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条街道,终于莫若影来到了千山山底。
她抬起头,仰视着这一片雪白,不由得感慨: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千山永远都是原来的样子,一片银装素裹,就像……他。
尽管师父在莫若影学成之后就即刻离开了千山,携着师母云游四海,逍遥一生,但她还总是在心绪烦乱时喜欢来到这里,好像那个她所敬重的师父还在这里。两年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遇到了什么委屈,只要她一想起千山,想起师父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烦乱都会平息。而她现在,就急需平复一下心情。因为,太过突然的悲痛与幸福,都容易让人承受不起。
“沙沙——”突然,脚下有异动,而似乎还带着丝丝杀气,莫若影才惊醒。
她漠然地拾起脚边的一朵毫不起眼的白色的小花,用内力将花碾成粉末,再把花粉分成八份,分别射向八个方向。出人意料地,每份花粉竟然都没有分散,而仿佛有意识似的笔直地从向前方,就像八把银箭,直到百步外才落到地上形成一团。然后,每团粉末之间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在指引,又立即相互交错,尽管很细微,但还能勉强看出,最后所形成的,竟是一个八卦图!
莫若影视而不见,径直走上山。而那副八卦图,也随即消失。千山,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景。
峰顶,大雪已停。风过,吹起片片雪花。霎时,白雪满天,脱俗的纯净。
莫若影站在最高处,一身火红在白茫茫中显得格外刺眼。
俯视着地面上有如蝼蚁的人们,她突然觉得,生命是这样的脆弱与渺小,经不起大自然的一点儿波折。
“影儿,以后为师不在你身边,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但一旦决定了,就一定要大胆地去做……”
师父的话语还在耳畔,人却已不知在何方。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很想念师父。
忽然,一阵疾风从身后传来,身后有人!
莫若影虽然心下奇怪,但还是迅速手腕一扬,轻松化解了危机。她缓缓地转过身。
没料到这里居然会有人,向来淡定从容的君佩雪也是一惊。暗想:这里被布下了阵法,而化解之道又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这个女子却能将其轻易化解,那她的身份不分明是——父亲的女弟子,当今的北将军莫若影么!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美若天仙!
当年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被念孙心切的祖师爷留在了身边,也使他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爹娘一面。尽管祖师爷与父亲不论是文是武都不分伯仲,但年幼的他也常常会抱怨为何爹和娘亲不陪他。每当他问他们时,爹爹总是慈爱地笑着告诉他,在千山,有一个比他小的女孩儿,而他们,要去教她学习文武。可后来,听到各种关于她的传言,他才知道,原来爹爹教的,是这样一个奇女子。
莫若影有些怔然地看着君佩雪,他的面容极其俊雅,一袭白衣缱绻更是衬得他犹若谪仙,洁白的雪花落在他身上,映得他好似不是凡人。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十分眼熟,他——像极了师父。能够破了阵法进入千山的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人,他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
“阁下何人?”她问。
“草莽野夫,不足为提。”他答。
“‘不足为提’?能破得了‘困魂阵’的人‘不足为提’?”她冷淡反问。一双凤眸微眯,目光咄咄地直视他却看不出丝毫喜怒,宛若一潭深水。
“能说出此话,想必姑娘也定不是寻常之人。”他所问非所答,温雅说道。
忽然,莫若英只觉腰间一轻,下意识低头,却发现她一直随身佩戴的逐月剑不见了。她警觉地抬起头,却发现君佩雪也是一脸少有的惊讶。
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却发现,空中竟盘旋着两柄剑!其中一柄散发着幽亮的银光,宛若深蓝夜空中的一弯弦月,另一柄则绽放着耀眼的金色光华,犹如春光下的一轮骄阳。两柄剑相依相随,漫天雪花中,竟是绝美至极;银光与金光相互交错,好似情深意长的伴侣,终于在此刻得以相聚,愈显得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逐月剑!”
“追日剑!”
二人不由得惊呼。讶然地望了望对方,皆是一副全然不敢相信的样子。
莫若影之所以会拥有逐月剑,是当初她在年仅五岁初学武功时,父皇特地派人冒着重重危险替她寻来的。当时,寻剑的官人并未看见追日剑,只是发现了独卧地穴的逐月剑便给带了回来呈了上去。此剑本为一对,一曰“逐月”,一曰“追日”,两柄剑都是上古神兵,据说是有灵识的,认主,那时,所有人都不能拿起它,更别提当作兵器了,偏偏莫若影轻而易举地拿了起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而剑的来历与追日剑的模样,则都是从剑鞘上的图绘得知的。可是……为什么追日剑会在他的手上!
空中的两柄剑突然猛地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又拉回了两人的神思。
莫若影暗运轻功,想上前拿下逐月剑。君佩雪却拉住了她。
“先别上前,静观其变。”
莫若影有些讶然,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她暗运内力时拦下她的,除非对方武功与她不分上下,而她的武功,可以说,放眼天下,都没有几人及得上。这个男子竟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怔然间,两柄剑又迸发出了一道金光,急速盘旋了几圈,飞向二人。
“你怎地会有追日剑?”检查了一下剑身,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莫若影奇怪地问。
“机缘巧合,偶然得之。”入剑归鞘,君佩雪也是一片疑惑,但还是回答了莫若影。
“你可认得曾住在这千山的人么?”莫若影思量片刻,决定先不管剑的事,还是先搞明白这男人是谁。
君佩雪稍稍停顿了一下,问道:“姑娘可指的是一年前离开这里的那对夫妻?”
“正是。他们是在下的师父师母。阁下可知此时他们身在何处?”
“姑娘便是家父家母的弟子吧!他们此刻正在千山小院中。”他微微一笑,清风霁月,绝代风华。
“你是师父之子?”她顿悟,而后便是有些了然,难怪会那么像!但师父为何从未提起过?
“不错。若论起来,姑娘还应叫我一声‘师兄’呢!”君佩雪温和道。
莫若影微微打量了一下他,确认君佩雪并未说谎。不由心下大喜,面上却不曾表露,只是淡淡道:“那便有劳师兄带路了。”
君佩雪并未言语,儒雅一笑,转身,带路。
“哎呀!主子你在这儿呀!”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少年迎面风风火火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可害得玉然一顿好找!咦?这位是?”
才发现这里不止一人,白玉然惊讶地问道,奇怪地打量着一身火红,无论到那里都十分扎眼的她。在他的心目中,千山上不可能出现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此刻在他的面前有确确实实的站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这叫他如何不惊讶?
君佩雪微笑着答道:“这便是父亲的女弟子——莫若影将军!现在应该叫公主了!”
白玉然怔怔地望着自家主子,自有印象起,他就很少见到君佩雪笑得这般随意,君佩雪经常会笑,但他的笑往往都是坐看风云,笑谈云起的悠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睿雅,而这样的笑容,一般只会在他的父亲,君随玉面前才有。不过,他更惊讶的,还是莫若影。她……这个容颜倾城的女子,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血凤”!白玉然盯着她,仿佛不敢相信。
从头到尾,莫若影都没说一句话。她淡淡地看了白玉然一眼,没说一句话。只是看向君佩雪。
君佩雪心知她并不在意,也未多言语,继续走在前领路。倒是白玉然,问东问西的,一路上十分呱噪,让莫若影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长舌的男人——李寻枫!头,不禁又有些疼。
“玉然急急忙忙来找我有什么事?”路上,君佩雪漫不经心地问,眸光温和淡雅。
“啊!对了!看我这记性!”一路上只忙着说话,经过君佩雪的提醒,白玉然才恍然此行的目的。“刚才下山采购时,我看见有两个个好像武功很高的人在山底,似是要上来。不过困魂阵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白玉然的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骄傲,“现在那两人也绝对被折腾得够受了!”
君佩雪看了莫若影一眼,心知那十有八九是来找莫若影的,便问:“将军可知那二人的身份?”
他现在不再称莫若影“姑娘”,也不称她“师妹”,而是“将军”。这件事,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所能知晓的。
莫若影稍一沉吟,问道:“那两人可都是女子?”如果是两个人,且都是武艺高强之辈的话,那大概便是她的暗卫,碧落和黄泉了。
“没错。将军怎么知道?”白玉然好奇问道。
“即是如此。”莫若影并未回答白玉然的问题,也不避讳,转身对君佩雪说道:“还请师兄让这二人上山。她们——是本将的暗卫。”
“可是……”
“好。”君佩雪也不罗嗦,“玉然,你过去看看吧。”
“……没问题。”既然主子发话,他也不必多管。转身离开,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