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忽然颤了一下。我没想到他会出现。
那一刻，我心里冒出了许多问题，想要在他的口中听到答案，然后彻底死心。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怕听到答案后，心底仅存的一点幻想就会破灭。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与他对视。
“王爷……我们……”她们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冰冷的紫眸一扫而去：“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我终于回过神，不想再夹在他们中间，于是理了理心绪不去看他，向门口走去。就在我一只脚踏出隐月阁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温度，常年四季都这样冰冷。
“四……”我停住，不去看他，“四王爷有什么事吗。”
身影稍稍颤了一下。若不是因他抓着我，我或许还感觉不到。
“你去哪里。”没有语调，没有情感，只是最普通的命令式问句，好似我必须回答他。
“我去哪里，不一定要告诉王爷吧？”
“你是楠王妃。”
我倔强道：“我不是。四王爷不要忘了，我现在还是小淑妃。在我还未被太宗皇上削去妃籍之前，你都算是强娶皇妃。”
“如果我就要，又怎样？”
他到底想怎么样？我望着他的眼睛，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彼时，我又想起儿时雨浮姐姐跟我说的话：“自古以来，帝王儿女都是这般命运。皇子们，为夺帝位，不惜不辞手段，骨肉相残。皇女们，待字闺中，盛世的，嫁几个朝中大臣，以强皇权，乱世的，便嫁去他国和亲。”
那年雨浮姐姐十一，我听完了她的那番话后，还曾笑她怎么跟个小大人似的。现在想想，生在帝王之家，若只有保持着那份纯真，而没有十分的觉悟的话，自己便是到了小鬼来领路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
雨浮姐姐和亲他国的事实，说明她果真预知到了自己的未来。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堵堵的，无法畅通。
望着眼前的四哥哥，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难道他还和从前一样，不知身边到底有多少危机吗？以前有太祖皇在，无人敢伤他，可现在是司马祺的天下，岂是任由四哥哥藐视皇权的？
他可以风流，可以逍遥自在，但他不能无视司马祺的权力，为所欲为。
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让四哥哥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理智地甩开了他的手：“请四王爷自重，慕儿何德何能，让四王爷落个抢兄之妻的骂名。”
另一只脚也踏出了隐月阁。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离开，却不想他回过神来，拉住了欲离开的我，将我强行拉入了隐月阁。
他的眼神坚定不容拒绝，那样强烈地刺痛着我的心脏。“在完婚前，你只能呆在隐月阁，哪都不能去。你们出去，雨烟留下。”
我自知拗他不过，抽回生疼的手，往后踉跄了几步，眼里不知不觉噙满了泪：“四哥哥，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背过身去：“我从未变过。”
我不想与他争执这个问题，缓缓问出心中早已有猜测的话：“四哥哥，是不是……姚太后向你下达了懿旨，所以不管怎样，你都要娶我进王府？”
她们四人都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表面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慌。其实我比她们更加紧张，她们等的，只是一个答案，我等的，是死心。
良久，四哥哥终于再次回过身来，我读不懂他紫眸里的波动，读不懂他玉面上的神情，我只听懂了他开口说出的一个字：“是。”
是。一个字。只有一个字。我没有听错，不是吗？除了那个字，我的四哥哥没有给我其他任何东西。
比如说一个眼神，比如说一个欠佳但也能算为一个解释的解释，比如说，他应该在“是”后面加上“我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
这将变得多么完美。
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将我从呆滞中震慑了出来，四位王妃止不住的轻笑告诉我，刚才他的回答确实不尽我意。
我也轻笑，努力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吞了回去。我又好像回到了一年前被慕容太后赐死的那一天，满世界的人，却没有一个可以让我依靠，忍着一肚子的不适将心堵得满满的。
雨烟有些吓到，上前了几步：“王妃……”
突然发现自己活得好累。一个人，若连哭意都不能随意奔放的时候，那是多么可悲。
心底的声音不断地告诉我，忘了他，忘了他吧，他不会是你的唯一。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每次一触及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紫眸时，一切理智都被埋没。
看着他的眼睛，我会忘了思考，会忘了挣扎。它们就像充斥着一种魔力，一种令我不容抗拒的魔力。
我很骄傲，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颜慕败给了四哥哥的紫眸。
于是我别过头，心底的颤动让我险些站不稳身子。可是为了我的骄傲，我没有哭，我也没有摔倒，我闭着眼睛，终于说出了绝情话：“四哥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当你是我的四哥哥。谢谢你给的答案，我满意了。”
从此以后，心总算再也找不到去牵挂那双漂亮眸子的理由了吧。
面前的身影好似颤了一下，又好似没有。反正他在沉默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随便你。”
离开前，他还留下一句话：“总之在完婚之前，你不可以离开隐月阁半步。”
当隐月阁只剩下我和雨烟时，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坐在地上抽泣起来。我抱着双膝，忽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王妃，您别这样了……”雨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王爷平时不会这样的，您别在意那些话，说不定……”
我摇着头：“雨烟，你不用再说了，我很感谢他。”
“王妃……”
“如果今日他没有说那番话，我反而会因此留有一丝不舍，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呢……”我无神地望着前方，“可是现在，我总算没有任何牵挂了。”
雨烟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当她看到我从发上取下发簪时，吓了一跳，漂亮的眸子瞪圆了看着我。
“王妃！不要啊！”
雨烟向我扑过来，抢我手上的簪子。就像当年推无名少年下崖一般，乘雨烟的注意力全在簪子上时，我的左手突然多了一枚细小的银针。
在雨烟的脖子上刺了一下，她毫无知觉地晕倒在了我的双膝上。
“雨烟，抱歉了，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喃喃着。
凭着昨日的记忆，我找到了藏美阁。四位王妃看见我时，眼里的惊异也同之前的笑意一样，止也止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