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压低了声音,后面的便听不到了。
也不知为何,我将他们叫到了跟前,问道:“可以把他的事说给我听听么?”
他们应了一声,其中一人说道:“大家都说,离后是桑离第一美,所以所出的孩子才会这样惊艳。可是这道理不对啊,离皇确实是传承了他母亲,可长公主没有啊!她样貌平平,传承她母亲的,只有无人能及的琴艺。”
“这哪有什么奇怪的啊。”另一名狱卒道,“离皇出生便就跟他胞妹不同了啊!听说他一出生就克死离后,但随着他的出生,也带出了桑离三宝,大伙儿都说,那三样可是世间至宝!”
先前那名狱卒又嗤之以鼻:“我看你才是孤陋寡闻,再奇,那也奇不过当年幽落公主危命复活,驾祥光携白玉来得奇啊!”
两人正争论着,才忽然发现他们说的“幽落公主”就在他们面前。
“小淑妃,小的……”
“没事,继续说吧。”
“欸!去年初,当时还是皇太子的他突然失踪,本以为大皇子要继承大统的时候,他又回来了,顺利登基。老皇帝驾崩后,新帝执政,也不知为何,他执政之后,不交邦,反而开始扩张领土,不停攻打邻国,树了不少敌国。”
“可是,没有一个与他作对的国家有好下场。这一年里,他不断征战,越征越强,战无不胜,非但没有使桑离国陷入危机,反而还因得来的战利品与所属国的供奉而迅速崛起,已和我国平起平坐。”
“他会文会武,次次都是御驾亲征。战略的多变,往往让其他几国无法跟上他的步伐。本来以为他要过几年才敢打我国的主意,谁知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见他们越说越奋起,我笑笑。传言而已,只怕是在流传的过程中,被神化了吧。若我军被这些传言所影响,就会失去气势。两军交战,谁先失去士气,谁就必输。
我相信,只要有父亲在,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
然而,仅仅是一日的时间而已,残酷的事实就告诉我,我错了。
午时时分,昨日的两名狱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哆哆嗦嗦地给我开牢门。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这样着急?”我问。
狱卒一边开门,一边答道:“不好了小淑妃,离皇带着他的军队进城了!”
我瞬间僵住:“不可能!难道父亲他……”
父亲的军队怎么会这么快就败了?
“护国将军他……唉!他反了啊,不与离军对战,反而大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因他是我父亲,狱卒谈论起来时,虽有很强的愤恨,但在我面前却还是极力压抑。
我越加震惊,有些颤音:“不……不可能……父亲……父亲怎么会不忠于国?我不相信,你们在骗我!”
我从未想过,颜诗画的话这么快就成真了。我想起她那句“你很快就会相信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早就预料到今日了吧……
“小淑妃,这个时候小的们还骗您做什么啊!离军都已经杀入皇宫了!皇上如此信任护国将军,眼下少了他,皇上是孤立无援啊!”狱卒急道。
“颜渊呢,他也反了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抱有一丝希望。
狱卒道:“颜将军倒没有。可惜他只带领五千精兵,根本无法与护国将军的心腹林将军还有离军对抗,早前便已回了京都,与残余的禁卫军护着皇上,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颜渊……你为何没有与父亲一路?我有些不明了,难道他是真心的吗?
狱卒打断我的思路:“小淑妃,您快走吧!皇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命小的们赶紧护送您出宫呢!”
他是何苦呢,国之将亡,还顾念着我的安危……
我毅然甩开他们的手道:“我不会丢下一国的百姓独走!你们带我去见我父亲!”
“不可啊小淑妃!要是碰见离军,您会被他们抓走的!”
“他们抓我做什么?”
“离军每次战胜,都会将宫中的妃嫔公主带回国!”
战利品么?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我想那么多。“不管了,总之你们带我去见父亲,我不能让国就这样毁了!劝不了父亲归正,我就死在他面前!”
我冲出牢房小跑,他们也跟了上来。只是等我看见光亮时,一把亮剑横在了我的脖颈前。
侍卫模样的人响声道:“谁是小淑妃!”
我不假思索道:“我就是!”
“小淑妃!”狱卒跟了上来。
桑离侍卫正要手起刀落,我一手抓住了剑刃:“不要杀他们,我跟你走。”
往日威严的朝殿上,如今却站着满满的敌军,这是何等的践踏与屈辱。我进去时,看见了被护在中央的司马祺,司马麟在其右边,左边是一名与他们相像的锦衣男子,想必就是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肃王司马枫。而司马祺后边,是颜诗画,好像受了惊的样子。
至于他们的前面,一身血衣的颜渊带着满身的伤痕,与一队残兵誓死护卫。我终于相信,他确实忠于我朝。
而颜渊的前面……是他了,当年的桑离太子。
那时,正好听见颜渊愤恨道:“父亲,我以为你只是谋反,没想到你竟然通敌叛国!父亲,您到底知不知道,通敌叛国是多大的罪?这么做不止会让瑜陵百姓陷入深危,颜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会觉得蒙羞!”
我竟听到父亲道:“渊儿,识时务为俊杰,你这区区几十名禁卫军不成什么气候,还是听爹的话,乘早投降吧!”
那时,我不知我其实已泪流满面。看着那样陌生的父亲,心里就像被针扎般疼痛。我猛然推开拦着我的侍卫,提着裙摆跑了进去:“父亲!”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惊愕的,愤怒的,痛心的,怜惜的,不知所谓的,比比皆是。司马祺与颜渊一同道:“慕儿!你来干什么!走啊!离开这里!”
父亲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眼里瞬间波动流转。他颤抖着声喊:“慕儿……”
父亲一瞬间又老了许多岁。他没有想到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我一步一步朝着父亲走去,泣不成声:“父亲……颜诗画跟我说的时候,我不信;狱卒跟我说时,我也不信。可是……当我亲耳听到时,您还叫我用什么理由去欺骗自己?为什么这一切都是真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啊!”
双手握紧,方才被剑所伤的手掌里缓缓留下血来。一滴一滴,缓缓的,轻轻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干净的大殿之上。
“慕儿!你为何受伤了!”
好几人几乎一同脱口而出,他们都想向我走过来,但眼前的情景却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