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洪泽张家钧
四川大学古籍所集体编纂的《全宋文》(曾枣庄、刘琳主编),是迄今为止我国整理出版的最大的一部断代文章总集,汇聚了两宋320年间的文章近18万篇,作者数量有9179多人,全书总字数超过1亿字,内容涉及宋代文学、艺术、历史、哲学、政治、宗教、经济、教育、科技、军事、法律制度等各个方面,所收作家絶大部分此前未入专集,所收集外文及不少文集孤本、珍本均是第一次整理披露,“在许多方面具有拓荒与填补空白的史料价值”姜小玲:《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古籍整理工程〈全宋文〉出版》,《解放日报》,2006年8月18日。,甚至可以说是研究宋代文化的“百科全书”, 她所提供的信息量,是其他各种宋代文献无法比拟的。其中有关农林牧副渔、矿产业,以及对地震、疾疫防治、社会救济、民众迁徙、旅游资源等的记载,在今天也有重大的参考价值。
《全宋文》是分作家、按文体进行编纂的,基本上依作家生卒年月先后为序。每个作家的作品,则按辞赋、诏令、奏议、公牍、书启、赠序、序跋、论说、杂记、箴铭、颂赞、传状、碑志、哀祭、祈谢等文体顺序排列,既照顾了传统文章总集的编法,又不乏体例创新,为读者提供了较大的方便。但是,限于以作者标目、以文从人的编纂方法,《全宋文》书前书后仅提供了篇名目录以及作者人名索引等较简单的查检手段,除宋代文学特别是文体学的研究者使用起来较为方便外,其他读者需要利用《全宋文》数据时,还得靠自己逐册逐篇翻检查阅,耗时费力,十分不便,也使《全宋文》的利用价值大打折扣。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法便是提供分类索引,也就是依据文章内容而为各学科提供研究资料的具体分类,从而使这一大型资料宝库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当然,依据内容而对《全宋文》进行分类重新编排,虽是传统类书的编法,但不免篇幅巨大,举步维艰。而编撰篇目分类索引,则要简便许多,不仅可以起到对《全宋文》挖潜、补缺的作用,而且篇幅相对《全宋文》要小得多,方便人们单独购买使用,也为宋代文化的研究者与爱好者们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我国编纂类书的历史悠久,魏文帝曹丕曾命儒臣编纂《皇览》以供治国参考,唐宋时期有《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大型类书,至明《永乐大典》、清《古今图书集成》,类书编纂可谓登峰造极。古时候的类书按内容辑录编排,包罗万象且查检方便,深受古人喜爱。缺点是部头偏大,道致传存量稀少,利用率低下的弊端。因而,具有分类特点而篇幅相对较小的索引便应运而生,也可以说索引是知识积累到较高的程度后,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趋向于简便的必然产物。一般认为,索引具有四大要素:索取范围、索取对象、检索方式、文献出处。当然,古代类书同样也具备这四大要素,但我们却不能直接称之为索引。类书与索引的区别,就在于类书是对原始数据按类编排,而索引则仅提供数据线索,而不提供数据本身。索引又可分为图书内容索引和文献篇目索引,内容索引以文章所涉及的内容为查检途径,篇目索引则以各章节篇目为检索对象,例如中华书局1965年出版的《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篇名目录及作者索引》,分“篇名目录”和“作者索引”两部分,是专为严可均所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的篇目出处而编制的,检索的对象为篇目及作者,而不涉及文章内容。
篇目分类索引虽以“篇目”命名,而要点在“分类”,属于内容索引的范畴。篇目分类索引的基本编排形式,是把具体图书中的篇目按其内容分类编排,并注明作者、卷次及册、页、篇目等具体出处。国内最早的篇目分类索引,是近人王重民、杨殿珣等主编的《清代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北平图书馆1935年出版,中华书局1965年重印)。该书对440种清人别集、总集中的文章篇目,按内容分为学术文、传记文、杂文三大类,每部下再细分小类,分别加以编排,逐一注明篇目出处。学术文部分按《四库全书总目》分类法排列,凡涉及经史诸子、考订校勘、宫室冕服、庙谥封建、婚丧郊祀、山川地理、边防外纪、书画杂艺等有关学术问题的篇目均入此类;传记文部分以人物姓氏笔画为序,汇集各种人物传记、行状、墓志、赠序、铭赞等篇目;杂文部分收录前两部分之外的其他篇目,分书启、碑记、赋、杂文四类,书启类按作者时代先后为序,其余按文章性质编排。尽管该书所收清人文集不全,编排体例也有可议之处,但作为开山之作,仍为后人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此后,陆峻岭编《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中华书局1979年出版)即沿此体例而加以改进,分为人物传记、史事典制、艺文杂撰三大部分。人物传记部分按姓氏笔画排列,史事典制以作者的时代先后为序,艺文杂撰则分为经、史、子、集及杂撰五类,文章篇目下注明所见文集及卷次、页码。另外,还有《全唐文篇目分类索引》以及《四库全书索引丛刊》(包括《四库全书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学术文之部》《四库全书文集篇目分类索引:传记文之部》《四库全书文集篇目分类索引:杂文之部》《四库全书传记数据索引》《四库全书艺术类分类索引》和《四库全书说部篇题分类索引》等),也大体参照《清代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的编纂体例,并有所变通。
《全宋文篇目分类索引》参照《清代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及《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全唐文篇目分类索引》的编法,分为人物传记、史事典制、宗教、艺文杂撰四大部分。每部分下所列细目,则结合宋代的社会生活、名物制度实际,各设小类,与前三书所列小类目不尽相同。与一般索引不同的是,分类索引并非简单地依据文章篇目进行类别判定,而是在认真阅读文章的基础上再进行分类,因此,分类的难度相对较大。
难点之一在于事属多类,不能简单地依据文章标题划定类属。如诏令、奏议等类文章,往往既涉及人物传记及评论资料,又涉及史事典制下面的许多类别,不经过仔细阅读原文,是很难一一判定清楚的。
难点之二在于属性鉴别,有的文章属性很难判定,如书信、杂论等文章,只有反复阅读,并结合全书的分类体系通盘考虑,才能确定其属性。
难点之三则是姓名考证,由于古人常常以字号官职相称,除碑传志状、诏令奏议等往往明确标示本名外,其他如书信、序跋、颂赞、杂记、杂论及哀祭类文章,往往需要查阅大量的数据,才能确定本人姓名,如刘敞《祭观文吴左丞文》《祭天章许待制文》《祭崔侍郎文》,单从题目及内容无法确定姓名,即使检索《宋人传记数据索引》等工具书,相关人物名下亦未录存这几篇祭文,仍然不能直接查得其人姓名。我们经过查阅《宋史》及相关人物传记类工具书,最终确定三人为吴育、许元、崔峄,既可补传记资料之不足,也可藉以考见时人对他们的评价。本索引在人物姓名的考定方面,用力尤多,但仍不敢保无疏漏。
难点之四在于工作量巨大,《全宋文》多达360册,文章类别五花八门,逐一细读,不免旷日持久。加之几人合作,各人的分类判断不尽一致,以致反复磋商、修改,几易其稿,令人十分头疼。甚至可以说,不到全书完成、审定,《索引》究竟涉及多少类别,有多大篇幅,始终是未知数。好在经过五年多的艰苦努力,进入了最后的分类与统稿工作,进而是编制索引,有望在近年内结束繁重枯燥的劳作,将一部杀青稿呈现在读者面前。
好在分类索引工作是在计算器系统上构建的,既省去了重复录入、校对原文的错误,又使许多在人工做起来既繁重又不断重复的工作,变得轻而易举了。可以说,在完成初步分类与审稿的工作后,接下来的任务就容易得多了。也就是在具体编纂分类索引的工作中,可以充分利用数据库的功能,在大大加快编纂速度的同时,还可保证分类与索引的质量。我们利用《全宋文》的电子版数据,直接导出了《全宋文》原书的篇目信息,包括篇名、作者、卷、册、页码等信息,首先保证原始数据的准确。接下来,便将研究生与科研人员打磨多年的分类信息依次输入数据库,即可完成索引工作。我们先将《全宋文》篇目相关信息道入Microsoft Office Access数据库中,建立一个简单的表格式关联数据库,同时设计人物传记、史事典制、艺文杂撰三个待填空格项,同时检读《全宋文》原文内容,以便逐一核对输入分类信息,做到准确对应。然后再打印出一份原始数据分类信息纸本,经过正误、校对等程序,审读定稿,再上机进行分类提取工作,并进行排版,即可完成索引编纂任务。
通过这几年的工作,我们现在已经完成“全宋文作者及篇名索引”,按拼音及笔画顺序排列,从大部头中索取单篇文章,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了。当然,仅有篇目索引是不够的,并不能为研究者提供最大的方便,因此,不惧繁难地完成文章内容分类索引,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好在录入分类信息的工作与日俱增,最终完成此项工作也不再是奢望。相信经过我们艰苦努力呈现在您面前的这部《索引》,可以带来以下几个方面的帮助:
一、有助于解决具体问题,即通过分类索引,为具体研究课题提供相对集中的资料。读者在确定研究方向后,可以根据研究课题所指向的类目,检寻其下的许多篇目信息,从而快速准确地找到所需数据线索,然后在《全宋文》中按图索骥,简捷明了。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分类索引》是逐篇阅读文章提炼而来的,与计算器文本检索或主题索引有所不同,虽然不如机检快捷,但里面包含的手工分类信息,却是计算机无法检得的。如欧阳守道《送陈驻泊序》,不仅记载了名医世家陈济庵的事迹,也记述了宋代庸医误人以及当时人宁信相术不信医生的怪现象,对研究宋代医疗状况及社会问题等,均有参考价值。而这些线索,仅凭篇目或个别字句的机检,是难以索求的;欧阳守道又撰《送李叔元序》,评论韩愈、李翱诗文,如果不读全文,仅凭篇题,自然难于索解到这样的数据。
二、有助于从宏观的角度发现问题,考镜宋代学术源流。有了《分类索引》,各个研究领域的资料情况历历在目,可藉以了解宋代文化的热点问题,分布情况,了解古今问题研究的热点与薄弱环节,进而明确自己的研究课题。宋代被称为中国古代文化发展的高峰,宋人对前代文化的发展有自己独特的总结方式,他们在政治、思想、经济、教育、科技、历史、文学等领域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影响广及元明清以下各代,甚而直至今日,因而对宋代文化的研究,便具有了重要的历史意义与现实意义,《全宋文篇目分类索引》在这一研究工作中所起的促进作用,应该是十分重要的。
三、完善了《全宋文》的检索体系。利用《分类索引》及附录的《作者姓名字号笔画索引》《篇名笔画索引》,既可以检索《全宋文》一书中有关宋代及宋以前人物的传记与评论数据,又可以快速检索《全宋文》作家传记及其文章篇目,并粗略了解其主题内容,可以集中检索到不同文章论述同一问题或相关内容的篇名及其出处。
四、可以直接促进对《全宋文》的相关研究工作,并对有关查证、拾遗、订讹补缺提供诸多便利,促进“《全宋文》补编”的立项与完成。同时,对研制《全宋文》全文信息检索系统也有直接的帮助。
当然,《分类索引》的核心价值就在于“分类”,因此分类体系是否好用,自然是最引人关注的问题。目前的古籍分类体系,传统的“四分法”依然占据着主流地位。自唐初编纂《隋书?经籍志》,将图书分为经、史、子、集四部以来,古代文献的分类体系便大体定型,因此,今人在涉及古籍文献的分类时,也往往采用四分法,并结合现代学科分类体系,而有所变通,如《中国丛书综录》《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即是。如前所述之《清代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全唐文篇目分类索引》则是篇目分类索引方面的典型代表。故而,我们在分类方面,无须煞费苦心地发凡起例,只要参照前人成功的范例,略加变通就行了。因此,我们仍以四分法为骨干,而将涉及资料较多的“人物传记”和“史事典制”独立出来,自成一大类。当然,这样做的结果,是为了便于读者好用,却对自身分类体系的完整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特别是史事部分,难免与“艺文杂撰”类之“史部”典籍部分,在类别上有所交叉或重复,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不使之重复,因而“艺文”部偏重于典籍,“史事”部则侧重于对史事的研究,勉强可以将二者区分开来。在“四分法”中,已经有将释经与道经分立的趋势,而宋代是儒释道三家融合的大时代,各自均有较大的发展,因此,我们特设立“宗教部”,分类汇集儒、释、道三家相关的资料,算是对前人体例的变革。还有一个较为头疼的问题,便是一些格式化的文章,其内容几近于千篇一律,如祈谢类的青词、致语、乐语等,虽说根据其用途,分别归入各门类之下,而实际上则是按文体排列,与按内容分类的其他文章有所区别。又如笺表、书启、上梁文、辞赋、哀祭、铭赞等类文章,大体也按文体归类,而依其用途,在文体下面再分设若干小类。例如对笺表的处理,在“礼仪?朝贺”类下专设“笺表”一类,其下再分谢表、上表、贺表、慰表、节令、祝寿、杂贺等若干小类。对书启类的处理,也与笺表类似,在“礼仪?礼俗”类下专设“书启”一类,此下再设问候、干谒、除授、到任、答谢、节令、迎送、礼物、婚聘、叙旧、家书、述志、劝慰、请益等若干小类。对辞赋类的处理,则是在集部下设辞赋一类,下面则按内容分设
天象、岁时、地理、都邑、治道、典礼、祥瑞、器物、服饰、宫殿、室宇、音乐、文学、武功、书画、巧艺、农桑、饮食、草木、花果、鸟兽、鳞虫、仙释、性道、怀古、情感、言志、感时、怀思、行旅、旷达、颂美、寓言、讽喻等三十四小类,这是对创作类文体分类的特殊处理,以区别于史事类的相关分类。对铭赞类的处理,也与辞赋类似。这样做的好处,是同类文体相对集中,且按文章主题略作分类,在不影响内容分类的情况下,对研究此类文体的读者,提供了较大的方便。总之,分类的原则是以便利检索为要旨,不标新立异,但求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