
君佩雪道:“别跪着,快起来吧。”
“谢王上。”
抬眸望着这张自己已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的面容,幂仙儿才知道了相思的滋味。
“孤要你查清楚一个人。”君佩雪温润道,眸光亦是温和。
“不知殿下所说是何人?”幂仙儿敛起心绪,问道。
“就是他。”君佩雪手指着桌前上宣纸上所写的名字,回答道。
“他?”幂仙儿很是惊讶。“他还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君佩雪语气笃定:“所以——你务必要查清楚。”
“幂仙儿有一事不解,可否请殿下解答?”幂仙儿皱紧眉头,定定地望着那个名字。
“楼主但讲无妨。”
“殿下为何如此笃定那人一定活着?”
君佩雪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是解答道:“因为今天发生的事。”
“难道说——”一点就通的幂仙儿简直不敢相信。
君佩雪却点点头,道:“所以孤才要你查清楚。”
“遵命!”不再质疑,幂仙儿果断应道。
“你先退下吧。”
“是。”
幂仙儿走后,君佩雪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抬头望向湛蓝的苍穹,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师父,徒儿回来了!”一个样貌潇洒俊逸的年轻男子边走边冲着小院内喊。
“青儿回来了?”青山居士慈祥地笑道。
“青儿下山怎生去了那么长时间?”青山居士询问道。
那个被青山居士唤为“青儿”的男子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哪知师父听后居然面上丝毫没有了笑意。
他也知道这件事是他的疏忽,便保证道:“青儿保证以后一定会看好它,师父别生气了。”
“为师不是因为这件事——”青山居士微微叹息,望着他的面庞,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挚友。“总之,你以后不要再下山了。”
“为何?”他不解地问。
“因为……你若下山,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既然命数已定,又何必让他们相遇苦添烦恼?
“可青儿——”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青山居士伸手打断:“为师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是——”他只好一头雾水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