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拉星一眼无际的红里带黄的大地静静地旋转在脚下的透明景窗下,乳白的碎云被拉成长长的月牙形盘旋成一个个白浓淡厚不规则的破碎漩涡。一个普普通通的类人型影子默默藏在舷廊的栏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这么呆着。好像没有人会第二次注意到这里,没人会多看一眼,这个黑影就是这里的一部分。
“看看啊,我不敢想象下面那些可怜的小家伙有多么悲伤。”外形极其类似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的一部动画片里叫做《星际宝贝》里的外星人史迪奇的奥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黑影身边,就好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悄悄浮现在阴暗的走廊上。它睁大着尖锐棱形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舷窗下的翡翠带黄的星球。
“按照你的习惯,不是应该给他们十多亿里的每一个都做个三十分钟的心灵抚慰吗?”男人的语气充满着嘲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幽灵不以为然。这是一个人类统一时间的16点22分,他们只是两个站着风景,享受下午的时光和等待夕阳来临的人。皮肤灰白的高等文明种族,艾尔瑞人正把双手靠在栏杆上,咧着大嘴,看着行星浑浊、黄黄的云层里一排排如同排队的蚂蚁的智慧生命造飞行物体,在高达一万公里的沙尘暴中拼命穿梭,时不时被巨大的气流打的翻滚飞起,与上面一起的生命砸成一团废铁。这是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每天都要接受的生活。
就在不到二十公里外,与这番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庞大无边的人造物,拥有着古怪、奇怪的几何形状,没人看得出其到底是什么。但是真的很壮观,哪怕从大气层外俯视,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巨大的黑盒子。屹立在遍布整个星球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中,好像这股可以毁灭十个文明的灾难级力量从来不存在一样。
“比格莫斯的冶炼炉。”男人毫无感情地看着,抬起手中的香烟,还没到嘴边,却又放下了。
“真是迷人,哪怕比这个种族还要高级的种族,都不能做的的那么壮丽。”奥丝饶有兴趣地看着黑色的建筑物。
黑色建筑物往上的云层突然闪过几道巨大的、在太空都清晰可见的蓝色闪电,随之的是无数道亮光亮起,不断穿梭流过,然后撞上什么东西,一闪即灭。
男人和奥丝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是能量武器特有景象,是地面作战浮船主炮发出火光,每一个闪光都有可能是一艘浮空战舰被击落。在这个即将死去的星球,这个即将死去的文明,对着没有尽头的绝望和仅剩不多的资源,暴力成了最后的逃生口。
“真是愚蠢。”男人打量了一下四周,语气里止不住嘲笑。
“宇宙中的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奥丝哀伤着看着脚下的种族,说“他们只不是走错了路。”他把面前的玻璃擦了擦。
男人没有说什么,这个文明的死活与他无关。“他们还是非常有潜力的,你知道吗老伙计,这个空间站已经下沉了五百多年了,却还在这里。”爱尔瑞人边说边看着这个空间站,好像这是什么古文物。
“然后他们整个种族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聪明到想到这么大这么重的空间站压根不能进行宇宙航行,最后只能困在资源耗尽的沙漠?”男人觉得这简直是宇宙中能听过最奇葩,最搞笑,最离谱的事了,简直是整个银河的笑柄。事实上也差不是这样,这个辛勤努力的种族没有想到在他们在末世般的地面挣扎求生,每天颠沛流离,看着头顶上巨大的那个黑影,想着在废墟里那些图像上,以前自己文明还以前辉煌的时候,还没有沦为饮血的野蛮人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以为早已空荡荡的巨型空间站,实际上已经成了那些来看笑话的星民的盛殿,几乎整个银河的船长都来这里旅游过一遍。
“对啊。。。”男人转了过来,背靠着已经带有锈迹的劣质钛金护栏,保持一个休息的姿态,然后呼了很大一口气。“但宇宙却是对她的情人那么地残忍。”说完,他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令人不适的咳呕声回响在空旷的空间站里,连旁边的奥丝都吓了一跳。
奥丝这时才睁大眼睛瞧了瞧,她从一开始在那个房间里就发现这个老朋友的身体状态算不上是很好,但是这时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连‘一般’‘还没死’都算不上,不管这些年来他到底失踪去了哪里,都算不上是什么度假的天堂。奥丝不禁暗自懊恼,当年正是自己让这个老友去参加那个调查异常的行动的,本以为只是一个古怪的日常活动,没想到却让他落到这种地步。
“咳。。。咳。。。我知道。。。你肯定很想问。。。”男人用尽全身力气用一只手扶着护栏,背部不断剧烈起伏,他现在已经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断断续续。
奥丝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对自己的懊悔中。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想要用一些办法帮帮他。没想到男性人类这时却摆摆手。
“我已经没有药可以救了。”
“议会。。。”
“就算是议会也不行,奥丝,我很确定。”男人打断了爱尔瑞人的话。
“要小心,小心黑色。”男人给出最后的句子,然后就‘咻’的一下,原地消失在阴影中,来去匆匆,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奥丝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爱尔瑞人低着头,思索着男人的话,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知道下次再见到这个老朋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翡翠黄色的星球上,沙尘暴终于停了,战战赫赫的星球土著从岩洞里爬出来,吐掉鼻子和嘴巴里的沙子,然后看向天空,此时的天空十分明朗,就好像刚下过雨的夏季一样,一个巨大的空间站正在缓缓朝着星球的地面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