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陈镜波暗暗头疼。刚上车时人也不多,还有好多空座,可是在一个站点突然涌上来一大群民工,一下就把车挤得满满的。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些民工讲话的声音大的惊人,吵得他烦透了,与王力说话的心情都没有,过了一会儿,感觉到王力没动静了,转头一看,却见他头靠在窗户上已经睡着了。
“真是能吃能睡。”陈镜波心里想着,却无法做到象王力那样旁若无人。
他只好一手抱着书包,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就在闲得无聊的时候,他看到一只手轻轻地伸入了一个人的裤兜中。
那人手的姿式极怪,轻巧巧的,只用两根手指伸入口袋中。一开始,陈镜波还没有反应过来,当看到那只手向外夹了一次没夹出来东西,又慢慢伸入口袋时,不由心中一惊。“小偷。”
陈镜波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瘦瘦的青年人,一身名牌时装,毫不在乎的挤在浑身汗臭的民工中,眼神四处流窜,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垂下的右手却在小心翼翼而且非常努力地工作着。
被偷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脸色黑红,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也许是工作太累了,双手挂在扶手上,昏沉沉的要睡着了,完全没有一点儿警觉。他的那些同伴也没有发觉,仍在大声说着,听着似是他们刚刚领了工钱。
陈镜波轻轻用手肘碰了下王力,隐蔽地用手一指。王力睁眼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见到小偷在偷东西,做势就要站起来去阻止。陈镜波赶紧拉住他,悄声说道:“看我的。”
陈镜波虽然很讨厌这些民工,这倒不是他对民工有什么偏见,只是怪他们搅坏了他今天的好心情。遇上这种事,还未踏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依旧保持着一颗正义勇敢之心的少年当然要管上一管了,只是各种社会新闻看多了,也知道用上一些手段。
他没有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抓小偷”,那样做还不如直接让王力去管,他那身肌肉肯定更有效果。陈镜波显得很自然地站了起来,用手使劲摇了摇那个中年人,果然,中年人一惊醒,那个小偷就把手缩了回去。
陈镜波见中年人不解地看着自己,说道“师傅,我快下车了,你来这坐吧。”
中年人客气了一下,坐到座位上,才一会儿功夫,头歪靠在椅背上又要睡着了。
陈镜波正想装作向车门挤去,见那个小偷又试图靠过来,看来小偷还是贼心不死。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陈镜波干脆挡在小偷与中年人之间,那小偷挤了两次都没能挤到中年人的座位旁。他这一番动作却不小心踩到一个民工的脚,只听那个民工大声嚷道:“你在这瞎挤什么?要下车快下。”
小偷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恨恨地看了陈镜波一眼,向车门挤过去,等车一靠站,小偷就下车了。车启动时,隔着车窗,小偷竖着中指着他讲了一句什么。不过车内嚣杂,也听不见,估计不会是好话,陈镜波也没在意。
又过了几站,那群民工也下车了,那个中年人见他还在车上,显得很是诧异,陈镜波只是笑了笑。
民工们一下车,车上立刻清静下来,所有在车上的人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儿,显然大家都是忍得很辛苦。
陈镜波又坐回座位上,王力大声说道:“真没劲,要我就直接抓着送公安局去。”
“小点声儿,说不定还有他们的同伙。”陈镜波赶紧提醒王力,小心地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
“怕啥?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王力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时公交车到站点,坐在他后座的一名年轻妇女,趁着站起来的功夫,突然小声对陈镜波说道:“有同伙。”说完不待陈镜波反应过来,就匆忙忙地下车了。
陈镜波的心惴惴不安起来,不时打量四周,似乎车上每个人都象是小偷同伙。
当两人下车时,天已大黑。路上行人稀少,清幽的月光洒在身上,王力大大咧咧,悠闲哼唱着。陈镜波却是观察后面有没有人,见没人跟踪,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陈镜波一副小心翼翼地的样子,王力取笑道:“看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还不如我来,抓住往公安局一送多简单省事。”
陈镜波见没事了,心情也轻松起来,说道:“你那样更麻烦,还得去录口供。再说,惹急了那帮小偷,还不得报复咱俩。”
王力撇嘴,不屑道:“你就是太小心了。”
“我这不是胆子小嘛,哪象是你呀,傻大胆。”陈镜波自嘲地说道。
“最关键的是,我比你能打。”王力最后总结道。
陈镜波无语。
当走到一段没人的路上时,突听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俩回头一看,只见四个青年气势汹汹地向这边儿追来,当先一个穿黑衫的人边跑边叫道:“小子,给我站住。”
“小偷同伙!”看到这情形,不用想也知道是公交车上的事情惹祸了。他想都没想,拉着王力拔腿就跑,自己这面就两个人,傻子才会跟四个成年人干架。王力这回倒是没逞能,他虽然有时大大咧咧的,并不是傻,只是不愿意动脑筋罢了。这时上去干架,自己皮糙肉厚的到是不怕,可是陈镜波这小身板还不得让人打坏了。
后面的人反而一愣,没想到这两小子反应倒快。再追已经慢了半拍,眼见他俩越跑越远,拐进一个胡同不见了。几人嘴里骂骂咧咧地,也没抱什么能追上的念头跟了过去。
这几个人走进了胡同,还没走上几步,就又是一愣,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只见陈镜波骑在一堵墙上,正用力往上拉扯着王力。当先那个身穿黑衫的指着他俩骂道:“小子,你俩倒是跑啊!哈哈哈……”
另一个精瘦的高个子也用手指点着骂道:“小兔崽子,看你们往哪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让你们长点记性,以后别TMD多管闲事。”
王力听到他们骂人,火气“噌”的一下窜上来,挣开陈镜波拉着的手,转身过来,怒道:“你们再骂一句?”
“TMD,小子还嘴硬,揍他。”为首的黑衫青年骂了一句,指挥着身边的三个人向王力冲过去。
王力也不势弱,大喝一声,就与三人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陈镜波一见也急了,从两米多高的墙头一跃而下,就要过去帮忙,却被黑衫青年给拦住了。
黑衫青年抢上一步挥掌向陈镜波脸上扇去,陈镜波很自然地抬手挡住。高个青年没打中,不由大骂道:“TMD,你还敢还手。”说完飞起一脚踢向陈镜波小腹,这一脚又狠又急,如被踢中说不定就会脾脏破裂。陈镜波只来得及侧一下身,就被这脚踢在胯上,整个人被踢得向后重重地撞到墙上。他强忍着疼痛很快地转过身来,又冲了上去。
王力在混战中见到,吼道:“你快跑,别管我。”王力今年虽然才十五岁,但是身高体壮,不看脸庞的话,完全就是一个成年壮汉。再加上常年锻炼,学习武术、散打,一时之间竟然不落下风。
黑衫青年听了,骂道:“嘿!还想跑,今天一个也别想走。”然后一拳向冲上来的陈镜波面部打去。
陈镜波看着这拳打来似是有点傻了,毫无反应地被打在脸上,左脸颊立刻肿胀起来。可是他好象不知道疼痛一样,只是呆呆地想着一件事。如果按照那本棋谱上的小人招式,这招应该左手反挡,右拳攻敌。陈镜波还没想完,腹部就被狠狠地一拳打中,顿时一股钻心的巨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抱腹蹲在地上,他只觉得肚子里仿佛是翻江倒海,又象有一只大手不停在里面搅来搅去一般。
陈镜波这一蹲下,黑衫青年更是来劲了,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陈镜波再也没力气站起身来,只能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紧头部忍着疼痛默默地挨着。
王力见状就要冲过去帮忙,可好汉难抵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反而被三人趁机拌倒在地上。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旁边院落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耐烦地叫喊道:“你们还有完没完,再打下去我可要报警了。”
黑衫青年听到停了下来,似是打得也累了,骂道:“TMD,这小子还挺有种,居然一声没吭。”
那三人也停下对王力的殴打,走到黑衫青年身边,看着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镜波,其中一人有些儿担心地说道:“别打死了。”他们倒是不担心王力,因为王力此时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
“死不了。”黑衫青年嘴上说着,却还是上前看了看,见陈镜波倔强地转过头来,似是回应他的话,不由又是一脚踢在陈镜波身上,骂道:“TMD,没事。”
“CAONIMA,有能耐冲老子来。”王力见了怒骂道。
“TMD,还不服气。”那三人又要过去打王力,却听黑衫青年说道:“差不多了,赶紧走吧!”说完转身离开,三人随后跟去。那个精瘦的高个子路过陈镜波时,又恨恨地踢了陈镜波一脚,骂道:“让你多管闲事。”这才追上黑衫青年扬长而去。
陈镜波苦笑着站起身来,忍着浑身的疼痛挪到王力身边。王力见他们走了,背靠着墙慢慢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陈镜波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王力累得也脱力了。
“唉!真倒霉。”陈镜波叹气道。”
今天真是倒霉极了。这附近地区他本是非常熟悉,每个胡同通向哪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是不想把几人引到家里,所以钻进胡同想绕几个弯再回去。只是他没想到啊,这本来直通的胡同怎么就变成一头堵了?
“谁这么缺德,好端端的在这砌道墙,还TMD这么高。”陈镜波骂完,却痛得嘴里咝咝地抽着凉气。
王力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看了看陈镜波,问道:“你呢?”
“还好。”陈镜波用摸着肿胀的半边脸颊,说道:“这下没脸见人了。”
“等着,这个亏一定要讨回来。”王力“咚”地一拳捶在地上,发狠地说道。
“一定。”陈镜波附和着。清澈明亮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怨恨,反而有着几分兴奋和期待。
两人相互扶持着从地上站起来,蹒跚离去,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他俩没有说话,各自默默地想着心事,走到一个路口,两人摆了摆手,无声地再见。
陈镜波慢慢地走到家门口,这才借着月光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物,开门进了家门。屋里灯光昏暗,父亲正在看电视,见他进屋扭头看了一眼。陈镜波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回来了。”
“嗯,书包买了?”
陈镜波回道:“买了,我妈呢?”
“睡了。”父亲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打架了?”
“没,没有。”陈镜波掩饰道。
“还没有,脸上肿了怎么回事?说话声音也变了。”
陈镜波一听,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父亲听完先将陈镜波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用手按了一下,疼的陈镜波直咧嘴。
“没伤着骨头吧?”父亲问道。
陈镜波赶紧回道:“没有,皮肉之伤。”
“那就好,洗洗早点睡,别玩电脑了。”
陈镜波听了往自己屋走去,父亲没有责怪,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就在他推开自己屋门时,听到父亲说道:“儿子。”
“哎。”陈镜波停下脚步,应道。
“好样的,不过以后量力而行,别再被人堵死胡同了。”父亲平静的说道。
陈镜波听了,高兴地应道:“嗯,知道啦。”刚刚淡淡的失落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回到屋中,陈镜波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匆忙从抽屉中找出那本小册子,伏在书桌上认真地观看起来。
如果他能把这本书上的招式学会,今天晚上怎么可能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些招式如此隐秘地藏在棋谱中,就一定有它的珍贵之处。
今天晚上的遭遇让他又看到了这本棋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