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倒是有反驳的话,可嘴上却说不出口,尤其,是对着花宸。苏怀柔半低着脑袋,只能看到花宸的胸口处,看见他今日穿着整齐的蓝色衣衫。视线再不敢向上挪动,生怕看见他的脸。
可能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她便没勇气面对花宸,总感觉心里对他的看法古怪的很。
“苏怀柔……”
苏怀柔听见他喊着自己的全名,便知道花宸已经没了耐性:“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她头都没有抬,转身背开花宸迈开步子。
她努力压下自己心里异样的感觉,告诉自己和花宸只是老板和酒女的关系而已。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那高大的身影便追了上来,一把拉过她的手:“你跟我来!”
花宸的手,即便是隔着一层衣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温度。苏怀柔甩了两下,没有挣脱开,随着他那步子,任他拉向别处。
嘈杂声渐渐远离,这是离花町不远的一处地方,离开了灯火通明,这里显得极暗,也正是这种昏暗的光线,给了苏怀柔些许面对花宸的勇气。
花宸拉着她,将她按在面前的墙壁上,双手撑壁,近乎将她圈在怀里。
“这两天为何要躲着我?”
苏怀柔心里一颤,抬头看向花宸的脸,他有些生疑,眉头微蹙,似乎对苏怀柔的行为很不能理解。她没料到花宸会问这个问题,甚至问的如此认真。
苏怀柔尽量平缓了略带颤音的语气:“我没有。”
“若是没有,上次为你作证时,为何拒绝我。是我做了什么恼怒你的事情,还是,你压根就没把我这个花萼楼的主人放在眼里?”
苏怀柔从没有见过口气如此急迫的花宸,他一向都是从容不迫,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威胁他。但现在的花宸,可以分明的听到他凌乱的呼吸,和略带怒意的脸庞。
花萼楼的主人……
“也许是吧……”这样的一句话,让苏怀柔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可能在花宸看来,上次她的拒绝,是瓦解了他作为花萼楼领袖的自尊,所以花宸才会如此生气,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那所谓的自尊。
“那你又为什么要帮我?那天我们明明不在一起?你又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苏怀柔声音沙哑,双手想推开花宸的臂膀,却仍是挣不脱,只能无力的依靠在墙壁上,低头面对花宸。
花宸捏起苏怀柔的下颌,缓缓抬起:“我是在有意为你开脱,无论你是清白还是有罪,你只需乖乖听话便好,那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哼……”苏怀柔觉得他的这番话甚是可笑,也让她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给彻底磨灭:“知道了,宸公子……”
最后三个字,她咬的极重。
苏怀柔钻出花宸的臂弯下,走的决然。至少着简短的几句话里,她明白了一件事儿。
花宸的确不是在给自己特殊照顾,之前的种种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他有着自己的活法,青楼里香艳的女子多了去了,花宸对谁好对谁坏,是怎样都说不清的。
花宸回身看着苏怀柔离去的身影,却隐隐浮出一丝笑意。现在所有的局面,至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同此同时,和媚娘的事儿,也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苏怀柔对他的那留恋,并没有受到百里兰陵的影响。
甚至,日久方长,这个女人的心思,就会越来越离不开他……
苏怀柔晚上在床榻上并没有辗转难眠,反而是睡得比之前的几夜都要香沉。花宸的话正好打醒了她,也让自己不再留有幻想的余地。
她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必须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能被这纸醉金迷地方的任何一个人给迷惑了,她所要做的,就是寻找回去的方法。
可惜,烦恼的事情总是一波接着一波而来,在那没多久的几天后,花萼楼又有一场“大新闻”。
苏怀柔怎样都没有想到,这次竟然又会是楚绣蔓,而且这次虽然没有牵扯上苏怀柔,但也同样的令她胆战心惊。
沿途向别人打听了消息,才知道是有人送了封密信给媚娘,信上有楚绣蔓私自把刺绣拿出去贩卖的证据,罗列的一清二楚,和各个商铺的交易账单,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怀柔知道楚绣蔓晚上私自把刺绣拿出卖的事情,也曾提醒过她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想来,若不是实在家中情况困难,楚绣蔓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触犯花萼楼禁忌的。
令人心生畏惧的是,到底会是谁把这事儿告诉了媚娘,要这样陷楚绣蔓于死地呢?
花町里有着一种县衙的感觉,媚娘坐在高阶上,瑛妈妈则是在翻看着一叠厚厚的纸张,里面是条条的花萼楼规矩。
姑娘们都散在两排,不论是酒女还是花娘们,大家都屏息不敢多言。以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姑娘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去别的小倌卖唱,想多赚些银子,可有天晚上正好被媚娘撞见,被逮着个现行,结果就是被媚娘下令打了个半死,最后卖给了一个官宦家充房,这后来,也就没人知道她的下场了。
但是足以想象,媚娘对触犯规矩的人,惩罚是有多严格。
苏怀柔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想来她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就被媚娘用鞭子差点抽到断气。这里的人对姑娘们都是毫不留情的,苏怀柔已经亲身的领教过了。
“楚绣蔓,我刚把你升上花芙,你却背着我唱了这么一出,你在花萼楼的时间也不短了,其中的规矩,应该是比那些个新人要懂得多。看来你私自出去贩卖刺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奇怪,怎的你会大病连着小病,总是好不了。原来是趁着装病的时间,好出去赚银子!”
媚娘斜靠在椅凳上,手上还翻着从楚绣蔓的房间里搜出来的刺绣,那一摞摞的绢丝帕,绝不像是平日绣着打发时间的。
证据确凿,楚绣蔓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机会。她颤巍巍的跪在媚娘面前,身子抖得厉害,眼泪也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毕竟她自己最清楚,犯了这样一个错,媚娘是宁可舍弃一个精心培育的姑娘,也绝不姑息把技艺散播出去的人。
“媚娘……我知道错了,只是家中贫困,母亲和弟弟都需要靠我的积蓄来维持生活,把刺绣拿出去卖,也是迫不得已……媚娘,媚娘你罢免了我的花芙都成,扣了银子都成,只是千万不要把我赶出花萼楼,媚娘……我求你了……”
苏怀柔刚赶到花町时,看见的便是楚绣蔓哭花了妆容求着媚娘的摸样,她便开始有些同情心泛滥。
“你现在还又什么资格可以跟我谈条件?这样一笔笔的刺绣买卖,可不是小的数目,好像,它比你在花萼楼里的赏钱还要多些吧?倘若你只是偶尔动些心思偷卖了一两条,我还尚能原谅你,看在你平日里的表现上不追究,可这一条条手帕在你的屋子里,就说明了你根本连丝毫的悔改之心都没有!即便是给了你花芙的分位,你还是照样顶风作案!我若不严惩你,怎么能让花萼楼的姐妹们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