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宸眯起眼,长睫颤动,目光也变得扑朔迷离。
唯一不变的是,杀气,甚至比刚才更重了些。
走了几步,他似乎确定了某些事情。嘴角边的笑转瞬即逝。
苏怀柔完全未察觉花宸的变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心思还在想着回去应付青楼的事情。
花宸扶住苏怀柔的手未动分毫,但另一只手却避袖藏于身后,微微抖动,从袖间拿出了一个东西。风吹过带动衣袖,露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阳光映照下,闪过妖冶的光芒。
花宸眼神如利剑般穿透向苏怀柔的身上。匕首反手一握,瞄准了苏怀柔瘦弱的脊背。
“我有我自己的活法,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更别说是一个对爱情不负责任的男人……”
苏怀柔像是在对花宸说,也像是在喃喃低语。
花宸的手却停止了,紧握住刀柄久久不能动弹。他带着惊异的神情盯着苏怀柔,无法分辨刚才的话是否是他听错了。
有自己的活法,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这样的一句话,让花宸手中的刀柄无法向苏怀柔的脊背使出力道。手握刀柄的力量越来越重,最后近乎在颤抖。
这颤抖是因为不甘心,还是对眼前这女子的惊奇?
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笑了,笑的有些愉悦,没有刚才逼人的杀意,黝黑的眸子框住了苏怀柔的侧脸,像看猎物一般,有种想涉猎的兴奋。
他微微抬起臂膀,转动匕首,收于袖间,却在匕首略过苏怀柔披在身后的墨发时,不小心割断了她发髻上系着的彩绳。
头发没有了彩绳的束缚,瞬间散落了下来,划过她单薄的肩膀,略过细嫩的颈项,春风吹过,发丝间传来淡淡的叶香。
苏怀柔不知为何头发会突然散落,慌乱的用双手抓起被风吹的飘扬的头发。
花宸收起匕首后,也止住脚步,见她散下头发的那妩媚的摸样,心里竟残存着一丝心动。不同于平日里那犹抱琵琶的苏怀柔,她反而更加夺人眼球,动人心魂。
“我帮你。”
花宸抬臂取下自己发冠上的那白色系带,轻轻拉住手忙脚乱的苏怀柔,让她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胸膛,双手环住她,细心替她捆起散落的头发。
苏怀柔咽了咽口水,努力克制着自己又开始莫名其妙狂跳的心脏。
她静静倚在花宸的怀里,附和着风,能隐约问道他身上淡淡的香,到底是什么香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很好闻,很安心。
花宸的手撩过她半露的锁骨,像是有意停留,又顺势划过。脸凑近她的耳旁,低头认真的帮她整理散乱的青丝。
这样暧昧的姿势,却让苏怀柔软了心智,不敢动弹半分。
“好了。”
花宸放下双臂,手离开她的头发。看了看绑在她发尾处那洁白的蝴蝶系带,满意的笑了笑。
“谢……谢谢……”苏怀柔僵硬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敢抬头看向花宸。
花宸低头瞧见了苏怀柔的脚,隔着足布也能看见那高高肿胀的伤势,他眉心骤然拧紧,立刻一手搂住苏怀柔的肩胛,一手拖住她的双腿,打横抱起。
苏怀柔小声尖叫了一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已经腾空。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没注意到你的脚伤。”他微微侧首对苏怀柔说道。
苏怀柔想张口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探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的确是不可能走回到花萼楼,于是也放弃了挣脱的念头,乖乖的缩在花宸的怀里。
花宸见她接受,便开始迈起步子,一步一个脚印,沉稳而有力。
两人路上并未说一句话,苏怀柔轻轻倚在他宽厚的肩头,花宸也只是朝着花萼楼的方向走着。
耳边吹着和煦的春风,带着些暖意,日光虽照人,但却并不刺目。这样令人安心的场景,也令苏怀柔产生了些许困意,眼皮越来越不听使唤,最后终于沉重的耷拉了下来。
花萼楼大清早的并无来往的人,不过花媚娘却一直守在门口,等待着花宸的消息。
但看见花宸抱着睡得正香甜的苏怀柔回来时,硬是愣了半天没缓过神,脸上也多了明显的怒气,但被花宸用眼神示意别吵醒苏怀柔睡觉,才压下了自己的声音。
媚娘不可置信的指着他俩的这状况:“花宸,你是怎么回事?”
花宸瞅了一眼苏怀柔,道:“先把她送回屋歇息罢。”
媚娘摇摇头,对花宸的做法表示无奈和不解,但她只能照做,引着花宸沿着扶梯上了四层阁楼,把苏怀柔安置在房间中,并叫来锦瑟伺候着。
一直躲在阁楼木柱后的柳绾青,看见花宸抱着苏怀柔的背影,暗暗攥紧拳头……
花宸回来没多久,花萼楼就来了一个贵客,把苏怀柔安置好之后,换了身体面的衣服,便领着花媚娘前去接客。
花萼楼有一处僻静的书屋,里外各三间厢房,木珠帘子层层垂落,置于镂空浮雕的屏风,屋角落做着一个弹奏古琴的女子,幽幽传出的琴声,韵味十足,更是给这厢房增添了书香之气。
最里头的一间,燃点着上等的檀香。中间摆放着方桌一张,上面搁置着布满黑白的棋子,白字几乎把黑子团团围住。
花宸拂袖捏子,将手中的白色棋子缓缓转动于之间,良久之后,洒脱一笑,将白子按在棋盘边。
“我又输了。”坐在花宸对面的男人,穿的富贵。他捏了一把胡须,看着已经困死的黑子,摇头叹息。
在一旁侍候的媚娘见棋局结束,便上前将一直拎在手中的茶壶端上,给花宸和那男人都斟上了茶水。
男人对这盘输了的棋局并不惋惜,只是对花宸投向赞许的眼光:“看来天下间敢赢我的,并且赢得如此漂亮的,也只有你花宸了!”
花宸双手抱拳,小鞠一礼:“宰相大人谬赞了。”
那男人便是就是当朝宰相,阮魏。
他何花宸私下有些不明的交情,时常来花萼楼玩乐,却从不夜留,也不会招酒女侍酒。只是多在白天闲暇之余,来找花宸听琴对弈。
自然,外头都是这样认为。可没人知道,在隐蔽的厢房中,他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阮魏一颗颗拾起面前的黑子,边念叨着:“宸公子为人处事细腻,又饱览群书,对天下之事也见解独到……若是我儿子能有你一半的本事,我也就少操心些了……”
花宸悄然和媚娘对视一眼,闭口不语。
阮魏拾子拾到一半,见对席无人应声,于是冷笑两声,表情转为了严肃:“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花宸挑起嘴角,知道终于进入了正题:“大人交代之事,在下已经办妥。那阮郁公子,已经死心,并且即日就会回府,请大人安心。”
阮魏小抿了口茶水,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太满意:“哦?这回的事情可是出在你的花萼楼里,如若不是我仍信任你,也不会让你来解决此事……对于那个勾引阮郁的苏怀柔,你打算把她怎么办?杀了没?要知道这种红颜祸水,可是断断留不得的……”