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宝赶到医院的时候,朱子彤已经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外面只有田婶一个人。
“怎么样了?”田婶一看可来人了,一把抓住陈双宝的手,“你可来了,吓死人了。”
“到底现在什么情况?”
“进去了,就是进去了,我也不知道。”看来暂时从她这儿是打听不出来更多的了,她吓蒙了。
陈双宝一边扶着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边寻找别人,忽然看见张小雨的身影,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从背后拉住张小雨,要是别人被他这么一拉,还不得倒了?幸亏是张小雨,反应速度挺快,她原地转了个身,几乎和陈双宝鼻子尖碰着鼻子尖。
“朱子彤现在在里面,准备手术,如果不做剖腹手术,恐怕孩子大人都保不了。”
“我能做什么?”
“你?帮不上忙,待着。”张小雨转身要进去,里面出来的一个护士把她推了出来,“家属怎么还没来?”
“她妈也在急救室,还没醒呢,签字也得等醒了。”
“等不了,现在等不了了。早一分就多一分安全,主任说,出血这么多,担心产妇坚持不了。”
张小雨沉思了一下,回过头,把手术同意书拿到陈双宝面前,“现在她的亲属都不在场,可按照程序医院需要签字才可以做手术,你可以吗?”
“可以。”
“那好,跟我来。”手术同意书中提到的事项,听得陈双宝满脑袋冒汗,签字的时候手有点儿抖,张小雨的冷静就是这样练就的吧?
爱国妈和爱琴是听到消息从失火现场又赶到医院的,她们两个一来,手术室外就不消停了。一开始时问这个问那个,然后就是哭,大夫出来制止了好几次。
因为早产,孩子一出生就住进了保温箱,爱国妈和爱琴放下爱萍奔了孩子,连医生出来都没看到,医生只好向签了字的陈双宝报告情况:“怀疑是植入性胎盘。”
“会怎么样?”什么是植入性胎盘,陈双宝不明白,他关心的是朱子彤的安危。
“就是产妇有生命危险。”陈双宝紧张了,生一个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抢救啊!需要输血吗?”他只知道输血。
“我们能做的恐怕就是子宫切除了,可考虑到产妇还很年轻,对她未来的生活影响会很大。”医生把一句残酷的话说得委婉而平静。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对于产妇的情况我们也只是怀疑,如果植入的面积不大的话,也可以保守治疗,但是我们医院的条件有限。总医院有过这样的病例。”
“转院去总医院吧!”陈双宝像是在求医生。
“产妇动不了。”
“我想办法。”陈双宝想起刚刚开会的时候,坐在身边的就是矿务局卫生处处长。
矿总医院派出最好的大夫,带着必需的器械火速赶来。把总院的大夫迎进来,陈双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墙,没让自己倒下。有人扶着他慢慢地坐下来,他回转头,是张小雨。
“有糖吗?”还是晕,恐怕又是低血糖犯了。
张小雨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一块水果糖,剥开,递到他嘴里,嘴上还不饶人:“早上没吃好吧?让你多吃点儿你还装,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老毛病,没关系,嗯,橘子味儿的,我就愿意吃这种糖,就愿意吃这个味儿的。”
“这个毛病什么时候开始的?”张小雨还真职业。
“不记得了,很早就有吧,小时候。所以平时我常随身带着糖块,吃上就好了。”
“那你在学校运动的时候,如果出汗很多,犯过吗?”
“我也奇怪,在球场上出那么多的汗,怎么就没事儿?”
“是不是球场边上有给你送饮料的女生?而且知道你喜欢含糖的?”
“哦,这个,差不多吧!”陈双宝没必要支支吾吾的,张小雨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吃醋的嫌疑,连忙又递一块糖过去。
经过会诊,植入面积很小,不需要进行子宫切除术。
朱子彤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还在昏睡。本来妇产科病房非家属是不能入内的,可现在,朱妈妈虽然醒来可呼吸还很微弱,爱国妈和爱琴大概都忙乎孩子呢,田婶因为劳累过度支撑不住,被陈双宝的司机送回了家,陈双宝不进还能有谁呢?
站在她的床前,那张熟悉的脸,不论多累都带着笑容的脸,是泪水还是汗水?一道一道的留在脸上,可能连大夫都没顾得上看看这张脸吧?陈双宝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用什么来形容,刚才的一场战争可谓惊心动魄,当时好像没想得太多,现在想起来才叫后怕呢,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离开了。她的手指细长,消瘦,想象着一定很凉。她的头发凌乱,还有一两绺贴到了脸上,湿湿的,很不舒服吧?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很漂亮地垂到肩上。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帮她把脸上的头发撩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朱子彤醒了,睁开了眼睛,把陈双宝吓了一跳,脸刷地红了。
“太好了,醒了!”张小雨进来有一会儿了,刚才她就站在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现在,她的一句话消除了陈双宝的尴尬。
“你生了个大儿子,恭喜你!”
“我妈妈呢?”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陈双宝让她很意外。
“你妈妈也醒过来了,没什么伤,就是被烟呛了,吸了氧就好了,你放心吧!”张小雨今天是破了例,话说得可不少。
“二姐呢?”
“也没事儿,还说过来看你呢,我帮你收拾收拾头发,洗洗脸吧!”
两个人一来一往地说话,陈双宝这才发现自己一个大男人在人家产妇的病房里实在是不方便。
“你还需要什么?我去帮你买回来吧。”
“不用了。”朱子彤和张小雨异口同声地说。
“你去吃点儿饭休息一会儿。”张小雨接着向朱子彤介绍,“陈矿长一直陪在这里,刚才还差点儿晕了呢。”
“我走了。”晕了是件丢人的事儿,在张小雨面前丢人就丢了吧,还到处宣扬什么?
爱国妈其实是很想看看朱子彤,可拉不下这个脸,回到家里,想着躺在保温箱里的孩子,心里这个不好受,想来想去都是这场火惹的,听爱萍说,那老肖家才不是东西呢,平时可能欺负子彤了,这回失火,他们两口子都在一旁看热闹,爱萍想弄点儿水,他愣说没有。
娘儿两个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这火着得蹊跷,会不会是子彤的生意好了,他看着眼气,故意点的呢?
“妈,你在家歇着,我看看去!”爱琴来了精神。这娘儿俩就这事儿上劲儿,刘福田在家给炖了一锅鸡汤,送到医院,医院里住着三个人呢。
你还别说,这娘儿俩这事办得还真不含糊。这几天因为风大,子彤这摊点儿不用明火了,粥都是做好了放到保温桶里推过来的,那火是怎么来的?这娘儿俩打听来打听去,围着烧得塌了架的棚子看来看去,把卖油条的肖三两口子看毛了。刘爱琴还会敲山震虎,扬言要报告派出所,请大家帮忙保护现场。
幸亏没出人命,没想到事儿能惹这么大,这要是派出所介入,没个査不出来,查出来就是纵火案,肖三两口子商量,老刘家这娘儿俩不好惹,因为这事儿,人家的大孙子差点儿没了,还能饶了咱们,这一家子就朱子彤好说话,这回能转危为安,那就是造化。这火啊还真是肖三弄的。朱子彤的生意好,他是直接受害者,油条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两口子也着急上火的,可做了这么多年的油条,转别的也上不了手啊?肖三就想,这朱子彤要生产了,这也许是个机会,如果这个时候,这个早餐点出点什么事儿,她又不能干了,翻身就难了。
出什么事呢?这些天风大,肖三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人,可他没注意到,这棚子是各家各户拿来的材料搭起来的,那些陈旧的木头都干透了,而且上面还用了苯板,哪能跟他的那个棚子比呢?一下子就把事儿闹大了。
“咱得找她去。”
“可人家是产妇,正在医院里呢。等出了院再说吧。”
“出院?出院可就糟了,还不如在医院里呢,你想啊,这事儿咱得和朱子彤说,如果出了院,被接到婆家去,在那就得看那娘儿俩的脸色了。”
“朱子彤能去他们家?我不信!”
“你没看出来?这娘儿俩这么上心为了啥?还不是讨好朱子彤?孙子,生了孙子就不一样了。她们现在怕谁?就怕朱子彤,所以,把脸放一边吧,就是磕头咱也得把朱子彤哄乐和喽。”
两口子买了一大堆的营养品,决定去医院给朱子彤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