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张小雨掏出纸巾为他擦去手上的血迹,这时陈双宝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怎么会?”
“你用那么大的劲儿,也不怕把人家打坏了。”哎,张小雨,你这个丫头,太不知道好歹了吧?还不是因为你?陈双宝瞪了她一下,被张小雨察觉到了。
“我是说打人打到把自己打伤了,你也太用劲儿了吧?”两个人本来就不熟,何况人家还是为了帮你,还受了伤,张小雨觉察到自己的话说得过了,赶紧往回圆场。陈双宝把手缩了回来,还不是因为被你气的?替你报仇,结果还是被你数落。也许是气儿还没消,陈双宝自顾自大步地往小区的方向走,张小雨一边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边解释:“今天有手术,我回来晚了。”
“你不是有个哥吗?怎么没接你?”
“他呀,因为辞职和我爸爸闹别扭,搬到煤场去住了。”
陈双宝的脚步慢了下来,心绪渐渐地平静了,他不是故意的要把张小雨丢下,如果想丢下,他就回矿办公楼了,选择这个方向其实是想送张小雨一程。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和人家耍脾气?从小到大,上有姐姐下有妹妹,陈双宝从来没耍过小脾气,今天是怎么了?和她计较上了?静下心来,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
“下次注意点儿,再回来晚了,找个同路的。”这句话还挺像陈双宝。“以前咱二道沟挺安全的,最近就是喝醉的人特多,你也知道吧,矿工就是爱喝,我爸就说过,就着洋钉子都能喝二两。可是以前喝酒闹事儿的不多,现在闹事儿的特多,都是钱闹的。”其实张小雨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可人家是好意送咱,总不能两个人闷闷的走路吧?
“怎么说?”
“穷呗,别说矿上了,就是我们矿属医院都不行了。矿上没有钱,工人工伤看病就不给钱,没钱结账,我们是不是也得被拖垮?以前是地方羡慕我们,羡慕得不得了。我同学都羡慕我分到矿医院,现在,那天我去开会,见到他们,倒过来了,变成我羡慕他们了,人家挣得都比我多,我记得刚上班的时候我比他们多挺多呢。张小雨一口气儿说了一大套,听得陈双宝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怎么不说了?”他在看着她,被一个男人这么认真地看着,她有点儿不适应。“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不多”,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这正是张小雨回家的方向,“今天晚上我就是想听人说话,二道沟,二道沟煤矿,二道沟人,我真不知道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把整个二道沟都背在身上,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我,是我们,我们大家。”他歪过头,斜过去的目光刚好瞥见张小雨的额头。已经到了楼前,刚好有灯光照过来,让他可以看清楚那个额头,很亲切,温暖忽然涌上心头。
在二道沟他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儿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谢谢你!”张小雨已经站到了楼门口,陈双宝才回过神来。
“下次注意。”陈双宝转身,刚走两步,暗处忽然闪出一个影子,给了他一拳,受到袭击的陈双宝立刻如警觉的狮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听到声音的张小雨从楼道里跑出来,“二哥,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还打起来了?”张小雨把他们拉开,两个人看来是棋逢对手,都有点儿喘气,暂时是住了手,可都还在准备着随时再战。
张小雨拉过陈双宝的手,查看伤情,刚刚的伤口又破了。她掏出纸巾又给他擦拭。
“你离他远点儿,他有女朋友,还和别人黏黏糊糊的,这人就是欠揍。”
“什么啊?今天我回来的路上遇上两个坏人,是他帮我把那两个人撵跑了,才送我回来的。你误会了!”听了这话,张大龙脸上挂不住了,“是……是这样啊,我以为,你们……”
“想什么呢?”怎么不分场合什么话都说?张小雨生气了,一扭身回了楼里,剩下张大龙只得自己圆场。
“这事儿闹的,哥们儿,对不起了!误会。”
今天的陈双宝怎么也风度不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张大龙回了家还跟小雨解释,俩人叨叨咕咕的被老两口听见了,细问才知道是因为陈双宝,嘴上说着张大龙,心里可是暗自高兴。
张小雨呢,今天的陈双宝可是让她大开眼界。人前彬彬有礼的陈双宝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刚才很帅呀,她就没好意思当面夸。
这一回,老两口都活动了心眼儿,姑娘大了,也该考虑考虑亲事儿了。在二道沟遇个大学生挺难的。陈双宝,要是有希望,那该多好啊。
“个头就挺般配的。”李玉兰不由自主的说。
“个头有什么用?主要是人品。”其实老两口是心照不宣。
“做什么美梦呢!”张大龙是听出了门道儿。“人家有对象,在市里上班的。上咱们二道沟来过,可漂亮呢。”
“我也听说过,不是还没结婚吗?兴许黄了呢。”在二道沟陈双宝的事儿谁不知道,他的那点儿所谓的隐私,早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玉兰好像巴不得人家对象黄了,巴不得立刻就让陈双宝成为自己家的一分子。
“自私。”张大龙的话,李玉兰可听不进去。
自从刘爱萍生了孩子,爱国妈的情绪有了好转,刘家的气氛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可就在今天刘家又开始不消停了。刘福田下班刚进门就听见大姑娘爱琴在数落:“这朱子彤也太不像话了,也就是下了点儿雨,家里进了点儿水嘛,你都想不到,她跑到人家家里住去了,也太不要脸了。”
朱子彤和她妈妈住到陈双宝家里这件事儿,刘福田早就知道了。水退了以后,他也到朱家看过,院墙被冲倒了,院子里满是从煤泥坑冲出来的煤泥。
看样子,要想住还得收拾一阵子,可是没看到家里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娘儿俩个被陈矿长救走了。关于儿媳妇儿的事儿,刘福田知道老伴的脾气,也就没在家里提起过。
今天爱琴这样添油加醋地一说,把爱国妈的火儿又拱了起来。看娘儿俩一唱一和地说子彤,刘福田忍不住了:“咱也没把那孩子当成自己家的人,想想这段时间怎么对人家的,发那么大的水,你们谁也不提不念的,还说这些干什么?”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倒是戳了爱国妈的肺管子,“这个老头子,你是说我对她不好了?你就没想想是她把咱们家害成这样的,她有今天,是老天有眼!把房子都冲没了才好,把人都冲海里去也不能解我心头恨!”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像一个老人说的吗?”
“爸,你是没看见,看见了你也得生气,听说陈双宝还帮着朱子彤到煤泥坑里捞东西呢,他一个矿长,工作那么忙,这回怎么这么闲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爱国妈更上心了。
“就这几天的事儿,两个人抬着箱子,说说笑笑的,不少人都看见了,关系好像不一般。”
“子彤和陈矿长?不可能,人家是大学生,是矿长,你们这帮人,传点儿好话行不行?”关于这种传言他已经听说了,可他根本就不相信。
爱国妈听了这话,心里的气儿都鼓成包了,拉着脸坐了一会儿,呼的站起来,拉着大女儿就往外走。
“你干啥?”
“找她去,不能让她住到姓陈那小子那儿,咱老刘家丢不起那个人。”还没等刘福田听清楚她的话,两个人都气呼呼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