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执着,葳蕤既感动又担心,心头莫名地感觉惴惴,果然,在她的猜测中,刘彻第二天来的时候,满脸的喜气,抬眼间眼角微微向外延伸,连他左颊的酒窝都深深的陷了进去。
走到她身边,刘彻笑道:“那些老教学,子嗣……呵呵,子嗣还不是朕说了算”,笑看着她不语,见葳蕤纳闷的眼神,在她耳边轻道:“要子嗣不还是要我说了算”。
葳蕤被他的鼻息逗的耳畔痒痒,闻言拉开了些距离,问道:“子嗣?怎么又闹上子嗣了?”
刘彻笑得高兴,“他们跟我闹,既然那位子定不了,就把问题又拉扯到子嗣上头了,呵呵”,他笑得畅快,“到时候,只要有了子嗣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了,母后也不会说什么的”。
葳蕤心中一动,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这件事上头了,早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事情居然就成这样了。其实一切倒是可以猜测的出来,刘彻至今已经二十七了,但作为一个帝王,却仍无子嗣,这一点是很值得大做文章的。
就是没想到,那皇后的位子居然就在这上头做了文章……
心里始终都有些沉,但见他如此高兴也不忍扫了他的兴,只是笑得勉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她对历史不熟,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仍然遵循了那齿轮的转动,但无论如何也知道,他的身边,历史上坐上那个位子的女人,不是她葳蕤!
“怎么?要还是这件事就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定”,刘彻挑挑眉,眼睛却望着她,见她良久不语,轻轻叹息一声,“还真是为了这件事?”
葳蕤微微点了下头,皱皱鼻子。
刘彻坐下来拉过她的手,“你从来不跟我说为什么,难道那个位子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好吗?你可知道,整个后宫,甚至于整个天下的女子都在想那个位子”。
葳蕤瞪他一眼,“自大,总有人不巴望那位子的”。
刘彻笑笑,“我只知道,就你一人不巴望”。
葳蕤扯扯嘴巴,尴尬笑道:“鸡窝里飞不出凤凰,穿了凤袍也不像皇后”。
刘彻扬眉,“谁敢说你不像!这要是鸡窝,夷定岂不是成了小鸡仔?你把我又看成什么了?而且依我看来,怎么我的未央宫也不像是鸡窝吧,咱们的家在那里!”
葳蕤一愣,心中暖暖,心中思绪复杂,低下头,只是紧拉着他的手不语。
刘彻续道:“只要你怀了子嗣,谁都说不得!便是实至名归了,谁敢再有置喙一词!”
绕来绕去又扯到子嗣了,葳蕤破觉头痛,不禁偷撇他一眼,小声问道:“万一我怀不了了呢?”
刘彻盯着她足足看了半晌,蓦地眼里闪过趣味,“我会让你怀上的,要不然夷定怎么出来的?”
葳蕤瞪他一眼,不去看他,只觉身体一轻,人已离地而起,慌忙间搂住了刘彻的脖子。
刘彻低低笑一声,“没关系,我会让你生!”
屋外,小桐刚要进来换灯盏,听见笑声,顿时止住了步子,杨得意看她一眼,眨眨眼坚定守着屋门,小桐脸上一红,映着月色匆匆去了。
日头上升,阳光从窗棱中透过,照亮一室。
葳蕤睁开眼睛,夷定眨着大眼晃着脑袋趴在她面前,“阿娘,你醒了?”小家伙早睡也早起,平时起的都比葳蕤早,一起来就急急往她这里跑。
小桐和默默在身后掩嘴偷笑。
葳蕤猝然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夷定,“阿娘的小心肝,吃过饭了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夷定被她一拉扯,头冲下扑上了床,钻在她胳膊底下咯咯笑,直嚷着“阿娘坏坏~~”跟她笑闹了一阵,葳蕤才起来。
小家伙闲不住,吃过早饭就匆匆往外跑了,葳蕤也不去管她,就自己在屋里习字,该闹腾的年纪,且让她玩去吧。
“砰”,门被大力推开,葳蕤正写着字,冷不防的一声大响被吓了一跳,手中一颤,那竹简上的一笔直划拉了长长的一撇,定睛细看,夷定正撇着嘴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从胳膊上被划拉开了一大块,身后默默怯怯的站着。
葳蕤忙跑了上去,摸摸她全身上下,除了脸上带着些乌青块外,倒是没什么伤口,心中松了口气,这才问道:“怎么弄成这样?跟人打架了?”
没想到她随便的一句话,小家伙居然点了点头,夷定从来都在小院附近活动,从来没怎么跟外人接触,葳蕤着实没想到她会和人打架,不由瞪大了眼。
再细细看她一眼,诧异问道:“你去哪里和人打架了?”她还以为她出去玩泥巴了,委实没想到她居然能找到人打架?
“姑娘……”默默刚说了两个字,小家伙就一下站了出来,忿忿道:“阿娘,他们笑话我!夷定才不怕他!”
她的话模模糊糊的,一会是他,一会又是他们,葳蕤听得莫名其妙,只是她身上没有伤口,倒也不急,把小家伙拉到了一边,坐下才慢慢问道:“他们是谁?”
夷定撅嘴,“不就是大街上那书院里的人,他们欺负夷定什么都不会,不让夷定进去看,夷定不高兴,就用去病哥哥教我的功夫教训了他”。
葳蕤愣了愣,看着小家伙愤愤的神色,倒是想起离这里不远确实有家书院,人不多,是几户百姓的孩子凑钱请了个先生,在那里租了个屋子教书,只是那些孩子怎么着都有七八岁大了吧……
“你去书院了?”向身后的默默望去,见默默怯怯的点点头,葳蕤冲她笑笑,宽慰了默默那诺诺的小眼神,再次问道:“小家伙,你去书院干嘛?阿娘还以为你在玩泥巴”。
“阿娘,夷定不要玩泥巴,夷定要跟去病哥哥一样学骑马射箭,以后骑大马打蛮子去,看他们还欺负夷定!”
小家伙皱巴皱巴小鼻子,报着委屈。
葳蕤摸摸她的头,登时想起问道:“那他们怎么样了?回书院了?”
小家伙看她一眼,垂头道:“没有,那个人被夷定气哭回家了,真不要脸,还哭鼻子!去病哥哥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生不为国为百姓,枉为人世一遭,他还哭鼻子呢!”
听见她的话,葳蕤愣愣了好一会儿,霍去病那是什么人,能是谁谁都能比的?见夷定气愤的小脸,不由感觉好笑。后知后觉地才反映过来,感情她家闺女把人家男孩子气哭了……这情况,摸摸她的小脸,“你怎么把他气哭的?”
夷定挺着小胸膛说得义正凛然,葳蕤听她说得不清不楚,向默默看去,默默轻声道:“是小小姐听到念书声,要去书院看看,没成想到了那里,正巧凑上书院午时放学,小小姐在兴头上就闯进了书院玩耍,那里的孩子不许她进去,就在里头争吵了起来,后来有个男孩子皮,数落小小姐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同窗玩耍……”
看了眼葳蕤,默默继续道:“也不知怎么的,小小姐就和那孩子打了起来,我追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打了起来,那孩子手上被小小姐抓破了点皮,一身衣服都弄脏了,怕回家被骂就哭了起来……”
随着默默的述说,葳蕤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小家伙胆子真不小,假意生气道:“夷定,你去病哥哥教你功夫是让你跟人打架的?”
夷定想了想,缓缓摇摇头,“去病哥哥说是让我保护好人,欺负坏人的!哦,还要保护好自己!要是有打不过的人,就找他一起去”,说起她的去病哥哥,小家伙一张脸满是钦佩,不禁握紧了小拳头。
葳蕤好笑,问道:“那书院里那孩子是坏人?”
夷定晃着小脑袋又想了想,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在葳蕤的瞪眼下只得老实交代说,“不是,是夷定先闯进去的,是夷定不好”,顿了顿,又气愤愤道:“可是他也不该撵我出去,不就是进去看看嘛”。
葳蕤摸摸她脑袋,“知道不对就好”,拍拍她的小屁股,“还不快去洗洗,都跟个泥人似的”。
在葳蕤的诧异中,小家伙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扭捏了半天,这才憋出一句话:“阿娘,夷定也想去上学?”
“夷定怎么突然想到了要去上学?”葳蕤一愣,拉过她的小手把她拉进了怀里。
小家伙仰着小脸,“阿娘,夷定也想和大家一起玩儿……”
葳蕤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心中动容,夷定今年也已经虚岁五岁了,是该有她自己的玩伴,童年,不就是在玩伴的陪伴下度过的么……而她的本意,也不正是如此吗?
“阿娘?”小家伙拉扯着她的袖子,葳蕤回神,笑笑把她交给默默,“去洗洗吧,跟个小猴子一样……”
“夷定才不是小猴子”,夷定吐吐小舌头,蹦跳着就出去了。
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葳蕤若有所思,不知不觉间,夷定都已经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