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冷烨从地上的衣服口袋里捡起了电话,边听,眼角的余光扫过艾依然忧伤的桀骜的脸颊。艾依然有意识地别过了脸,不去看他撒旦般的容颜。
“好,我这就回来。”安冷烨低沉有力的声音驱逐了方才融化在空气里的暧昧和纠缠,丝丝扣入她浅薄的耳府。
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却成了世界上最残忍的声音,仿佛是预报灾难的声音,让艾依然的心瞬间跌落到谷底。即使是恨,是折磨,至少他也在她身边,他是真实的。
安冷烨训练有素的穿上了衣服,看着凌乱的床上,凌乱的人儿,蜷缩成了一团,强忍住给她盖被子的冲动,轻叹一声,终究不发一语踱步离开了。
身体里的痛楚一点点蔓延开来,脸颊上的汗珠一滴滴地流淌而下,下体又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将空气染成了血腥的问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艾依然整张脸都变得如白纸一般煞白,只要风轻轻一吹,就能在风中颤动起来,然后……再也找不到降落的地点。
手颤抖着一点点往下探去,,沾染了一点黏糊,果然是血渍。蓦地,艾依然跳坐起来,又牵扯出一阵剧痛,眼看着身下的血液渐渐多了起来,艾依然手忙脚乱地摸索到一旁的手机,慌乱匆忙地按下一串号码……
“喂,依然,这么晚了,有事吗?”Randy睡意朦胧的问着,眯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吐出了一句话。
“Randy,我……流血了,宝宝……可能保不住了……”艾依然断断续续地说着,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流畅了。哽咽的声音里满透着哀伤和绝望的味道,让Randy觉得情况不妙。一下子惊醒过来,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依然,你先别怕,我马上就过来。”
Randy动作麻利地穿上衣服,马不停蹄地朝着艾依然的公寓赶去。
幸好他早有准备,故意选择了离艾依然的公寓较近的别墅,十五分钟左右,Randy就赶到了艾依然的住处。
“依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Randy看到她面如死灰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抱起了她冲了出去……
“Randy,对不起,孩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艾依然抓着Randy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在她想要竭尽全力去保住孩子的时候,在她满怀着期待等待着他八九个月之后出世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不会的,不会的,你撑着点,baby不会有事的。”Randy气喘吁吁地将她抱到了车里,发动了车子便朝着医院开去。
“Randy,我知道,宝宝要离开我了,连他也抛弃我了……”艾依然虚弱地絮语着,只有她低低的声音,还能让人看出她有生命的迹象。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安排,不是她不得不离开,让故事宣告结束,就是她爱的人一个个地撤离出她的生命,让她独自垂泪。
她真的好后悔,她不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里来,她真的不该不会来的……
这一刻,她好累,累的都睁不开眼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依然,我爱你。”是谁,在梦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一世深情的情话。
“一直呆在我身边,我给你想要的一切。”是谁,曾经这样霸气的夸下海口,从而柔化了她的心里的一江春水。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她真的好痛?她的心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以前她有心脏病,可是这一次,她知道她得了比心脏病更为严重的病,否则又怎会有这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她感觉都快要停止呼吸了……
夜黑的那么凝重,像是一头睡狮张开了血喷大口,要把她整个人吞噬了,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宝宝,妈妈爱你!是妈妈没用,保护不了你。下次一定要找一个负责的妈妈,然后还有一个负责任的爸爸,他们会热切期盼你的出世,然后伴着你健康成长。
不要恨妈妈,好吗?妈妈也好难过,妈妈的心也好痛。
不要恨爸爸,好吗?爸爸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原谅他的无心之过吧。
快快乐乐地去重生吧!不要带着恨意,妈妈爱你!
再见了,宝贝儿!
艾依然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连痛楚也变得不那么分明了,她只是想好好地睡一觉。
“依然,别睡,快点醒来……”Randy在一旁跟她说话,却怎么也叫不醒她。他已经在超速行驶了,可是这段路程,还是显得太长太长,就像这暗无边际的黑夜,好像永远也抵达不了终点……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毫无预兆的。原来天气预报也是骗人的。
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如同天空的魔术手在大地这个巨大无比的钢琴上弹奏一曲哀伤的夜曲……是在为谁弹奏哀歌,是在为谁祭奠这个不眠的慢慢长夜……
窗外的雨滴仍然在继续,拨乱了人的心思。
哀伤婉转,成了主旋律,血染的记忆,在这个泪迹斑驳的夜里,慢慢地步行到天明……
故事重新开始,是因为刚刚结束了一个故事,那么她的人生是重新起航吗?又一次重生?
亦或是故事从未结束,仍在继续演绎。而她不过是睡了一场,梦了一场,疯了一场,于是逆风成长,经历了一场风雨的洗礼,她该清醒了,是不是?
梦都无法长久,即使是睡美人,也会有被王子吻醒的那一天。而她的清醒,只是证明她梦里的悲伤不是一场幻觉。
失去了一切,那就东山再起!只是她不过是小小女子,撑不起这样的豪言壮志。
“依然,你醒了,觉得怎么样?”Randy一宿未眠,只是守着艾依然,直到这一刻她终于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抖落了一身的疲惫。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艾依然惨淡地一笑,无力却又颓败,像是失了颜色的玫瑰,在下一刻即将零落成泥。
“是啊。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不然就更对不起我了。”Randy故意顶嘴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事实。一向心直口快地Randy忽然间发现要说出一个事实,有时也会显得那么困难。
“孩子不在了,是不是?”看出Randy不会主动告诉她,艾依然索性单枪直入问出口。然而被下的手却紧抓着白色的床单,几乎要拧出一个雕塑来。她需要确定结果,可是她又是那么害怕结果的到来。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可声带的震动还是不由自主地让声音听起来沙哑粗粝。
一双澄澈透净的双仁紧锁着Randy的每一寸表情,让他想要说谎的一丁点主意也遁于无形,只好消散。
“没关系,别难受了。以后还会有的,下一个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被艾依然的眸光看得有些不自在,Randy情急之下吐出的话竟有点口无遮拦。平静的氛围会显得尴尬,所以他努力地寻找话题,可是往往多说多错,眼看着艾依然的脸色一点点的黯淡,眼睛里的光彩也一点点消退,Randy终于意识到他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