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娘娘,地上凉啊……您已经伤成这样了,不能再躺在这了……”她依依不挠地试图来扶我。
带着浓郁的绝望感,望一眼重逢:“没有心冷……”
司马磬雪有一句话说对了,是我咎由自取。
没人逼迫我将自己交给他。这一切,真的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为何要忘了三月之期。
这个赌局,我输了,我输得一无所有。
尊严,骄傲。
还有一颗渐渐冰冷的心。
那一次负伤,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七日……烧了三天三夜,又继续昏睡了两日,休息了两日,第八天,我便起了。
不知是我命大还是如何,烧了三日竟也能活下来。这三日里重逢几乎没合过眼,一次又一次地给我降温。
第四日,见我还是不醒,并有高烧不退的迹象,重逢终于无法安稳,冒险去给我请太医。此事惊动了离殇,最终应允。
然而,重逢也因越级而被轻罚了十大板。
听重逢说,当时是羽妃领着太医来的,还在一旁观察我是否真的病入膏肓。太医都点头称是了,她还是不放心地亲自上来查看,直到碰到我高温的肌肤时,才悻悻回去。
就这样,我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被他们拉了回来。
朦胧中,我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对话,仅存的意识让我决定,要在醒来后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看谁下次还敢拉我回来。
可是第六日醒来,看到带伤的重逢抱着我喜极而泣时,我终是将戾气化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傻丫头。”
“娘娘,您终于醒了……真是吓死重逢了……呜呜……”
我就这样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地磕上眼睑:“醒来做什么呢,受气么……”
“娘娘怎么可以这样说呢?看来太医说得没错,是娘娘您不想醒来!娘娘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不要重逢了吗?”她委屈地道,“娘娘要是不醒,重逢这板子不就白挨了吗……”
对,是我不想醒。就像方才说的,我醒来做什么?
“下次不要这么傻了。”我说,“你运气好,才只领了十板子,若当时是某位娘娘下的旨,你已一命呜呼,走在我前面开路了。”
重逢“嗤”地笑出来:“娘娘,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娘娘,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我疑问:“什么怎么做?”
“想办法将皇上的心拉回来啊!不能再让她们嚣张下去了!依重逢看,再这样下去,她们非得欺负死我们!”她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
我连连摇头,心?呵,他无心的,帝君没有心。我弄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谁?
若是从前,我定会心高气傲地作誓:离殇,你今日加之我身的,我定会千倍万倍地奉还给你。只是如今,我已没了跟他斗的资本……
谁叫自己先失了心?这个游戏,本就是以恨为始,以爱为终,谁先爱上,谁就输得一塌糊涂。
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也会去回想。穆山,倾慕峰,回程,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忆忧新,抹之不去。我同样在想,当时的他是否在心底嘲讽我呢?瞧,颜慕如此容易被勾引。又或,你颜慕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的时候我只能笑,笑他果然是有做戏子的天分,表演得幻真幻假,滴水不漏。
后来我不再想。或者是我不敢想,因为每一次忆起他的温情,心会疼,头会裂第八日起来,也不是自愿的。埃米差人来说,她举行赏花会,邀所有姐妹一同前往。
重逢说,娘娘,雪梅开了,雪梅终于开了。
是的,雪梅开了,可我已再没了赏梅的兴致。
那天传话的丫鬟,眼睛都长在脑袋上,说好听点,是通知我一声;说难听点,是命令,我非去不可。
如今,我能拒绝么?
还未走进御花园,她们的嬉笑声就刺着双耳。
我一出现,她们的笑容便立刻僵下,皆斜眼睨着我。
匆匆扫视了一眼,没看到茸儿姐姐。我已许久没见着她了,怕是因她“不合群”,被禁足了吧。多半只有这个原因。
羽妃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道:“淑妃,你好大的架子啊,要皇后娘娘和这么多姐妹等你。”
这又是一个阴谋。
不想多做解释,朝她们福了福身。
司马磬雪举起茶座上的杯子,眯眼笑道:“慕儿妹妹,就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吧?”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但还是上前伸手去接。却见司马磬雪嘲讽地笑了笑,优雅地取了盖子,举高茶杯,手一弯……
我就这么愣在原地,任温热的茶水点点滴滴地顺着我的发丝一流而下。
重逢似乎喊了我,但始终没有上前。因为在出来前我就和她说过,不管今天发生什么,她都不可以轻举妄动。
赏花?赏“我”吧。
“哎呀,慕儿妹妹,你怎么不接好啊。”
其他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我稍稍闭了闭眼,平复了心情抿嘴道:“是慕儿不好。”
“没事没事,茶这里有的是,妹妹再敬一杯就是了。”羽妃浅笑着,也回身去端了一杯,“这回妹妹可要接好了。”
这次我干脆不动,看着她。
羽妃倒是一点没有掩饰,走到我身前,笑着笑着就光明正大地浇了我一身。
其他人一见,觉得甚是好玩,皆欣喜地去抢杯子:“我也要我也要!”
如果我是蘑菇,那么,有了她们的浇灌,我一定会茁壮成长。
可我是人。
我没有躲,只是挺直了背,双手呈于腰间,眼往着前方,任她们耍,任她们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
我能做的,就是不再丢弃我的尊严。
她们在我眼前奔来离去,甚忙,我却透过她们身体间的间隙,看见了雪梅下立着的一抹身影。
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环抱着双臂,不曾上来阻止。
心里疙瘩了一下,磕上眼,眼不见为净。
雪梅都开了,天很冷,湿漉漉的身子在风中已颤颤发抖。
“够了。”埃米端庄地走来,手里也捧着一杯茶,“这次可拿好了。”
我尽量不让自己颤抖,稳着手去接。可就在这时,不知谁人推了我一下,那杯茶毫无保留地倒在了埃米白净的锦衣上。
“颜慕你故意的是不是!”埃米愤怒地砸了杯子,提手便向我挥来。
那一掌似乎凝聚了她所有的愤恨,我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再一次在她们面前倒下。重逢迅速扶住了我,轻声问:“娘娘,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