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四哥哥兵分几路,在离王府比较近的地方进行搜索。毕竟恨之受了伤,应该走不了多远。
“小小姐,您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话啊?”浅桐问我。
“什么什么话?”我头也不回,认真地观察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你一定是说了什么了,方才王爷离去的时候,脸色好生难看。”
我忽地停了下来,转过去看着浅桐。
不消说,浅桐真的很了解我。“是啊,一个不小心就说错了话……”心里却想,四哥哥倒还蛮记仇的。
“一定还是关于白公子的吧?”
我噗的笑出来,好没良心。“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罢又四处查看起来。
“小小姐!”浅桐唤了声,跟上来,“浅桐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您应该对王爷好一点,否则会遭报应的!”
“能遭什么报应?最大的报应无非就是我今生错过了四哥哥。”
浅桐瞪大眼:“小小姐!什么叫无非就是?这报应难道还不够大吗?”
“大呀。”我道,“我没说不大。你说,四哥哥若是没了我,不是过得更逍遥快活么?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不小心就惹得他不悦,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他若是摆脱了我,多好。”
我倒是没在开玩笑。
“小小姐您怎么可以这样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都修了一千年了,您就这么不在乎这段情缘么?”
“呀,浅桐,谁告诉你这些的?学得不错。”我故意不答。
那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我是怎么看待这份众人口中的“良缘”的。
人这一辈子,可以有很多次动心,但动情,却是期盼只有一次的吧。我只清楚地知道,我对四哥哥的那份意,远远不够四哥哥对我的这份情。
“还能有谁会教浅桐这些?”她看起来有些恼了,恼我不懂得珍惜。
“哦?原来是我教你的?呵,我都不记得了呢……”我敷衍了一句,又开始找。
“小小姐,所有人都说您和王爷是结了良……”
“浅桐你看,那是什么?”我打断她的话,低头捡起一枚玉佩,“像不像恨之佩戴在腰间的那枚?”
她越发恼人地道:“浅桐如何会注意白公子佩什么玉?”
言下之意就是道,小小姐又为何会去注意?
要我答,还真不知道。
我忽略浅桐的怒气,顺着玉抬起头,发现了一处苗圃。许多嫩绿的幼苗上沾了很明显的血迹,我再往前几步探头一看,恨之果然昏倒在里头,雪白的长衫早已脏了。
我无暇去顾及他身上哪来那么多血,奋力地去拉他。
在我的拉扯下,他像是有了警觉心忽地睁开了眼,一看是我又猛地将我推出了苗圃,自己则跌跌撞撞地从另一头走出。
浅桐扶起我问我如何,我轻轻搓开她的手追上了恨之。“你要干什么?不好好地在府里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那你又救我作甚?”他显然带着些脾气,“你不肯原谅我……你终究不肯原谅我!颜慕你为何要这般残忍?纵使我亏待于你,你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你有什么气就撒出来,我受着,但你不要在我面前和他秀恩爱!我会发狂你知道吗?”
我一下子被他吼愣了,呆在原地。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失控的狮子,咆哮着,发泄着。他似乎已经神智不清了,说出来的话教我无法立马明白。可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他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为何那“颜慕”二字会喊得这般让我揪心……
“恨之……”我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不管怎样先跟我回去养好伤好不好……”
他依旧甩开我的手,愤怒至极。“你不愿我脏了你的地,那我便离开,你又追出来做什么?笑话我?是啊,该笑,该笑!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欠你的我还不了,既然你不要我的命,我也没有什么可给你。今世我本就不该与你有任何交集,是我癫狂了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带你走。颜慕,你可知我多盼这辈子从没遇见过你?如有下一世,请你远离我的世界!我死不了,便滚回自己的地盘,你我今生……永、不、再、见。”
一句“我多盼这辈子从没遇见过你”,一句“请你远离我的世界”,一句“今生永不再见”,刺得我生疼。
眼前的那个人,虽然依旧穿着一袭雪衣,但他却不再是我所认知的那个白恨之。
我一直觉得恨之就像雪,白得纯洁无暇,又像太阳,照得人温暖。我从来不知他会发脾气,还发得这么凶。
就好像在气自己认错了人,帮错了忙,非要自找苦吃,我也怒得嗤了他一声,模糊了视线。
几乎是喊出了全身的力气:“混蛋!我是傻了才会在佛山寺救你!我是弱智了才会假作你爱的女子!我是疯了才会叫四哥哥出动全府的人去找你!我压根就是个笨蛋!你要死你就去死好了!要滚就滚得远远的,谁稀罕再见到你!”
“谁稀罕再见到你!”
转过身,浅桐心疼得喊:“小小姐……”
我不愿再说一句话,起步便跑起来。
然而身后一声“咚”的巨响,终究还是牵制住了我。
我的眼泪硬是在看到倒地不起脸色苍白的他之后憋了回去,无法发泄。
事后我一直想不起,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叫人将他抬回去的。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在院子里修剪着寒梅。慵懒的风浅浅地划过我的脸庞,我跟着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便躺在椅子上准备小睡片刻。
忽听一阵碎碎的步伐向我这边走来,我睁开眼,看到了意外之外的人。
“恨之?”我细微的声音被风带去了他的身旁。
“恩。”他冲我点了点头。
仿佛是一种错觉,他又变回了我所认识的白恨之,清爽干净让人看着眼前一亮的白恨之。
原以为见了他又会惹起那日的怒气,可许是寒梅开得盛,心情也舒爽了起来,没有感觉到任何繁杂的思绪。
而经过几日休息的他也似去了戾气,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俩相视一笑。
是他先道:“对不起,那日是我冲动了。意识之外的话,你不要当真,全是胡言乱语而已。”
眼前的人那么美好,美好到让我觉得那天只是一个虚无的梦境,恨之从未向我怒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