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宣和方雪琴吃过李媚云送来的小食,又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悄悄的来到李媚云的房子等着。这里曾经是前二当家林子狼的屋子,如今里面已经没有专属于男人的野性,反而变成五彩缤纷的纱幔雕栏、香薰绣品。
“宣哥哥,被人发现了会不会赶我们出去?”方雪琴不安的走到窗边偷偷观望外面的动静。
岳宣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想着该不该相信李媚云。
正当两人各有所思时,李媚云已经从后门走进来,打量两个孩子一眼,说:“你们且听我的安排。”
岳宣和方雪琴肩并肩站着,岳宣手中拿着两人的包袱。
“一会子你趁着不防备溜到马棚去,见到我平日坐的车便躲进去藏在坐子下面。我带着小丫头光明正大的到寨子门口,待到我让你出来的时候,你再依照我的谋划行事。”
李媚云细细叮嘱,走到内室的炕柜里拿出一袋银子塞进袖子里,出来时对岳宣说:“走后门,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拉起方雪琴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大声嚷嚷道:“哎呀呀,我怎就忘了呢。快走快走,再不走可是迟了。”
说话间,岳宣已经提起两个包袱从后门离开,直奔马棚。
拉着方雪琴出了屋子,李媚云杏眼一挑,对远处的几个小喽罗命令:“去告诉毛师爷,我要带着小丫头一起出去置办些东西。让他清点上几个稳妥的人跟着去,别教人伤了老娘。”
小喽罗点头哈腰的走上前来谄媚道:“大奶奶要置办些什么,何必亲自跑一遭,不如交待给小的们去便好。”
李媚云冷笑,睁圆眼、叉腰大骂道:“放屁,老娘贴身的东西怎能交给你们这些狗崽子?还不快快去请示师爷,再把大当家的给老娘的那驾马车牵了来!”
“是是是,小的立马就去。”小喽罗见李媚云大怒,立即灰溜溜的跑去回禀毛秀才,又分派几个小喽罗去后院的马棚去牵马车。
李媚云讪笑道:“果真是没种的东西经不得吓,老娘才一句话便让他们乖乖听话。呵呵,极妙极妙。”
方雪琴一脸担忧的回头望着通往后院的小路,拉拉李媚云的衣摆,小声问:“干娘,宣哥哥是否会被他们抓到?”
“那便看他的造化啦。”李媚云也忧心忡忡的望过去,只见毛秀才清点了十个小喽罗列队走来,站定在她们面前,为首的便是刚才被骂的那个。
小喽罗陪笑道:“大奶奶,师爷说了,请大奶奶日落前回寨子,免得兄弟们担心。”
李媚云媚眼一挑,拿着香帕子的手轻轻一撩,扭起腰牵着方雪琴往寨子大门走,边走边说:“等大当家回来,我在他面前好好的推举推举你。”
小喽罗兴奋的笑颜,跪在地上高喊:“谢大奶奶恩典!”
李媚云回眸一笑,“罢了罢了,起来吧。”
“谢大奶奶。”小喽罗站起来,仿佛有了靠山一般趾高气扬的大声命令:“你们几个偷懒的还不快把马车牵过来,在那里干瞪眼作甚?”见牵马车的两人步履蹒跚,走过去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膝盖上,骂道:“没用的东西,这副鬼样子还怎么服侍大奶奶?滚开!”推开那人,自己牵上马绳快步走着。
李媚云牵着方雪琴的手站在山寨大门口,从始至终一语不发。直到马车停罢面前,才说:“哟——连个凳子都没有,我要怎么上车啊?”
话音未落,三四个小喽罗全都挤过来爬跪在车边,挺直的背等待李媚云的绣花鞋踩上去,仿若那是一种即将降临的荣誉。
“丫头上车,咱走。”李媚云牵着方雪琴的手保护她上了车,自己也迈着小步子踩了每个人的背一次才踏上车,坐进车内,对外面的人道:“去找师爷要赏钱,就说大奶奶赏的。”
“谢大奶奶!”众人异口同声,每个人兴奋双手前后抚摸着刚刚被踩的地方,满脸的幸福。
李媚云放下帘子,应声:“走!”
车轮“吱呀吱呀”的启动,车的前后左右跟着十个手持大刀的小喽罗,驾车的是那个为首的小喽罗,此时喜悦的哼着小曲,轻快的甩着马鞭,载着李媚云等人沿着盘山小路驶离黑山坳。
马车在山路行了足有两个时辰,终于在晌午时分抵达山下的小村子。在路边的茶棚吃了些东西,李媚云叫老板包上两张饼带走。
小喽罗走上前准备喜滋滋的接饼却被李媚云躲开,立时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媚云将饼袋交给方雪珍,说:“你们去吃些东西,我带着丫头找个地方去小解。”
小喽罗陪笑道:“大奶奶,不知咱们要去哪个地方置办?”
李媚云仰头望了望天,说:“落井村。”
“不成不成,落井村可是咱们去不得的地方。”小喽罗连连摆手,趋近来故作神秘的低语:“大奶奶有所不知,这落井村可是当朝大官的亲戚的管辖之地,他家太爷是当朝大官的亲娘舅,在咱们这里没哪个山寨的敢去触霉头。”
李媚云好奇心大作,偏头问道“他家姓甚名谁?”
小喽罗笑道:“哎哟喂,咱们山匪不怕当官的,最怕当官的亲戚。平日里果真遇到恐怕还绕着走呢,哪里还敢打听他家的事情。我劝大奶奶还是到别的村子去置办东西,千万别惊扰了他们。”
李媚云嘴一撇,冷哼道:“哼,我没钱没势的平头百姓,一不作奸犯科,二不为娼卖笑,又有何惧。”挥着手帕子道:“你们且去吃东西,完事了继续赶路,别误了回山的时辰。”
小喽罗只好闭上嘴巴悻悻而去,他一个小跟班能奈何得高高在上的压寨夫人?
李媚云拉着方雪琴回到马车上,里面岳宣已经从坐子下爬出来,猛灌着水解渴。
“宣哥哥,你也饿了吧。”方雪琴掰开饼递过去一块,又拿了自己的水囊给他。
岳宣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说:“落井村的大财主姓林,是当朝大学士家奴管家的亲戚,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你怎知道?”方雪琴好奇的挨近他坐着,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问:“难道你与他也是亲戚不成?”
岳宣嗤笑摇头道:“那等趋炎附势之人,我虽一介草民却不愿与他攀亲。”
李媚云听出弦外之音,追问道:“你们岳家与他家果真有亲戚往来?”
岳宣斜睨她,冷道:“你想知道?可惜事与愿违,我家与他家隔着两座山从未有过往来,若论亲戚更是无从谈起。”
李媚云失望的撇撇嘴,端坐在一边看着岳宣大口吃着饼,方雪琴拿着浸过水的帕子为他擦汗,俨然两小无猜的小鸳鸯相亲相爱。
忽听外面已经吃饱喝足的小喽罗们吆三喝六的走到马车边,为首的小喽罗隔着窗子说:“大奶奶,咱启程了。”
“走吧。”李媚云催促,算计着毛秀才也该到了。
当马车行到距离落井村五里之地时,李媚云突然大叫一声,震耳欲聋的尖音儿连围绕在马车旁的十个小喽罗都吓的战栗发抖,纷纷亮出大刀戒备的低下腰靠近马车。
马车仿佛被时间静止般一动不动,里面只听见李媚云接二连三的尖叫,颤颤微微的高嗓音儿有七分的哽咽,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继而又是一阵鬼嚎般的尖叫。
为首的小喽罗用大刀尖头挑了挑马车的帘子,试探的问:“大奶奶,出、出了何、何事?”
“滚!老娘都快被人掐死啦,都给我让开。”李媚云气闷的大叫,怒冲冲的用脚踢着车帘。
小喽罗见势不妙,对身后的一个手下使了眼色,又挥着大刀招呼其他后退一步作散开状。众喽罗纷纷后退,大刀尖笔直向马车的出口。而接到眼色的小喽罗已经飞奔上马,赶回去报信了。
马车的车帘子从里面被利器划开,只见方雪琴拿着一柄短刀率先走出来,手中提着两个包袱。随后出来的是李媚云。
只见她身子微微后仰,脖子上横着一把寒光冷冽的匕首,双条胳膊被反擒在身后,而手握匕首的人正是岳宣。
“少当家?”小喽罗惊讶的眨眨眼,疑惑道:“少当家何时藏进马车里的?”
岳宣冷笑:“你等蠢货能看得住我?真真是可笑至极。”
小喽罗脖子一缩,哀求道:“少当家,你要擒了大奶奶当人质总要当着大当家的面前才好,何苦为难我们这些跟班的喽罗?若大奶奶有个闪失,我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给大当家泄火气的。”想到皮赖子为人心狠手辣,不禁又惧又急,忽然跪在地上作揖苦求,“少当家你行行好,千万别伤了大奶奶,兄弟们有家有业的,哪个也不想丢了命啊。”
岳宣充耳不闻,匕首仍横在李媚云的脖子上,冷冷的打断小喽罗的哀求,“你们且散开,等我进入到落井村便会放回大奶奶。若你们不依,我现在就杀了她。”
“啊!死狗崽子们还不快散开,让路!”李媚云惊慌大叫,也吓退了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喽罗。
为首的小喽罗见状,立即站起来挥舞着大刀喝退众人,“让路让路,大奶奶的安危要紧!快让路!”
众喽罗不敢违逆,手执武器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岳宣挟持着李媚云坐稳,单手拉着缰绳,大喝一声:“驾!”
两匹马儿乖乖的往前面奔驰而去,留下两道轮辙和一群呆若木鸡的喽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